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无妄之灾

　　夏侯楙对儿子说：“用兵如神有点夸大其词了，韩信那才是真正的用兵如神，用一万新兵就能打败赵国二十万大军，为父可没有韩信那种能力。为父这是第一次领兵作战，能打成这样还算满意。其实你还年轻，还没有到弱冠之年，不懂成年人的烦恼。乱世之中，为父只想自保，安安稳稳度过一生，不想树大招风，不想陷入政治漩涡。曹魏的朝廷，不是你想的那么政治清明，有很多暗流涌动，明争暗斗。崔琰自杀，毛玠下狱，都是丁仪所害，我早就看穿了，可是你母亲和你外祖母还都装作不知，把丁仪当好人。这样的朝廷，我不敢太张扬，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但是形势所迫，一向平静的关右居然被小国蜀国给偷袭了，我还沦为了众人的笑柄，连军权都丢了，我这时才明白，原来在乱世，实力才是说话的资本，没有实力，不仅没有说话的资格，别人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我。男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贪图享受，不能吃喝玩乐，声色犬马，否则就会被人瞧不起。只有增强自己的实力，做一个强者，才能让人尊重我！”
　　夏侯伍似懂非懂，问：“我还是不明白，去年春季诸葛亮出祁山的时候，你怎么不带兵去打他？为什么你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几个月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说话也比以前有深度了。”
　　夏侯楙对自己儿子的判断能力还是很赞赏的，他实话实说：“其实在我少年时代，一个叫管辂的术士曾经到过咱们夏侯家。你祖父热情款待了管辂，并让他为咱们夏侯家卜上一卦，管辂说，咱们夏侯家将与贵人喜结秦晋之好，当时你祖父猜测到可能是我，因为兄弟几个当中，我的相貌最为出众，最像你祖父年轻时英俊潇洒的样子。然后你祖父就喊我出来，让管辂看是不是我将来会成为贵人家的女婿，管辂见了我，神色大为惊异，对你祖父说：‘此子将来若胸无大志，将会安稳度过一生，中年时将会遭遇一次危机，但终将化险为夷。若此子将来不甘庸碌无为，将会开创一番大事业。’你祖父当然希望将来我能有出息，开创大事业，于是说想让我研读家中珍藏的太祖皇帝曹操亲自赠送的《孟德新书》。管辂却摇摇头，说：‘最好不要让此子研读此书，此子天资聪慧，但心有惰性。如认真研读《孟德新书》这样的奇书，会使他克服惰性，大彻大悟，如同脱胎换骨，将拥有逆天改命，扭转乾坤的能力，天下的格局也会随之而改变，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老夫也算不出来，有可能造成未知的可怕后果。老夫劝夏侯将军还是不要让此子研读此书。’所以，你祖父按照管辂的告诫，严禁我接触《孟德新书》，而我得知自己即使庸碌无为也能平淡无奇的度过此生之后，也甘愿做一个平庸之人。”
　　说到这里，以夏侯伍的聪颖智慧，已经全都明白了，他接着替父亲说：“所以父亲你一直没有研读《孟德新书》，也没有怎么读过兵书，只是略懂一点皮毛。直到关陇之战，把你逼到了人生的最低谷，你才开始研读《孟德新书》，拥有了逆天改命，扭转乾坤的能力，对吗？”
　　夏侯楙赞许了儿子的猜测：“你还算有点小聪明，我还没有说完，就被你猜到了。虽然我现在懂了一些兵法韬略，但是还不敢跟兵法大家相提并论，这次战斗，如果不是费曜将军带兵在诸葛亮大军后面追击，光凭我军也不可能完成这次任务，如果不是费曜将军在后面追杀的急，诸葛亮完全可以下令放火烧山，等待山火慢慢熄灭再通过。虽然我军有防火隔离带和防烟的湿布，但是火势会烧掉我们大部分的鹿角、拒马，我们就挡不住敌人这么多次进攻了。我们应该感谢费曜将军配合得好。诸葛亮也是一个令人敬佩的对手，在后有大量追兵、前有扼守险要的伏兵的时候，诸葛亮一直没有乱了阵脚，而是亲自坐镇中军，稳定军心，派陈式率兵断后，派其他将军轮番进攻我们的伏兵。换作其他无能的主帅，恐怕早就军心大乱，溃不成军了。诸葛亮不仅保全了一半的兵力，安然退去，还灭掉了我军五六千人，诸葛亮确实很强。”
