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丹宫折桂

　　夜劫一路风尘仆仆，不留恋沿途美丽妮人的景色。终于在考试前赶到了京城长安。
　　长安自古是繁华胜地，夜劫这次也算开了眼界。街上行人如织，商贩货物琳琅满目，街道四通八达，房屋宽敞有致，院落整齐明亮。达官显贵如鸡犬遍地走，个个气宇轩昂，挥金如土。女子打扮高雅俏丽，酒肆商铺生意火爆。
　　书院门口学子云集，衣着儒雅俊秀，或高谈阔论，或吟诗作赋。路边还有身穿长衣，兜卖文集名画的落魄秀才，身穿锦绣朝服的官员谈笑鸿儒，坐轿乘马进进出出，文人雅士个个热情豪迈。
　　唯有夜劫不像个读书人，短衣长裤，漫无目的，探头探脑，四处闲逛，倒像个梁上君子。
　　夜劫便朝书院里面走进，只见一宽敞广场。青瓦泥石铺就小路，院子里花木茂盛，搭了个木制台子，有很多学子围观，只见台上有一学子正慷慨激昂地演讲，不时引来观众阵阵掌声，夜劫好奇，也走近听听他在说什么？
　　“如今群寇并起，朝廷危急四伏。黄巢流寇乘机坐大，当是朝廷用人之机。当年黄巢屡试不第，愤而起兵，实乃官场暗黑所致。徜若当今圣上能广开言路，任用贤才，削减节度使军权，未尝不能平定叛乱，再现开元盛世。”
　　此学子虽衣着普通，却气宇轩昂，出言不凡，书生意气，指点江山。夜劫也甚是佩服，句句刺痛朝廷弊端，只可惜如今奸臣当道，宦官横行，不知能否听进逆耳忠言。
　　这时，广场正走过来一队武装巡逻官兵，马上走上台，把学子如老鹰抓小鸡一般擒住。一个为军官模样者道：“不许在这里胡说八道，攻击朝廷，否则跟他一样。你叫什么名字？”
　　“学生许汉山，岭南人士。”学子低着头道。
　　“是上面让我们来抓人的，你有冤屈去牢里说吧！”于是便把人带走了。虽然底下群情激愤，但势单力薄，无法救援。只能无可奈何，鸟兽般散了。
　　“难道我大唐容不下一张书桌了吗？”许汉山大声疾呼。但众人无声，没有人敢出头。夜劫虽然冲动想出去救他，但理智告诉他没什么用。面对黑暗而阴狠的当局，结果只能是他也被抓牢里去。
　　夜劫决定去书院藏书阁看看，增长些文化修养。听说藏书阁汇集天下名著，浩如烟海，可能会有关于无字天书的记载。
　　可是藏书阁有卫兵把守，没有令牌不能入内，夜劫只好打消念头，走岀书院。不过想进去看看的欲望还是非常强烈。心想夜深之后，再潜入一探，先找地方安顿再说。
　　一到客栈，店家竟说客房已满。走了好几家都没房，只有一家说可以拼床，四人间。夜劫心想虽人多不方便，但也没办法。于是便和其他三位学子拼一间房。
　　其他三人也都来自九州五湖四海，夜劫很快与他们熟络。一个名叫梁恒，济州人土，富商之家子弟，原本住单独一房，因偏好酒色，天天青楼狎妓，花钱如流水，渐渐囊中羞涩，只能来拼房。已遣书信回家叫寄银子来，只言京城物价昂贵，托人办事开销太大，断不敢言花天酒地之事。
　　一个名叫曾郁，津洲人士，官宦之家，却好赌，原来也住单人雅间，却在几天前在赌场输精光，只能问同乡借银度日。一个就是许汉山，今天因为针砭时事，刚被抓牢里去了。听其他两人言，许汉山出身贫寒，父亲早亡，靠老母针线和几亩薄田养活，日子过得拮据。夜劫听来，也不禁替他惋惜，一时激愤断了前程。
　　夜劫本是豪爽之人，最近也发了些横财，心想请两位学子大吃一顿。梁恒便提议去京城名妓迎春花处，边听小曲边吃酒玩乐。听说迎春花和当朝宰相崔胤素有交往，不知能否走下门路。
　　三人便来到京城最大妓院花满楼，这里的女人是全长安最漂亮的，特别春夏秋冬四花，名震京城，达官显贵趋之如流。春夏秋冬四花，可谓长安名妓，风情各有千秋，春花妩媚，双眼含波。夏花热情，如火如荼。秋花含蓄，娇柔新奇。冬花冷艳，外冷端庄。不过花费尽贵，不是富贵公子，商界名流，消受不起。登门便一两银子，陪酒五两，过夜十两。
