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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神纪第一部 / 第七章 桃源往事二

第七章 桃源往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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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温纯于带了大熊猫回家后,竟引得全村人争相观看。人们只知道很久以前,大熊猫是我们国家的国宝,可是自从隐居于桃花源后,熊猫也就没有了。现在温纯于带回了一只,人们可是稀罕的很,连村长也带头给温纯于道歉,说是以前误会他了。误会不误会,温纯于心知肚明,但是,以一己之力,又如何跟这些人抗衡呢?
  那日之后,温纯于可以像同龄人一样了,但是,他对此不屑一顾;又后来,他被安排假扮神族出去采购物品,或许他只是一个全村的工具人。他本是不愿意的,后来又觉得不妨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父母不放心,温纯于劝慰道:自己已经二十岁了,会小心的,不必担心。
  村子里的人,有买猎枪的、工具的,有让打探消息的,还有让带些稀罕玩意儿的,,,都给了些真金白银做定金。
  出了桃花源,温纯于来到最近的蜀镇镇守,换了些钱币,询问了下价钱,发现远远不够。于是,打算就近找个工作赚些钱。
  温纯于四处寻了寻,由于没有身份证明,也没有资格证书,他所能从事的唯一职业就是清洁工。于是,就在附近一个饭店做起了清洁工作。温纯于一开始计划在一年内完成任务。
  事实上,为了高质量地完成任务,温纯于并未在一年期限内顺利赚够钱,直到两年后,也就是今年的六月十五日,他才赚够了所需的钱。
  再过半个月就是春节了,这会儿回家,刚好跟父母一起过新年。
  温纯于辞了工作,买了一个带密码的大箱子,他看着清单,去各个店里挑了物品。然后,他还给父母买了件新衣。最后,把它们一起装进箱子里,往家的方向走去。
  桃花源很远很偏僻,离蜀镇镇守特别远。温纯于走了整整三天,吃饭靠干粮,睡觉靠干草,终于在十九日下午,到达了桃花源。
  温纯于一路飞快地往家里走去,周围的人都投来异样的眼光,一如既往。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并未放在心上,反而加快了回家的脚步。
  到了家里,温纯于一边推开家门,一边喊着:“爸!妈!”,可是,留给他的,却是久久的沉默。
  温纯于又连着看喊了几声“爸!妈!”,依旧无人应答。他四处张望,院子里空落落的,并没有什么异样。
  随后,温纯于推开屋门,走进了屋子里,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桌椅等家具全部被推翻,各种物件散落得到处都是,地上到处是碎渣子,,,
  见温纯于回来,村子里的人都围了过来。没有人不想看热闹。
  温纯于转遍了所有房间,没有一个能幸免于难,他气冲冲地冲出去,揪住一个围观者的衣领子,生气地吼道:“我爸妈呢?这是怎么回事?”他真的气急了,他是如此地担心父母,而周围的这些人却在嘻嘻哈哈地看热闹,冷不丁还指责他一句。他们凭什么指责他?他伤害过他们任何一个人么?一直以来难道不是他们伤害自己么?他这次出去不也是为了他们么?,,,
  温纯于几乎快疯了,他大力地推开前面几个人,再一次怒吼道:“我问你们呢?我爸妈呢?”
  其中一个围观者瞥了瞥嘴,指了指一个方向:“在村长那里。你凶我们算什么?小兔崽子。”
  温纯于瞪了她一眼,骂了一声“滚”,便朝村长家里走去。
  一群看热闹的人跟着温纯于来到了村长家中,他们仅仅是来看笑话而已。
  温纯于直接冲到村长的屋子里,问道:“我爸妈呢?”
  村长站了起来道:“你还知道回来啊?我们的钱被你搞到哪里去了?”
  温纯于自嘲地笑了:“你们真恶心。”,他受够了,这些人真是披着仁义道德的垃圾。
  村长也笑了,他对着围观者们,大声说道:“我就不相信,你这个怪胎能做什么好事?”
