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将功补过

　　茶香四溢，徐朗把茶杯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嗯，果然是好茶，清香沁脾。
　　这盒白茶，是徐朗拜师的时候，师父给的见面礼。徐朗存了多年，一直舍不得喝，今天才第一次泡。
　　父母那边，徐朗倒是不太担心，他这几年存了些钱，给父母也都买了足额的养老保险。
　　而且，只要景明在，父母就有人送终。只是如果自己突然间离去，怕是感情上不太好接受。
　　徐朗至今没有成家，连女朋友都没谈过。一来，他很早知道自己早晚要皈依道门，不可能结婚。二来，他对男女之情，也没什么兴趣。现在倒是正好省了心。
　　师父他老人家，虽说遁世多年，不入红尘，但对他这个关门弟子，却是十分疼爱。
　　徐朗洒脱不羁又胆大妄为的性格，一半是天生，一半是师父惯出来的。徐朗有些担心，怕自己的事对师父会造成打击。
　　虽说他一入道门，便已将生死看透，也不会为生离死别而痛苦，但是想到自己即将魂飞魄散，徐朗还是心存不安。
　　说白了，他是了解转世轮回，知道生即是死的开始，死即为生的开端。所以他才能不惧生死。如果真的灰飞烟灭，任谁也很难看的开。
　　不知过了多久，徐朗的电话响了，是景明。他心里一动，升起一线希望。说不定，师父会有什么解救之法。
　　徐朗立即接起电话，手和声音都有些颤抖。“你好。”“徐朗，是我。我到了，刚去见了师父。”景明的语气没有一丝兴奋，甚至还有些沮丧。
　　徐朗立刻明白了，师父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他装做满不在乎的口气，问道：“师父有没有想我？山上风寒露重，他有没有把我刚给他缝的棉袍穿上？对了，他知道我闯下大祸，有没有想用拂尘打我呀？”
　　“师父只说了一句话，自己的劫要自己渡。”
　　“好。你替我谢谢师父。那个，师兄，师父还有我父母，以后就麻烦你替我多尽孝。”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徐朗知道，师兄千言万语无从说起。他挂了电话，然后轻轻说了声谢谢。
　　天已经黑透了。徐朗没有开灯，也没有吃饭，就静静盘坐在斗姆元君的神坛前，静待神仙们来兴师问罪。
　　甚至，徐朗自己都觉得，魂飞魄散都不足以抵消他犯的过错。毕竟，他一死了之，烂摊子还得有人收拾。那个人替他收拾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子时已至，众星归位。徐朗闭着眼睛，感到一阵清风拂面。他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躲是躲不过的。
　　徐朗抬起头，睁开了眼睛。果然，斗姆元君和长生大帝端坐在神坛之上，背后的金光照亮了整个房间。他们还是和往常一样，面带慈悲的微笑。
　　徐朗立即从蒲团上起身，准备跪下磕头。他刚才打坐太久，腿都麻了，他起身的时候趔趄了一下。
　　站定之后，他拂了一下衣服，才端端正正跪下：“徐朗恭迎斗姆元君仙驾，恭迎长生大帝仙驾。”
　　“徐朗，你可知错？”斗姆元君不怒不惊，声音一如往常平稳。“我知道自己错了。请元君责罚。五雷轰顶，三灾利害，还是魂飞魄散，我都听着。”徐朗也是波澜不惊。
　　“没成想你倒是有几分气魄。你不怕天界手段，也不怕地府的惩罚吗？”长生大帝加重了语气。
　　徐朗想到十八层地狱里那些铁锥打、火烧舌之刑罚，心里一紧，随后便坦然道：“我怕。但是怕解决不了问题。我自己种的因，自然要自己承担果。”
　　斗姆元君和长生大帝对视了一下，斗姆元君仍是缓缓说道：“你还算有些悟性。你的因是也他的果，你的果又何尝不是他的因所感召？”
　　徐朗有些疑惑，谁的因？谁的果？
　　“你造了恶果，如若你不去解，必然要有别人替你承担，岂不罪孽更重？为一个孤魂野鬼投胎转世，你尚能费尽周章，擅自运行天机轮。现下自己的业，难道自己不去化解？反而去造孽与人？”
　　徐朗听得大汗淋漓，他不明白斗姆元君究竟是什么意思。一会儿让他觉得有一线生机，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只有死路一条。
　　南极长生大帝看他脸上表情变幻莫测，知他不明其意，便接着说道：“既如此，我给你指条路。你若能将功补过，便可立得赦免。”
　　“将功补过？”徐朗猛地抬起了头，“我怎样才能将功补过？”
　　“你只需找到转世的北斗真君，助他早日完成历劫，将他带回天界，回归正位即可功德圆满。”
　　“我…找到北斗星君？”徐朗刚热乎起来的心又冷了下来。这谈何容易？茫茫人海，万里河山，又不能打广告，又不能让外人知道。他从何找起？恐怕自己穷其一生都无法找到北斗真君。
　　“如果我找不到怎么办？”
　　“斗不转，星不移，四季不更替，太岁不交值，人间大乱。”长生大帝说的轻描淡写，徐朗却听得心惊肉跳。
　　“那我……”“你的时间不多了。斗柄东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从现在开始，斗柄不转。如若到了冬至那天，北斗星君仍未归位，那就……”
　　“那就怎样？”“那就人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季，三阳开泰永远不会出现。春不种，秋不收，不冷不热，五谷不结。”
　　徐朗此刻后悔的场子都青了，他恨自己胆大包天，恣意妄为。如果真的找不到北斗星君，他真是千古罪人。
　　忽然，徐朗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此事因我而起，须得我来解决。无论用什么办法，冬至之前，我必得让北斗星君归位。烦请二位多帮忙。”
　　长生大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我已命长生星君查看了天机轮的轨迹，你将北斗星君送下界之时，正是天机轮转到震方。你可按照这个方位去寻找。你若有心，北斗真君转世，总是有迹可循。”
　　“北斗真君转世，还有其他特征吗？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既是北斗真君，必然与别人有所不同，须得你自己去发现。他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命数。司命星君那里也没有记录。”
　　这……说了等于没说，徐朗有些失望。
　　漫长的一夜总算过去了，徐朗忽而感觉轻松许多。至少，他还有时间去解决问题。精神一放松，困意涌上头，徐朗决定先补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