　　梁恒熟门熟路，言见夜劫有钱。说要他们尽情玩乐，便叫了春花和另外两位香妓作陪。夜劫前有艾美，后有香玉，一般女子怎还会在眼中，此时逢场作戏，图个热闹而已。很快那两人便醉了，夜劫酒量好，此时夜深，正好去藏书阁一探。便独自把银两一付，悄悄从青楼岀门，乘着月色潜入书院。
　　藏书阁昏暗幽深，道路曲折，顺着松木楼梯向上，一排排书柜映入眼帘，但书海浩淼，不知从何处入手，夜劫只能一排排翻看，乘着月色打量，遇到有用的记于脑海。突然耳边似乎有人声，不远处还有或明或暗的灯光闪烁。夜劫悄悄走近，隐于书柜后面。
　　原来是一胖一瘦两只人身鼠面的妖精，正在饮酒作乐，吹牛打荤，只听胖鼠道：“我看唐朝气数已尽了。”
　　“何以见得？”瘦鼠问。
　　“今天书院不是刚抓了位学子，我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可惜当今圣上昏庸无能，沉湎女色，导致朝廷四分五裂，摇摇欲坠。听不进忠诚谏言，不是自毁江山吗？”胖鼠一抹嘴上油渍，摸摸饱肚说道。
　　“说的是。当朝权贵文化水平没我俩高，贪财钻营本事远胜我俩，不亡才怪。不过要不是昏君，哪有我俩好日子过？盘丝大仙也不会天天给我们哥俩送好酒好菜，这看管人犯的差事早干不下去了。”瘦鼠往地上一躺，似乎有些醉了。
　　“谁说不是。要说将来干翻大唐这事，还真有我俩功劳。我们日夜看护着这大唐文脉，导致世风日下，可能不会亡那么快。所以盘丝大仙对我俩好，还不是为了她的情郎黄巢哥哥。”两鼠精说到这，咯咯笑了起来？夜劫听到这反而大吃一惊。
　　“听说冲天大将黄巢从岭南出兵，快要打到长安了。估计我们的差事也快完了，说不定还能赶上魔帝的寿辰讨一杯酒喝。”胖鼠高兴地道。
　　“我哥俩就是命不好，只有当小的份。想那黄巢，当年还是白帝麾下的禁军统领菊花大神，谁知爱上了魔宫的盘丝大仙，在鬼魅林偷情时被魔帝逮到，于是便背叛了白帝。魔帝才有机会打到天界，杀了白帝。白帝到死都不知道是他最信任的将领背叛了他。”酒果然壮胆，瘦鼠喝的醉酗酗了，开始摇头晃脑的仗义直言。
　　“可不是，所以魔帝也算成全黄巢和盘丝大仙，把推翻唐朝的任务交给他俩，享尽人间富贵。一个在外面称王称霸，一个在宫里惑乱君王，相辅相成，太完美了。”胖鼠哈哈大笑道。
　　“放肆奴才，你们这些话让大仙听到，不扒了你们的鼠皮，喝点酒就得瑟了，看我不去告诉娘娘。”突然又传来一童子的声音。
　　“飞蛾姑娘，我们错了，给你叩头，千万别告诉娘娘大仙。下次我们娘娘处讨些银两买胭脂水粉孝敬您。”两个老鼠精跪倒在一小女童面前。
　　“这还差不多，酒喝差不多了，快回岗位去。”飞蛾童子说道。两鼠精赶紧把伙食收拾下，带上一串钥匙，往角落走去。
　　飞蛾童子身姿婀娜，在宫里当差。提着灯笼，缓缓走下楼下，消失在夜色中。
　　夜劫留在原地发呆，回想两鼠精的话，感觉事有蹊跷，急忙也向两鼠精消失的方向走去。
　　原来角落里还有一个地窖。两鼠精正趴在床上睡觉，只见地窖宽敞，里面有两道铁门锁住。夜劫手起刀落，将两鼠扼杀在春秋梦中。从他们身上寻找到铁门钥匙，将门打开。
　　只见里面如桃花源，别有洞天。走一段路，夜劫见有一深谷，下面白骨累累，都是自唐以来的忠臣良将，或冤死，或自尽，总之死后都不能投胎。冤气迷漫，发出幽绿的鬼火，只见无数黑乎乎的蝼蚁正在努力地啃咬大唐宫殿的柱子，整个宫殿已经倾斜了。
　　“无胆鼠辈，快拿酒来，要么让老子死得痛快，哈哈。”只听得迷茫处有一爽朗的声音传来。夜劫想，此等恶地还有壮士存活。
