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合理”

　　【第二章】“合理”
　　掏出《LonelyPlnet》看了看地图，203所在的旅店就在我们宾馆的隔壁街。
　　铜钥匙还是要要回来的……我打定主意。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
　　晚上宾馆周围歌舞升平。摇滚乐队的歌声从酒吧里传到路上，和嘈杂的各国语言混在一起。
　　尼泊尔曾经是嬉皮士的天堂，我感觉今天也是。
　　梁姐有点累想回宾馆休息。我撒了个要买明信片的谎去了Nick所在的旅店。
　　“就说我在大堂等”，让前台给203打了个电话，服务员告诉我203有人，马上就下来。
　　说完我就后悔了。我突然意识到这事儿有可能含有危险系数。Nick是哪路神仙，我不知道。
　　但他知道我。他是什么来头？
　　正想着，Nick已经出现在了大堂里。
　　“你好，陈一元”。
　　这中文好得让人眩晕。
　　“少说废话，钥匙呢？”我强作镇定，伸出手。
　　“给你可以，但是我有一个条件。”Nick一脸得意，像是掌握了全部主动权。
　　“首先，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不会答应的。你有啥阴谋，也休想在我这里占一分好处”，我竭力回想电影里那些“高大全”的主角都是咋说话的，“东西不是你的，还给我。”
　　“陈一元，你以为你来这里，是旅游？”
　　Nick的回答，叫人摸不着头脑。
　　“梁姐！”我突然跟触电了一样脱口而出。估计是平时警匪片看太多，我下意识梁姐可能有事。
　　“你放心，她是局外人。旁观者清，不关她的事。”
　　我真懵……连“旁观者清”都会说，这个Nick对中国的了解肯定不是上了几节中文进修班那么简单。但看他顶多27、8，说不定更年轻，实在不像是个“老江湖”。
　　“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只是受人之托，需要找你帮忙。”Nick的语气软了一些。
　　“你肯定找错人了”，这句话我是发自真心。日月可鉴啊！
　　“你手上有一本笔记，笔记里有这把钥匙，这就代表我没找错。”他从裤带里摸出那把钥匙，塞到我手上。
　　.
　　钥匙已有些发黑，不是新物件。
　　“你找我做什么？”如果这是恶作剧，也该收个尾了。我四下看了看，没有熟人的影子。
　　“去古格。”Nick一字一句的说。
　　“古格”这俩字出来，我还愣了几秒钟，在脑海里使劲儿扒拉了一下是啥意思。如果我没记错，古格是西藏一个王朝，据说当年还挺辉煌的，但是一夕之间覆灭了。
　　“什么……古格”，我假装满脸狐疑。
　　“就是你想的那个古格。”Nick的中文发音很标准，毫不费力就击破了我的防线。
　　“我不了解这个地方。”
　　这句绝对是大实话，虽然我是考古系毕业的，但是专业课要多烂有多烂，当年林师兄失踪后，我做的第一个决定就是远离考古。
　　最后那一年各种实习都找过，就是打定主意不做考古相关的工作。况且，当时我选的专业方向是最热门的“汉唐考古”——当然也学得很烂——跟西藏考古没啥关系啊！
　　“不用了解”，哪知Nick一摆手，“这趟你要去。”
　　“我，去，你，大，爷。”我一字一句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握紧钥匙，转身就走。
　　“你可能也想找林宇兵吧……”Nick在身后悠悠地说道。
　　.
　　“梁姐，我们明天就去博卡拉，我票已经买了。”回到房间，我把车票往桌上一拍。
　　“不是后天才去吗？说好的明天去帕坦？”梁姐一脸疑惑。
　　“我迫不及待了，买了明天一早的票，哈哈！”我假装兴奋，并没有告诉梁姐我是要躲开Nick。
　　他那句“想找林宇兵”如同一记闷拳捶在我额头上。
　　林师兄，你就原谅我吧，我真心是个胆小鬼，让我去古格找你，我真心害怕……你失踪了这么多年，不可能的对不对……而且，就算你没事，不一定在古格对不对，当年山坳里的庙可是在阿坝州。古格跟阿坝，隔着十万八千里呢！这个Nick绝对是想用你套我话，不知道啥目的……
　　回来的路上，我脚步踉跄，经过代卖旅游巴士票的小店，几乎想都没想就去买了两张去博卡拉的票。
　　.
