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守城

　　五月二十五日，号角吹响，敌人开始攻城，五千步卒分队两队，分别涌向西门和北门，张议潮立即增加两门的守门人数到两千人。
　　北门外边敌人竟架起两架投石车，西瓜大的石头朝着北门飞来，城楼立刻被打穿，接着箭雨朝着墙头飞来，士兵们靠着女墙还击，几个士兵不幸中箭。敌军的步兵扛着云梯架到城墙，女墙后面的士兵抱起石头或滚木扔下，爬上来的敌军被砸下去，攻防之间，地上已留几十具尸体，但敌军的攻势丝毫未减。几轮过后，城头的滚木和石块已用尽，士兵只能眼看着敌军爬上城头，展开血战。一上午的时间城墙上留下千具尸体，有吐蕃兵、有归义军，层层叠叠，衣服被暗红色的血染透。
　　在归义军的顽抗之下，吐蕃人的第一波攻城被打退，吴天明带人上了城墙，把吐蕃人的尸体扔下城墙，把归义军的尸体和伤员抬下城墙，吴天明看着一个脑浆被砸扁的归义军，胃里不禁翻腾。
　　战争不就是死人的吗，不分你我。
　　城墙上的归义军满脸是血，面无表情的啃着大饼，等待着吐蕃军的再次进攻。看到城墙上的滚木和石块用完，吴天明心生一计，让人赶紧拆房子，就从寺庙开始，拆下房梁、木椽。抬到城墙上，用油淋湿，并在城墙上架起火焰。
　　号角再次吹响，敌军开始第二次攻城，不过这次没了投石机投出的飞石，敌军架起云梯，要爬城墙时，浇上油的木椽被点燃，推下城墙，顿时城墙下的敌军身上起大火，归义军乘机将坛子里油摔下城墙，城下变成火海一片。
　　霍尔拉巴望到这一幕，便下令撤回攻城的士兵，今天的攻城就此作罢。
　　夜幕降临，张议潮将东门和南门的士兵调到了北门和西门，让西门和北门的士兵稍作休息，吴天明的五百士卒被调上东门。五月低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城墙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吴天明看着黑洞洞的夜，感到不安，电视里这样战后的黑夜不正适合偷袭吗？
　　果然北门的城墙之上响起了砍杀声。于此同时，东门城墙下几米处光可见的范围之内，吐蕃军抬着云梯出现，开始架云梯。
　　见状，吴天明大喊道：“步兵连，快上前堵住敌军，骑兵连用弓箭射击，独立连搬油罐和草，快。”
　　敌军如潮水般涌上云梯，仆广义挥起两米长的陌刀砍在了第一个上来的敌军脸上，顿时血肉模糊。独立连的士兵将草捆扔下城墙，扔出油罐，扔下火把，城墙下顿时被火照的通明，敌军黑压压的一片，看来又是声东击西，希望自己能顶得住，待来张议潮的援军，吴天明暗自祈祷。
　　不知砍杀了多久，城头的防线被敌人突破了一个口子，三个连的士兵都已加入战斗，且战且退，退到瓮城之中。后面指挥的吴天明也无处可逃，只得加入战斗。吐蕃士兵举刀冲着吴天明砍来，他只得迎上去，顶住落下的弯刀，一脚踹向其胸膛，那吐蕃兵后退两步，吴天明乘机挥刀砍向其腰部，吐蕃兵中刀倒地，吴天明又朝着下一个吐蕃兵走去。平时练习的时候，吴天明也没少吃苦，在赵大虎亲自指导之下，吴天明虽说干不过一个高手，但对付一些喽喽，还是轻而易举。砍翻了几个吐蕃步卒，吴天明有些力竭，但不得不咬牙坚持，终于内城城门打开，张议潮亲自领兵杀出来。围城中的敌人逐渐减少。
　　突然，敌军西门外的帅营，火光冲天，传出阵阵砍杀之声，看到自家营帐起火，吐蕃兵无心恋战，逐渐后撤。城墙上吴天明乘机大喊：“援军已到，敌军必败。”
　　一阵砍杀之后，城头再无一个敌军。吴天明纳闷，按理说援军算时间至少还需两三日才到，可敌军营地为何传来砍杀之声呢，难道是内乱不成，正想着城门之下出现了一队骑兵，全身白铁，领头的不是张大彪又是还能是谁呢？
　　吴天明命人快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问道：“张大彪，我不是让你去送信吗，你怎么跑回来了？”
