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不空

　　“他用的是天宗一脉的辉阳剑诀！”
　　一名观战的武者看出了李定路数，在人群里喊起来。
　　其他人闻言，都纷纷看向李定，或是鄙夷、或是不屑。
　　李定以朝雀寺所习得武技对敌，是不想泄露自己的底细。只是未料想到，这些迷卢宗的信徒们会如此排外，已经有人开始煽动其余被淘汰的人，向站在大殿阶梯上方的三名上师提出抗议。
　　一名年纪稍长的上师问李定：“这位少侠，你曾拜入过朝雀寺门下？”
　　“是的。”李定冷静的回答，“十六时入朝雀寺，修习了三年，现已离寺。”
　　那上师又对李定说：
　　“天宗与我迷卢宗虽说宗派有别，但同为佛门，倒也不至于彼此对立。只不过，你今日来此，想必也是想在迷卢一脉的功法上有所提升，不妨使两手本宗武技，也好平息众人质疑。”
　　李定想了想，若说迷卢宗的功法，他唯一会的便是意生极意法的练气心法，但这可是迷卢宗的绝技之一，恐怕这三名上师中都无人会用，要是再这里展现出来，反而会徒添风波……
　　于是他干脆扬起头，抱拳对那上师说：“我不会迷卢宗的武技。”
　　众人哗然。
　　有人起哄道：“我看他毫无诚意，只是冲着咱们迷卢宗的武学而来，这样的人怎配进入迷卢灵庭修行呢！”
　　李定有些恼了，转头朝起哄那人瞪了一眼，陡然的怒意让对方一颤，不由自主闭上了嘴。
　　李定再看向那三名上师：“请恕晚辈愚钝，难道不会迷卢宗一脉的武技，就不能进入迷卢灵庭修习么？”
　　“倒是没有这样的规矩。”那位年轻的上师笑着回答。
　　李定微微点头，然后转身面对其余武者，说：
　　“我的确是为了修习迷卢宗的高深武学而来，但不论迷卢宗、天宗、亦或是道门的两宗派，不都是秉着以武传道的宗旨，才会不计门第之分、广纳天下武者为弟子，若真是有机缘的，自然能在修习武学的过程中感悟禅道之理。”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到：
　　“反观各位，武道修为还有巨大的进步空间，但思想却已经局限在宗派这两个字里，固步自封、闭锁排外，犯了所谓的‘执着’之念，与我相比，恐怕更没资格进入迷卢灵庭。”
　　他这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铿锵有力，一时间让在场几乎所有武者都无言以对。
　　有人还想强辩，这时那位年轻上师轻轻抬起手，做了一个停的手势。
　　“说的的确有理。”
　　年轻上师的声音温润有力，清晰的传进每一个人的耳中，众人惊讶于这人修为高深，也不敢再插话。
　　他看着李定，面带微笑：“我就许你入了迷卢灵庭，拜入我执掌的静心院门下吧。”
　　其余武者听了这话都是窃窃私语，但既然有上师已经发话，说明事情已定，他们也不敢再有异议。
　　却没料想到李定上前一步，恭敬的朝那年轻上师抱拳行礼，然后答到：
　　“请上师恕罪，晚辈来此之前已经有心仪的师傅之选了。”
　　年轻上师也有些吃惊，但并未表现出不满，而是看了看站在身旁的另外两名上师，然后问李定：“不知是两位师兄中的哪一位呢？”
　　李定再行一礼，然后抬起头对年轻上师说：“都不是。是迷卢灵庭的大主持，不空大师。”
　　这话一出，就像一盆凉水倒入沸热的滚油里，顿时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不空大师闭关数十年，哪会为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破例出关收徒！”
　　“我看这人就是朝雀寺派来捣乱的！”
　　“不能让他进来！”
　　众人再次爆发了抗议，在场的迷卢灵庭众弟子和另外两名上师也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年轻上师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可知不空主持闭关期间，连我们都难见到他？”年轻上师严肃的问李定，“你却想要拜入他座下？”
　　李定答：“晚辈知道。我可以等。”
　　“疯子！”
