第六章 百父话别

　　啸凡愣了愣。
　　自己的生身父母究竟是谁，是什么原因让他们舍下了自己。这个问题在啸凡看到很多孩子依偎在父母身边时，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脑海。
　　他也曾在很小的时候，问过几次百父。百父总是用一双温暖厚实的大手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脑袋，语气里透着浓浓的关心，“怎么？是嫌现在的家不够好么？”
　　每到这时，啸凡望着面前这位细致温和的男子，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百父不怎么显露自己的武境，即使孩子们问起，他也总是一句“资质不堪，但做你们的老师却也足够了”搪塞过去。
　　四邻的叔叔们总是调笑着对孩子们说“你们的百父，是能一拳打死只猛兽的。”然而他平日里斯斯文文，手里总是离不开一本书的样子，孩子们宁愿相信他只是名对武道颇有研究的书生。
　　但是啸凡知道，百父是有些身手的，从他平时对自己和诸多少年的严格敦促里就知道，百父对武境的理解造诣极深，他能根据每个人的身体优势提出不同的发展意见，总能解决孩子们在修炼道路上提出的这样那样的问题。
　　百父的知识非常广博。从强健体魄到武境修炼，从日常常识到人生道理，百父总能简单易懂的教授给孩子。哪怕当初刚刚被百父领回家，总有哭闹的小豆子，也常常被百父讲出的故事逗得哈哈大笑，听得津津有味。
　　即使再普通的事情，到了百父口子，也变的妙趣生动起来。哪怕再平凡的物件，百父也能讲述它的由来，留下些可以捉摸的寓意让孩子们细细体会。
　　这是个能文能武的奇男子。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在啸凡的心里总是这般想到。
　　久而久之，随着年龄的增长，啸凡再也没有问过这样的问题。在他的心里，有这样一位父亲，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幸事。最重要的是，他怕伤了百父的心。
　　从小养大，含辛茹苦，鞭策武境的修炼，教授人生的道理，哭了能抱抱他接受那温暖的轻抚，饿了总能吃到他早已备好的饭菜。
　　春华秋实，温文儒雅。对周边任何人的评价淡然自若，对身边孩子们的成长无微不至。在他的陪伴里，永远伫立着老父般高大的身影和春日暖阳。即便再问他什么，他应该也不会生气，因为他生气的样子只有在孩子们出现学习的懈怠时才会出现。
　　但是啸凡在乎他的在乎，一如百父关心他们的关心一样。
　　“百父若不想说，自然有百父的思量和道理。凡儿不敢有所逾越。”啸凡恭敬的回答着。
　　书生背对着啸凡，手里不见了平日里常有的书影，而是一手握着柄鹅黄色的佩剑，剑鞘两尺三寸，另一只手提着剑柄微微露出一抹剑身。
　　剑身似精铁打造，刃如秋霜，月色下透着点点亮白寒芒，双眼微微眯起，细细的打量着。嘴角微微翘起，似乎非常喜欢剑的样子，也仿佛非常满意啸凡的回答。
　　“如今我有些要事必须去做，往后的日子，我可能无法再陪在你们身边了。在我的孩子里，你的性格最为沉稳，年纪也比他们稍大一些……”百父有些缅怀带孩子的日子。
　　“百父可是有事要离开？您放心去便是。家里我会看护好的，不会让百父多加烦忧。请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等您回来！”
　　啸凡听到百父说要分离的话时，心灵微颤，语气急切，心里已然有些忘却初来时百父问他的话语，只希望百父能够回答他早日回来。
　　百父转过身子，有些溺爱有些欣慰的看着啸凡，不舍间幽幽的说着：“孩子啊，不是我要离开。是你们须要离开。你带着弟弟妹妹们，你说会照顾好他们的。对吗？”
　　“我们要离开？”啸凡怔住了。这是什么情况？我们要离开？我们要去哪儿？百父不要我们了？一时间，啸凡的脑袋里出现了无数个问号，满是疑惑。
　　“对！你们要离开！如今大世，多有征伐，北部大陆，血乱迭起。狼人领恐怕也可能有危难。我希望你们能够离开。往南去。找一个没有危险的地方呆下。等这里确定安全了，我自会去寻你们回来！”百父殷切的望着啸凡。
　　“这，也是族里的决定。不止你们，族里其他的少年已经出发了……”百父补充了句后，嘴唇微张，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始终没有开口。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落在啸凡的身上，似乎只在等一个答应。
　　“我，真的不能留下吗……”啸凡低下头喃喃的说着，不敢直视百父的眼睛。
　　“你需要照顾好弟弟妹妹！”百父的语气重了些。
　　“那，百父可否随我们一起。凡儿年少，对弟弟妹妹的外出事宜，怕力有不及……”啸凡支支吾吾，心思却转的飞快，想着不与百父分开的理由，但又不知道什么样的理由能打动百父。
　　“不可！责任，总需要有人承担！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大，责任便有多大！我在，我来守护你们！我若不在……”百父说的话越发大声了。
　　“百父若不在，请交给凡儿！守护弟弟妹妹，凡儿责无旁贷！”啸凡用力地接着百父的话，百父的语气让他定下了心思，不敢多想，只愿不要惹恼了如师如父般的存在。
　　只愿岁月静好，他在堂前轻吟，我在堂下听教。
　　“平日里，我教你们习文识数，戒骄戒躁，谦厚有礼，以不争为争，是希望能够看到你们在以后成长的路上，能慢慢成为受人尊敬，让人爱戴的英杰。然而今日，我再教你，书生亦有手中剑，若须争时且须争！”百父说到最后，一字一顿，语气铿锵有力，想要把话刻在啸凡心里一般。
　　“今日我且有三问与你！”不等啸凡再有什么反应，百父朗朗喊道.
　　“人有七情六欲。今日一别，路途坎坷，磨难重重。居无定所，若有艰难险阻，可放弃否？”
　　“纵使刀芒铺路，烈火当道，愿一往无前，寻一处桃源住处！”啸凡定了定神，躬身道。
　　“家有聚散离合。他年他日，父亲相迎，母子相逢。纵然弃你，亦有百般苦楚，可怨忿否？”
　　“父血体中流，母肉赐我身。愿岁月静好，养白父天年！”啸凡想了想至亲相逢的场面，可能有泪，可能有笑，绝无怨忿。但相比于百父之恩，身形再躬，一揖到地。
　　“族有兴盛衰亡。过往将来，先辈遗志，种族延续，千责万任，若尽加汝身，可承担否？”
　　“凡儿惶恐，但谨记白父教诲！大义当头，纵使身小力微，天若弃我，亦愿与天相争！”啸凡跪倒，泪水滚落，回答里带着的颤音想要抽泣，却紧抿着双唇，他听出了百父的问话，更像是遗言和交代，他也想给百父留下坚强的身影。
　　“你走吧!去南方！那里或许能遇到你的母亲。”书生再次转过身去，轻轻的摆摆手，仿佛平日里教授完他们功课，让他们去休息时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