　　“营长，那天我冲出吐蕃狗的封锁，仔细一想，送个信何须两个排，焉耆兵力薄弱，我们这铁浮图本来就是精锐，如果一走，那焉耆城就更危险，于是我就挑选了十名士兵，骑好马去送信，我带剩下的骑兵一直呆在银山，打算乘个月黑风高的夜，摸进敌人营帐放把火，今天敌人白天也攻了一天城，晚上戒备应该会松懈，就给马蹄裹上棉布，悄悄地乘着黑夜掩护摸进敌军营帐。没想到这吐蕃狗竟和我有一样地想法，想偷袭焉耆城，正好大营戒备松懈，给了我们可乘之机，砍翻了好几百吐蕃狗，只可恨没找到那敌军主帅。”
　　“好样的，那你为什么舍近求远来东门，而不从西门进呢？”
　　“奶奶的，说起这个就可气，我都说我是你麾下，那西门和南门的将领就是不开城门，非说我们是吐蕃幡子，只得跑到东门试试运气，没想到营长在这里。”
　　“莫要生气，关键时刻，谨慎是应该，你们穿着这明晃晃的铁浮图，估计他们也陌生，快随我一起救治伤员。”
　　吴天明清点人数，仅仅今晚死在西门的吐蕃兵就近两千多人，也就是说今晚的战斗中他们抵住了将近四倍于他们的敌人。回头再看守城的士兵，只见陌刀排仅剩的十几名士兵身上处处是伤，仆广义更是惨不忍睹，脸上被砍了一刀，血肉外翻，但是这个倔强的汉子一直拼到了最后，看着仆广义靠在墙角不知想些什么，吴天明不禁酸了鼻尖，守城的五百士兵仅剩两百三十多人，能站立的仅有一百多人，吴天明的心在滴血，他朝夕相处两年的战友，那些未满十八岁的青少年，都凋零了生命之花。
　　担架上独立连二排的一个士兵，全身是血，幼稚的脸庞，带着哭腔问：“营长，班长死了，排长死了，我们班的就剩我一个了，我们能赢吗？”
　　“一定会赢，一定会赢，你安心养伤，等你伤好，我们就回家”，吴天明哽咽的说道。
　　望着西边天空清晰的启明星，吴天明终于长叹一口气，今天终于结束了。
　　第二天几名将领叫道帐内，汇报各军的伤亡人数，归义军一天战死近两千多人，还有几百无法动弹者，剩下能占的归义军不到三千五百人，而敌军才损失五千多人。
　　第二天，敌军一整天没有进攻，只是马车来回不停，从几公里外的山里运来一车车石头。归义军知道，接下来更残酷的战斗等待着他们。
　　第三天，号角重新吹响，敌军不再玩什么阴谋诡计，而是兵合一处，直接向北门进攻，一个时辰的飞石雨，已经让女墙破烂不堪，有些甚至飞过瓮城，把内城的民居砸个稀巴烂。前天的进攻两军已用完箭矢，所以这次敌军直接抬着几架云梯就往上冲，前面是步卒，后面是下马而战的敌军精锐骑兵，看来这次敌军是不破不休，他们知道，如果再攻不下来，援军一到他们更无机会。
　　夕阳染血，战斗一直从晌午持续到下午，张议潮给其他的城门仅留一百人，其他的士卒都集中到西门，两军在几百平方米的瓮城中展开了拉锯战，瓮城之中已填满尸体，但归义军一直坚守，没能让敌军突破内城城门。
　　东门外，士兵看着远处，几千骑兵出现在视野之中，守城的士兵一阵紧张，待骑兵愈近，士兵看清骑兵的大旗之上，一个张字迎风飘荡，不禁惊喜大叫：“我们有救了，援军到了”
　　守城的士兵奔走相告，喜极而泣。
　　那几千骑兵两队，一队直接奔赴西门，一队冲着敌军的帅营。
　　霍尔拉巴见状，知道攻城无望，便催促大营的三千亲骑向西撤去。
　　骑兵冲进西门，和瓮城中的归义军对剩下的敌军合成包围，被抛弃的敌军见大势已去，不得不放下武器投降。
　　为首的将领下马上前，对着满脸血迹的张议潮单膝跪地而道：“爹爹，孩儿来迟，让您受罪了。”
　　吴天明看清这个将领正是张议潮的儿子张淮鼎。张议潮扶起他，拍拍他的肩，就转身去看那些收伤的士兵。
　　此战张议潮带了的七千人，战后仅剩一千多人，吴天明带的六百人，能站立着仅剩一百三十人，伤者一百六十五人，杀敌六千余人，俘虏三千人，说起来倒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例，却是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