  围观者们哄堂大笑起来:“就是,天生的恶种能做什么好事?”“狗就是天生的狗,除了会叫,会咬人,啥也不会。”“真是个恶心玩意,这东西早该死了。”“,,,”脏话不堪入耳。
  温纯于蔑笑道:“你们好意思跟狗比?你们配么?”
  其实大家完全不在乎温纯于说什么,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是毫无道理的废话。
  温纯于很无奈,跟这些人讲道理完全是讲不通的,就像你跟狗吵架。无论你说什么,狗只要大声地“汪汪”叫,狗就会觉得自己赢了,因为它的声音更高,底气也更足。但是,狗在讲道理么?并没有。
  或者是这样,你跟一个人争论,你说:“应该尊重他人,不要欺负弱小。”他说:“那个人弱爆了”你说:“不要恃强凌弱,好吗?”他说:“我可太强了。”你说:“不要欺负他了,行么?”他说:“你怎么这么双标!”你不说话了,觉得是在对牛弹琴;他却越来越大声,觉得自己天下无敌巨讲道理。就像那句话说的,人不要脸,树不要皮,则天下无敌。
  过了一会儿,人群中的吵闹声渐渐地小了。温纯于看着眼神各异的众人,大声说道:“你们要的东西,都在我带来的箱子里;但是,箱子有密码,只有我能打开;如果你们擅自打开的话,箱子就会爆炸。”
  随后,温纯于笑着看着村长,然后转过头,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众人,接着道:“要想拿到你们想要的东西。第一,要村长放了我爸妈,我要确定他们安然无恙。”
  村长并未言语。温纯于看向众人,斩钉截铁道:“要么你们什么也得不到,要么放了我父母,没有商量的余地。”
  听了温纯于的话,众人你一言我一句,道:“就是,赶紧放了老温他们吧,我们都是交了定金的,还等着取自己的东西呢。”“是啊是啊,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放了老温吧。”“,,”
  村长看着众人,道:“好!听大家的!”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搀扶着温纯于的父母出来了,温纯于一下子飞奔了过去,三人紧紧相拥。
  看样子,父母已经被关的有些时日了。父亲和母亲脸上都是脏兮兮的,头发也很蓬乱,身上散发出臭味;他们脸上的肌肤显得有些干瘪,在眼角处、嘴角处和颧骨下堆积成深深的沟壑,一说话,露出了泛黄的牙齿。
  温纯于紧紧抱住父亲和母亲,在他们耳边轻轻说道:“爸,妈,你们受苦了。”说话间,眼泪模糊了他的双眼。
  随后,温纯于克制住情绪,转头,对着众人,一字一句说道:“第二,我家被摔碎或拿走的那些东西,谁干的,谁原封不动的放回原位,不然,我的箱子还是不会打开。”
  众人都有些心虚了。几个月前,他们一直不见温纯于回来,以为他带着钱跑了。因此,在全村人的强烈要求下,村长抓起了温纯于的父母,开始惩罚他们;并且,所有人认定自己那一点点定金必定被温纯于私吞了,都簇拥地来到他的家里抢夺物品,抢不走的就摔坏。
  温纯于见众人并未动作,他咳嗽了一声,道:“我就在这儿等着,等我家什么时候恢复原样了,我就开始发放你们要的东西。”
  听温纯于这么说,众人纷纷跑回家中,归还抢来的东西,并且合力把温纯于家整理得干干净净。
  直到那天午夜,一切才收拾妥当,温纯于和父亲母亲回到了家中。
  众人并未散去,他们等着温纯于发放物资。
  温纯于扫了一眼四周,道:“大黄和两只熊猫呢?”
  众人支支吾吾不说话。
  温纯于又问了一遍。
  一个人走了出来,指着村长,声音颤颤巍巍道:“大黄和一只熊猫在村长家里,另一只死了。”
  众人接着他的话说道:“不关我们的事,是在村长家死的。”
  村长这会儿低着头,悄悄地往人群边上挪动。
  温纯于眼底浮现出怒意,面上却是一片平和,接着说道:“既然如此,那只熊猫也不用村长赔了,一命抵一命。”
  众人惊诧,“熊猫的命怎么有人的命值钱,凭什么一命抵一命。”“这可不行啊,熊猫死都死了,要村长偿命,太残忍了,太不人道了。”“,,,”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温纯于心中冷笑,这些人的命还不如一只熊猫。熊猫尚且知道善恶,知道不伤人不害人,这些人知道么?可笑!
