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约定

　　回家前，陈楚领着徐芳先去了一趟市立医院，经过检查，徐芳左脚有点轻微骨裂，医生建议打石膏，用支具固定，可徐芳死活不同意，作为练武之人，她自认筋强骨壮，以前也常有受伤，可都很快好了，所以只答应贴个黑膏药，以及开点消炎和活血化瘀的药带回去吃。至于陈楚的腿伤，确如其所说，伤口不大也不深，此刻已经止血了，所以缝了两针，包扎一下，也就了事。
　　徐芳的家位于俊州市城关区西北部，在连接福星路的水井巷中间，是栋建于五十年代的老房子，二层砖木结构，暗黄的门窗、斑驳的墙体，年代感扑面而来。
　　将车子停在门外，开门进屋，屋里没有什么贵重物品，家具也很普通，唯一值点钱的就是一台黑白老电视。
　　进屋后，陈楚向徐芳借了套校服，他自己身上的校服已经‘残破不堪’，裤子被小刀扎了洞，最惨的是衣服，两条长袖之前被徐芳撕去绑伤口，这会成了奇怪的无袖外套。而俊州一中的校服男女款式一样，只有大小号之差，所以徐芳的校服陈楚倒也能穿，只是徐芳较高，故会大一点。
　　当然陈楚急着借衣服的主要原因是他想洗澡，其实从医院醒来后他就发现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只是当时顾不了那么多，现在事情都解决了，他当然不想再忍。
　　洗完澡后，陈楚觉得浑身舒坦，仿佛每个细胞都充满活力。
　　见徐芳在准备晚饭，赶紧走上前，想要接过徐芳手里的活。
　　“你会做菜？”从没见陈楚做过菜的徐芳，显然不相信对方会做菜，还以为陈楚又‘犯病’，想表现自己。
　　正确来说，是‘未来的陈楚’会做菜，那是他孤身多年养成的习惯，由于陈楚对吃喝方面比较挑剔，于是练得一手好厨艺。所以陈楚笑了笑，也不辩解，接过锅铲后，直接操作起来：
　　只见他打开煤气，给锅过一次水，同时快速把姜葱蒜等辅料备好，然后往锅里加油，待热度刚好，依次放入蒜头和刚刚徐芳洗净筛好的青菜，颠锅快速翻炒，使菜受热均匀，等快熟时加入盐、鸡精等调料，最后出锅装盘。如此再三，不一会，三菜一汤并搞定。整个过程干脆利落，如行云流水般，显然是个老手艺人了。
　　徐芳显然被陈楚娴熟的厨艺惊住了，她有些脸红，其它姑且不论，就凭节奏和速度，陈楚就完爆自己，况且那些菜看上去都娇艳欲滴，色泽饱满，卖相十分不错。
　　“咕咚”她忍不住吞了口口水，见陈楚笑眯眯望过来，竟不自觉地低下头，随后又马上回瞪过去，心想“至少不能输了气势啊，说不定这些菜只是‘徒有其表’，对，肯定是这样。”
　　“尝尝。”陈楚盛了一碗饭，端到徐芳面前，同时递上筷子和调羹。
　　徐芳接过碗筷，迫不及待将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发现菜虽然还是以前的菜，可口感、味道都完胜以前，令人吃完一口立刻想吃第二口，一口又一口，不知不觉就将整碗饭干掉了，随后又添了一碗，同样赞不绝口，最后还盛了一碗紫菜蛋花汤，滑溜溜的，非常爽口，做到了汤鲜味美。
　　“为什么感觉这么好吃。”这次徐芳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陈楚的厨艺好，她是心服口服。
　　“你大概是饿了。”陈楚笑了笑，见徐芳吃得开心，他也高兴。
　　“小满，你是怎么做到的？”徐芳满怀希冀地望着陈楚。
　　“无他，唯手熟尔。”陈楚淡淡回了一句。
　　“神气什么，不说就不说！”徐芳嘟着嘴，有些不高兴，不过这会她到忘了，之前是谁一直觉得陈楚在装的。
　　这倒不是陈楚装，论做菜的时间，陈楚确实要比徐芳久。自打家里发生变故，陈楚便开始做菜，高中时帮家里做，大学时为自己做，唯有毕业后工作的那几年做得少点。可进图书馆那7年，他基本是自我封闭的，没有应酬、没交朋友、更没谈感情，基本只做3件事：看书、做菜、弹吉他，整整7年啊，自然有大把的时间钻研，加上互联网时代，信息大爆炸，想要获取一些知识容易得很，厨艺自然提升得很快。要不是受限于食材，他当星级大厨都有可能，即便如此，像这种食材易获取的家常菜，他做得真不会比大厨差，甚至更胜一筹，毕竟大厨们可没那么多时间做家常菜。
　　所以好厨艺哪有那么多捷径，无非是：多花时间，苦练基本功，不断试错，记下差异，不断调整，最终就能水到渠成，归结起来不正是‘唯手熟尔吗？’。
　　可这个原因无法告诉徐芳，她看到的事实是，一个很少做菜的人，随随便便一做，居然做出远胜于她的味道，这特喵不是‘天赋’，就是‘有秘方’，相较而言，徐芳很自然会选择相信‘有秘方’，难不成还要她相信自己天赋远不如人？
　　无奈陈楚只能顺着徐芳的意愿说：“额…，确实有秘方，我以后慢慢教你。”
　　“这才像话，等以后我赚够钱，就自己开间饭馆，到时候小满你来，随便吃，管饱！”得到满意的答案，徐芳这才笑颜逐开。她倒不是贪秘方，她主要是享受这种‘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的感觉。
　　随后，徐芳大包大揽地收拾碗筷，坚决不让陈楚插手，那架势，好像陈楚一收拾，刚刚的承诺就会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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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芳，我想跟你商量点事。”待徐芳也洗完澡，陈楚将她叫来，他打算和徐芳聊聊上学的事。虽然之前的“他”给徐芳筹够了600元学费，可徐芳要继续上学，600元是远远不够的。她之所以辍学打工，不仅仅是交不起学费，更多是因为她家欠了一大笔债。