　　只能循声走去。走过一黑暗潮湿的洼地，再走过几步石头台阶，只见前面有一洞穴敞亮有火光，一人满身通红四脚朝天正被架在炉上烤，两根铁链锁住他手。两根铁链锁住他脚。
　　夜劫刚一探头，便被他看到。此人大喝一声：“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是我只是好奇路过。我已经杀了那两鼠精，不知前辈如何称呼？”夜劫问道。
　　“我乃谪仙李太白，你快来救我！”那人大声嚷道。诗仙李太白，盛唐文脉，千古奇人，一代风流，死了魂魄竟被锁于此洞穴，要大唐永世不得翻身。名气太大了，历几世魂魄竟不散成精，只能用火烤炙。
　　可惜这炉火不灭，砍断铁链又怕李太白掉炉里成烤乳猪，夜劫一时不知如何好，急得直跺脚。“你把炉子推翻，我看你身材魁梧，应该还有些蛮力的。”李太白着急的说，看着快翻白眼了。
　　夜劫便一脚踢炉子上，没踢倒，反而差点摔个狗吃屎。又跑远，腾空一脚，使出全身力气于脚掌，炉子哄然倒地，火光四溅。接着便砍断铁链，李太白腾空一跃，轻轻飘下，道骨仙风，一派盛唐气韵。
　　“多谢小兄弟相救。快随我去救另一个。”李太白说完，转身而去，夜劫只能跟从。随李太白来到一水池边，只见水波荡漾，那人只露出半个头。
　　“会游泳吗？”李太白问夜劫。
　　“会”夜劫说完，便跳了下去。河水冰凉，夜劫直哆嗦。缓缓游近，见此人道士模样，鹤发童颜。却气息微弱，身体冰冷，夜劫好不容易把他拉上岸。李太白给他做人工呼吸，一会儿就醒。醒了就问：“此何地？”
　　李太白道：“锁魂崖。”。“此何世？”此人又问。“大唐昭宗。”太白回答，那人一脸茫然，莫非桃花源中人？
　　太白大笑：“此乃书圣王羲之。”夜劫鄂然。难怪两鼠精说封住了汉唐文脉，原来晋唐两代圣贤皆被困于此锁魂崖。
　　于是夜劫急忙带着此两代文圣逃离此地，以图长计。出得书院，漆黑一片，街上四下无人，只有敲更的经过。
　　李太白和王羲之与夜劫告别，相约明早在紫金山相见。
　　第二天，梁恒和曾郁估计还在青楼，宿醉未回。夜劫便早早出门，只听得紫金山传来悠扬琴声，道是李太白和王羲之所奏，寻声而去，只见两仙早在凉亭等待多时。
　　“昨日多谢小兄弟相救。”李太白和王羲之捥手谢道。
　　“两位大仙客气了，平生能遇两位文圣大仙是我之福气。”夜劫道。
　　“昨天我俩夜观天象，客星犯主星，只觉大唐气数将尽，恐无力回头。又见东南方一将星明亮耀眼，有力扶社稷之象，为报小兄弟之恩，我俩决定在科场助你一臂之力。”李太白道，王羲之颔首而笑。
　　“有两位文圣相助，科场考试真是小菜一碟了。”夜劫道。
　　“这几日你便去游玩，科考之时我俩必会岀现。金榜题名信手拈来而。”两位大仙说道。于是夜劫便高兴地下山去了。
　　回到客栈，梁恒和曾郁正在熟睡。接着，许汉山也是满身是伤的被抬回来了，因无银子疏通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夜劫出钱急忙叫店家找来郎中，帮许汉山看病，总算保住一条性命，过了十多日便能下床走路了。但科考是被除名了，只能打道回府，夜劫临别还赠了些银两给他，以资路费。
　　科考日近，梁恒和曾郁这几天都在发奋读书，临阵磨枪。唯有夜劫，整日游山玩水，或赌场消遣，似乎信心满满。
　　考试，夜劫犹如有神助，道德文章做得文采飞扬，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黄榜揭晓，夜劫竟然高中，而且还是新科壮元，令人大跌眼镜又羡慕不已。
　　众人不知其中曲折故事，皆以为夜劫天才。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