  温纯于接到道:“大家别急嘛,我还没说完呢!我记得村长当时也让我带东西了,这样吧,村长的东西就不给他了。大家有意见么?”
  众人点头,“没意见”“没意见”。
  这时,村长站了出来,道:“既然如此,那定金应该退给我了吧。”
  温纯于笑了,他没想到村长居然能如此的厚颜无耻。
  温纯于看着村长,回答道:“既然如此,那死去的熊猫你应该把它复活了吧。”
  村长怒道:“死的东西怎么能复活?”
  温纯于回怼道:“活的东西怎么到你手上就死了?”,什么时候施暴者倒成了有理的一方了,温纯于真的是看够了这些丑恶的嘴脸了。
  村长不再言语。
  温纯于接着道:“之前,大家都付了定金,你们也知道,定金根本远不够东西的价钱。这两年我在外面工作,就是为了攒够钱给大家带东西。可是,没成想,你们居然如此对待我的父母。”
  众人连忙道歉,“是我们误解你了。”“对不起。”“,,,”
  温纯于接着道:“事已至此,我也不追究什么了。各位准备好钱。交够了钱,才能取走自己的东西。”
  众人道:“我们又没有钱,怎么办?”
  温纯于道:“这样,我按照外面黄金白银的价钱收你们的钱,1克黄金算500钱,1克白银4钱,你们看行么?”
  众人点头应好。
  三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那些人哪里知道,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东西,急着把自己的东西取走。温纯于忙活到次日上午,才得了空休息。
  傍晚,待温纯于睡醒后,母亲已经做了一桌菜,一家人边吃饭边唠嗑,一起分享着过去两年的点滴。
  晚上,温纯于去了白爷爷的墓前,和白爷爷说了些心里话。他很伤心失落,他也很失望,但他不想在父母面前表现出来。因为父亲母亲所承受的心理压力,并不比他少。所以,只有在夜深人静时,他能跟一个故去的人倾诉。
  之后的日子,恢复如常,村子里的人依旧如往日那般对待温纯于;温纯于也如往日一般,并不放在心上。他的一生本就身不由己,以自己的微薄之力,如何才能改变呢?至少现在来看,无法改变。
  温纯于好想离开桃花源,即使外面很辛苦,但至少有人愿意跟他交朋友。但是,他不能离开,只要父母还在,他就要一直守护着父母。这不是血脉亲情的捆绑,而是他的感恩之心使然。哪怕全村子的人视他为怪物,父亲母亲只当他是宝贝;哪怕被所有人孤立,父亲母亲依然站在他这边。父亲母亲从来不畏惧流言蜚语,也从来不畏惧痛苦伤害,他们纯粹地用正义感,用善心,用爱,围起了一座保护温纯于的墙。哪怕全世界都要伤害温纯于,父亲母亲都会站在他前面。哪怕只是为了这一点,温纯于也不会离开,也会在这里默默守护着父母,来偿还只有一次回报机会的恩情。
  午夜,回到家中,温纯于好好地给大黄和熊猫打理了一番。这天,他还给熊猫起了个名字,叫小白。大白无辜死去,他希望小白能过得好一点。关于这件事,温纯于心中是自责的,若不是他将两只熊猫带回来,大白也不会死。它们和自己一样,身不由己。心里这样想着,他手上的动作更温柔了,他所能守护的东西太少了,所以他更要好好守护。
  听温纯于这么讲,朱合唐飞先忍不住了,怒骂道:“这一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温纯于无奈地笑了笑,接着讲下去。
  话说自从温纯于回到桃花源之后,也算过了一段时间安生的日子,这难得清闲的日子,他很享受。
  不过,村子里的人们对他的恶意并不减,温纯于想不通,同样都是苦难的人,为何要再互相为难呢?