　　第二天清晨，天刚朦朦亮，梁姐就被我拽了起来。还未舒醒的街道，有一种别样的神秘感。梁姐特别想停下来拍照，可是我以“要迟到”为由使劲儿催。
　　上了旅游大巴，我仔细扫视了一圈车上的人。人不多，稀稀拉拉坐了几个。南亚人和东亚人……嗯，没有白皮肤黄头发的。
　　车发动了，离开城市往山里驶去。
　　我陷在座位上，头痛欲裂。
　　也不知开了多久，我被一阵颠簸摇醒。
　　“到了？”我转头问梁姐。
　　旁边的座位上坐着Nick。
　　我吓得弹起来，“你……”
　　哪知Nick一把把我拽到座位上，并捂住了我的嘴。我发了疯一样使劲儿挣扎，并使劲踢前面的座位。
　　前面的印度人毫无反应。
　　“嘘……我放开你，别吵，你看看周围……”Nick松开手，我站起来刚想大喊，突然发现一件怪事。
　　全车人都在睡觉。
　　可是他们睡得未免也太沉了，东倒西歪的，有的还整个伏在别人身上。
　　我抖抖索索地摇了摇过道对面的人，哪知他顺势滑了下去。
　　我吓得蜷在座位上，转头看Nick。
　　“嘘……”他做了个不要说话的手势。
　　“我，我朋友呢？”我压低声音问道。
　　他指了指后排，梁姐也“睡”得很死，倒在旁边一个大叔的肩头。
　　“这……这……你是谁？！”我抱紧了小包，可恨我没把登山杖从大包上取下来！当时朋友非塞这根杖给我，我还笑“根本用不上”，怎知道不是拿来登山，是防身啊！
　　Nick低下头，顶着前排的座位，一脸严肃：“你听我说，我不会害你。我不会害你。我不会害你。懂？”
　　强调了三遍，好像在给我吃“迷之定心丸”。
　　“你到底是谁？”我一点也不相信。一车人都被抽了魂，就司机和我眼前这个人还清醒，能信？
　　“听着，没空多解释。要你那本笔记和钥匙的不只我一个，要去古格的也不只我一个。现在抢的人来了。要想安全，你必须听我的！”Nick猛然抓住我的胳膊。
　　“我，我给不行吗……”别笑我怂，我真心全身都在筛糠。
　　“不可以，给他们古格就完蛋了。”
　　“古，古格，不是，早就完、完蛋了吗”，我这句大实话来个懂的人行不行！它几百年前就灭了，现在遗址都变成风景区了……门票多少钱一张我是不知道，可是这网上能查啊朋友们！我感觉眼泪都快喷出来了。
　　这时，Nick把我的头往前一按：“装晕，快！”
　　.
　　车停了，感觉有人上了巴士，脚步向后排靠近。我真是抑制不住地全身发抖。Nick瞥了我一眼，手捏成了个拳头，示意我坚持住。
　　有人拽走了我的小包，翻找一番好像没翻到想要的，丢在地上。
　　一片金属缓缓滑行在脖子上。凉凉的。
　　我猛然意识到，那是刀。
　　我感觉我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几乎要叫出来之时，突然前面有人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那把刀慢慢抽开了。
　　冰凉的刀刃在皮肤上留下淡淡的感觉，我后背一身冷汗。
　　接着是前面的一阵骚动，大巴又启动了。我长途一口气。
　　过了很久，Nick探头看了一下，拍了拍我说没事了。
　　这时，我好像把憋了一辈子的“浑身发抖”都抖了出来。
　　“他们……是谁？”我回头看看梁姐，她仍然在熟睡。但是车上已经有乘客陆续舒醒，天知道大家被灌了什么迷汤。
　　“我不太确定……笔记本放在哪里了？”Nick又探头确认了一遍。
　　我这才反应过来，捡起地上的小包和零零碎碎。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笨，我把笔记本放在了大包里，压在换洗的衣服下面。
　　.
　　不知开了多久，大巴停在了一家路边餐厅，司机招呼大家下车吃饭。人们陆续摇醒身边的人，有的人大概反应剧烈，直叫头晕。
　　梁姐也醒了，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奇怪Nick怎么上了车。我随便撒了个谎骗了过去，她还很高兴Nick能跟我们一起旅行。
　　我暗示Nick和梁姐一起先进餐厅，偷偷去车下确定了笔记在大包里，铜钥匙也在。确认后又把笔记本使劲往背包深处塞了塞。
　　他们能弄翻一车的人，不知道翻我的登山包？这还真是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这时我发现，我好像不抖了，这一系列谎话和动作还很镇定。
　　真是奇怪，我明明是个资深怂货，难道打从心里我想保护这本笔记？李老师，你得欠我多大个人情啊，我差点给“结果”在外国了喂！
　　面前是一条不知名的河，两岸丛林茂密，薄雾萦绕在山间。餐厅提供了自助餐，有炒饭、咖喱、薄饼、水果，以及一些我说不上来是怎么料理的食物。
　　老实说，没有这一出，这趟旅行绝对是我喜欢的那种。可是现在——被刀子架过脖子后——我只想速度回国，到自己的狗窝里瘫个生老病死。
　　吃了饭后，司机不着急走，游客们在河边各自找了好位置喝咖啡聊天。梁姐一顿拍照后，也端了杯咖啡坐定。
　　“奇怪……他们为什么就这么走了？”确定笔记没有被搜走后，Nick喃喃自语着，“难道他们想继续跟踪？”
　　“我有一堆问题想问你。”我开门见山。
　　“我知道，但是有的问题现在不是回答的好时候”。Nick眉头紧锁，似乎是在防守。
　　“有个问题我必须弄清楚，如果我把笔记本给你了，我们是不是就没事了？”我指指梁姐。
　　Nick莫名其妙地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们一直都知道笔记本在你那里，但是我们没有意识到它的意义。因为有问题，我们可以直接请教李教授。他说可以参考自己的工作笔记，时隔多年他记不太清了。再加上你……没办法，我只好亲自跑一趟。”
　　“再加上我？我怎么了？你的话里有很多漏洞”，“很多”是我故意夸大的，我只是直觉这洋鬼子绝对没说实话，“首先，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偷，但是你没有。你好像是故意在拖我下水。而且，你提到过林师兄，证明你查过我……”
　　这人到底啥来头？
　　“有机会我会解释给你听，总之，这趟你应该去，不，必须去。有的谜题需要你来解开。笔记本放在你那里……比较合理。”Nick指了指司机，“你看，司机已经换回来了，他的确是这趟旅行的司机。他们大概不会干扰我们的行程，只是在暗中观察。”
　　“他们，到底是谁？你们又是谁？”老实说，我从害怕变得有点窝火。
　　还有，什么叫“比较合理”？
　　“Nick是我的真名，这点你不用怀疑。”
　　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