　　徐芳家这些年一直过得不容易，徐芳的妈妈在怀徐芳时，遭人调戏，意外摔倒，导致早产，生徐芳时大出血而死。徐芳的爸爸气不过，将那人打残，被判刑10年，不知怎地，第二年严打，又被改判死刑，枪毙时，徐芳还不到2岁，而她爷爷却62了。还好徐芳爷爷身子骨硬朗，楞是独自一人将体弱多病的徐芳拉扯大，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所以这些年借了还，还了借，零零碎碎也欠了些钱，不过还不算多，问题出在徐芳爷爷生病这两年，一方面收入来源减少了，另一方面却多了个药钱的支出，一来二去窟窿就大了。所以到徐芳爷爷死时，徐家已经欠了56780元，这对于徐芳来说是一大笔钱。
　　这个数字不是陈楚瞎编的，而是真切地记在徐芳爷爷的账本上的，老爷子有记账的习惯，借了多少、还了多少、剩余多少，借还时间、借还事由，甚至利息，都记得一丝不苟。上辈子陈楚也是参加了‘分赃大会’才知道的，因为数字好记，所以到现在还记得。
　　所谓‘分赃大会’其实是一次清理徐家债务的聚会。徐芳死后，徐家已经没人了，最亲的就是她的舅舅吴大宝，当时就是由他主持，将徐家的债权人聚集到一起，清还债务。当时还债的钱来源主要有两笔：一是罗家赔偿徐芳的2万元，二是将徐家老房子卖掉所得的5万元，合计7万元整。而债务的依据是徐芳爷爷的账本，合计有56780元。债务清还后，剩余的13220元归徐芳舅舅吴大宝所有，此外还有葬礼举办的开销、随礼的收入，两相抵扣，如有不足，从剩余中抵扣。
　　还债本身没有问题，但让陈楚义愤填膺，称它为‘分赃大会’的原因是：徐芳人才刚走，灵堂都没撤掉，这些人就开始分钱，这不是分赃是什么？
　　此外，当时的陈楚看来，整件事可谓槽点满满：“徐芳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才赔2万元，你吴大宝肯定私下收钱了，不然怎么能那么痛快地答应将尸体火化。占地80多平米的二层楼房才卖5万元，中间肯定有猫腻，不然你吴大宝怎么能那么快卖出去。唯一没问题的是账本，因为事后债权人只有反应‘钱还多了’的，没见谁说‘钱还少了’或‘钱没还’的，连陈楚都被还了215元，说是多次买菜及买水果的钱。可这得归功于徐芳爷爷是个敞亮的人，你吴大宝顶多算是没隐瞒实情。”
　　所以，不耻与吴大宝等人为伍的陈楚，当场就把钱撕了，甩在吴大宝脸上，然后骂骂咧咧地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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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说学费，我希望以后你别管了，这次害得你被打，我已经很难受了，你就别再添乱，让我为难。这些钱你都拿回去吧。”徐芳似乎察觉到陈楚要说什么，抢先开口，态度坚决，随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600块钱，推给陈楚。
　　陈楚扫了眼桌上的钱，有零有整，应该是‘昨天’自己给徐芳的那些钱，还以为这些钱拿去交住院费了，现在看来不是，可徐芳哪来的钱呢，她也是年后才上的班，估计还没发工资吧，难倒是她为数不多的‘储备金’？看来这丫头态度很坚决啊，为了不让自己再插手，连之前的都要退回来。
　　他想了想，决定改变一下说话的策略：“我知道光靠这600块钱不够，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想让你安心上学，最起码要有两万块。”
　　“为什么要两万？”徐芳愕然，不知道陈楚怎么得出这个结论，难倒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像‘嫌少了’？
　　“因为我估算过，这些年你们家欠的总债大概有6万，要解决它你才能安心上学，即便没法一次性还完，至少也得每年还一部分，如果分5年期的话，多少得给别人加点利息，按5%年利率算，每年得还1.5万，若再加上生活费和学杂费，你每年得有2万的收入才能安心上学。”陈楚也不卖关子，直接为徐芳解疑答惑。
　　虽然不知道陈楚为什么算得那么准，但他分析得头头是道，貌似很有道理，有点把徐芳震住了，一时竟然忘了说什么。
　　“小芳，要不我们打个赌：月底前我要是能赚到2万块，你就乖乖回学校上学，要是做不到，我以后再也不提这事。”陈楚继续执行策略，来个激将法。
　　“你这是哪来的自信，该不会是又‘犯病’了吧”徐芳心想，差点就要说出口，但有之前做菜打脸的经历，也就憋着没说。略微思考后，徐芳补充道：“好！但你得完全靠自己，且接下来不能因为这事请假、旷课，若到月底没有完成，以后就给我专心上学，不准再管我的事。”
　　“好，一言为定！”见徐芳肯答应，陈楚赶紧与她击掌为誓。
　　“那这600元我先收下了，你还差19400元。”既然作出约定，徐芳也就不再纠结，她等着看陈楚如何收场。
　　“不不，这600我得先拿走，它们可是本钱。”在徐芳伸手时，陈楚抢先一步拿走桌上的钱。
　　徐芳满脸幽怨看着陈楚，要不是刚刚是自己主动提出要退钱，她差点怀疑陈楚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拿回这600。这也不能怪她瞎想，陈楚的行为太跳脱了，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