　　夏侯伍又从自己父亲身上学到了一种崇高品格，就是尊重你的对手，只有这样，别人才会尊重你。
　　第二天，全军休整，夏侯楙去伤兵营看望了一下受伤的士兵，并拿军饷对受伤士兵表示慰问。午饭后，夏侯楙接到了来自洛阳宫中的传召，皇帝陛下要召见夏侯楙，夏侯楙感到很奇怪，费曜将军的战报今天早上才派遣驿使送出去，现在皇帝陛下召见夏侯楙，肯定不是表彰他的功劳，给他加官进爵，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夏侯楙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昨晚刚跟儿子讲过树大招风的道理，难道现在就应验了？可是他的战功现在朝中并不知晓，不可能是有人嫉妒他而陷害他。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夏侯楙只能先回到洛阳朝中再做打算了。
　　夏侯楙只带着儿子和几名随从一起骑快马向洛阳赶去，只用了四天的时间就到达了洛阳城。夏侯楙一路奔波劳累，在自家府上休息了一晚，他本想向夫人曹婧分享一下他在陈仓道打败诸葛亮的喜讯，但是曹婧似乎有事，故意躲着他，不愿意见他。
　　夏侯楙养足精神之后，翌日，穿戴了一身华贵的装束，进宫面圣。皇帝曹叡刚刚散了早朝，正在偏殿里与几位大臣商议国家大事，黄门侍郎禀报说：“客曹尚书夏侯楙在殿外等候。”
　　皇帝陛下说：“宣他进来。”然后让大臣们都出去，只留下两名侍卫在身边。
　　夏侯楙步入偏殿，跪下向皇帝行礼：“臣夏侯楙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想到皇帝陛下第一句话就责问夏侯楙：“夏侯楙，你可知罪？”
　　夏侯楙大吃一惊，虽然他有预感，此次进宫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但当他的猜测成为现实的时候，他还是难以接受，匆忙之间，只能说：“臣不知所犯何罪。”
　　皇帝陛下气愤的说：“哼！实话告诉你，有人向我表奏，说你在长安担任安西将军之时，意图谋反！”
　　夏侯楙听闻此言，如同晴天霹雳，皇帝陛下把“谋反”两个字说的极重，把夏侯楙惊出一身冷汗。夏侯楙慌忙不停的磕头，他知道今日如若稍有不慎，很有可能会人头落地，到时候别说什么理想抱负了，命都没了，什么都完了。
　　夏侯楙向皇帝陛下解释说：“陛下明鉴！臣对大魏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怎么会意图谋反？这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于我。请陛下明察，臣刚刚在陈仓道大败蜀军，替大魏立下汗马功劳，怎么可能会背叛大魏？”
　　皇帝曹叡说：“大败蜀军？你现在有能力率领六千军队深入到敌人背后，去冒险阻击诸葛亮的八万大军，为什么去年春天的时候，你见了诸葛亮的大军吓得城门都不敢开？连赵云那不到一万的疑兵都把你吓得连个侦察斥候都不敢派？你作何解释？”
　　夏侯楙只能实话实说：“臣过去确实生性怯懦，又不通兵法，不敢跟诸葛亮作战。但是去年败给诸葛亮之后，臣知耻而后勇，发奋图强，苦读兵书，熟读了先帝所著的《孟德新书》，融会贯通，心窍顿开，所以才有能力去跟诸葛亮作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