　　“赶他走！”
　　又有不少人嘲讽叫嚣起来，但李定统统不予理会。
　　三名上师转身走到大殿内，商议了一会儿，然后那年轻上师走了出来，对在场所有人做出安静的手势，再对李定说：“随你，但我们不能保证你能等到不空大师出关。”
　　李定点头称谢，也不管其他武者的冷眼冷语，跟着一名迷卢灵庭的弟子往大殿后走去了。
　　不空大师闭关的地点位于后山的静灵洞内。李定进入谜卢灵庭后，获得允许，每天守在山脚下，等候不空出关之日。
　　后山远离迷卢灵庭弟子们平日生活修行的地点，但当初与他一同进入庙内的武者们，并没有忘记这个令他们生恨的小子。
　　他们想惩治李定，但又不敢太过出格。思来想去，结果只是联合起来去饭堂使坏，让每日晚到的李定没有饭食可吃。
　　李定懒得理会这种小事，干脆就留在了山脚下，日夜运气调息，仅靠周围树上的野果，便完全可以满足每日所需。
　　随后又有人趁夜色在暗处投掷石子暗器，想要干扰李定，但反而被李定吐纳间不经意释放的真气反弹所伤，此后便无人敢来了。
　　在众人眼中，李定守在后山苦等的行为根本蠢得可以。若不空大师再闭关十多年，那么李定岂不是就要在这山下耗费十多年？
　　但他们不知道，李定会做出这看似愚蠢的行动，其实是因为他有足够的信心——十多年闭关不出的迷卢灵庭大主持，必定会亲自见他一面。
　　李定每晚都在后山运行意生极意法的气法，体内真气日益精进，夜深人静之时，甚至能牵动花草山石中的气息同步流转，化为自身所用。
　　他如此坚持了七日，到了第八日，皓月当空，李定所发的真气流动，终于引来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人。
　　三名上师中最年轻的那人出现在李定面前。
　　李定停止了运气，睁开眼，眼睛闪闪发光，看着静立在眼前的年轻上师。
　　年轻上师也看着李定，他的眼神一改之前的温和，像是罩上了一层云雾，令人看不透其中的情绪。
　　“你是谁？”年轻上师问。
　　“晚辈李定。”李定起身抱拳，恭恭敬敬的向年轻上师行礼，“拜见不空大师。”
　　后者面色微变。
　　两人沉默对视了一会儿，年轻上师，或者说是不空大师，纵身飘到上山的石阶上，轻声对李定说了句“上山来”，然后便沿着阶梯向山上飘去。
　　李定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山顶的静灵洞前。
　　不空大师站在洞前，转身盯着李定：“谁教你的意生极意法？你魂转之前的身份是谁？”
　　“这事说来话长。”李定回答，“我这副意生身并非自己所铸，而是源自一位您的故人。”
　　“东岳不邪？”
　　不空大师一言就道破了玄机。
　　“是。”李定答。
　　不空大师微微一笑，走到一处圆柱形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然后抬手让李定也到另一张石凳上就坐：“说说罢。”
　　明月青山，两人相对而坐，李定不紧不慢，将他从十八年前到现在的经历，以及自己的理想都一一告知给了不空大师。
　　不空听完李定所述，说：“原来如此。你能有这样的理想，的确令人佩服。那么你来迷卢灵庭，又以意生极意法的真气引我注意，又是为了什么？”
　　李定回答：“晚辈很清楚，想要达成理想，需得要有足够的能力。佛道两门皆讲求机缘。晚辈无意间修习意生极意法数年，这是第一道机缘；意外魂转东岳不邪意生身内，这是第二道机缘……”
　　说到这里，李定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道：“此次前来谜卢灵庭，便是为再得一份机缘，向您求教迷卢宗的绝学，斗胜功。”
　　不空大师从圆凳上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然后转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李定：
　　“既然你继承了东岳不邪的部分记忆，那你也应当知道……斗胜功的秘本，早已不在迷卢灵庭之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