  一眨眼,春节已经过去了,现在是七月中旬,也就是初春时节。这会儿,天气忽冷忽热,是最容易得流感的时候。这不,桃花源里,不少人都得了流感,大家出门都围住了口鼻,以免被传染。但是,显然,并没有多大作用,每天还是不断有人得流感。
  很幸运,温纯于没得流感,父亲母亲也没得。他们一家人过得倒是安安生生,少了许多麻烦。温纯于依旧是往日的作息时间,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生怕连累了身边的人。就连小白和大黄,他也细心照看,生怕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大黄跟村子里的一般狗不一样。村子里的狗都到处乱跑,但大黄不敢,它很少出门,因为一出门,就常常被村里那些人指桑骂槐;就连大黄的叫声都跟村子里的狗不一样,村子里的狗都是汪汪汪地叫,但是大黄不敢,它没有底气,只敢哼哼唧唧地叫,生怕又被安上什么不知名的罪名。
  霸凌是一件可怕的事。施暴者不断地伤害受害者,但一旦受害者反抗,施暴者非但不手下留情,反而加倍施暴。如此一来,受害者只会承受更深的伤害。
  自流感袭来桃花源已经将近一个月,情况却没有丝毫好转,甚至有婴儿因为流感而夭折,村子上下人心惶惶。
  这几天,外面的狗吠声越来越响,虫鸣鸟叫也越来越乱,这日,终究是出事了。
  不知哪里来的流言,开始在村子里肆虐开来。说是此番流感这般严重,是村子里有了邪祟。温纯于觉得好笑,这些人,书也读了,学也上了,却还相信这般说辞。不过,温纯于并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很快,村子里便有了一种说法,说这邪祟是温纯于从外面带来的。村子里这么多户人家,除了温纯于外,无人去过外面;并且,这么多年来,村子里从未有过如此严重的天灾,此番必是外面来的脏东西;而且,温纯于本就是邪祟之身,不是他又是谁呢?
  很快,村子里的好多人便聚众来到温纯于家闹事,甚至于,村长亲自带了许多人,来温纯于家找事儿。
  这时,温纯于的父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温纯于紧随其后。在这一众的黑色头发中,温纯于的白发显得尤为突兀。这或许就是他格格不入的原因吧。
  村长这次带人来,并没有空手而来,他一进温纯于家的院子,便道:“老温,听说你家有了邪祟,我这就专门请了法师,为咱们降邪。”
  温纯于的父亲道:“有劳村长了。但是,村长可能弄错了,我家可没有什么邪祟。”
  村长也染了流感,时不时小声咳嗽,闻言,村长道:“法师可是亲自做法,发现你院子里邪气环绕,这才知村子里如今这般,全怪你家有妖物作怪。”
  温纯于父亲闻言,道:“村长你是未曾读过书么,居然相信鬼怪之说。况且,若我家有邪祟,又为何我家人都不曾染上流感?”
  村长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作为村长,我当然要小心为上。正是因为邪祟在你家,才导致全村人受流感折磨,而你等却安然无恙。你们这是全村的罪人。”
  说着,村长指着院子各处,道:“快把法师给的符文贴上去!”
  其他人闻言,便不顾温纯于一家人的阻止,将黄色的符纸贴到了温纯于家的门上、墙上和窗户上。贴罢符文,村长便离开了。
  待村长他们离开后,温纯于愤怒地撕下了那些符文。母亲见了,阻止道:“纯于,别撕了,你撕了他们还会再贴,省些力气,别跟他们一般计较。”
  温纯于闻言,停下了动作,也不言语,回屋子里去了。
  过了两天,流感依旧没有好转,温纯于料到他们还会过来找事。果不其然,这天下午,村长便带人又来了。见状,村子里的人也纷纷过来围观。
  这次,村长并未带什么符纸,只气冲冲地来到了温纯于家的院子里。还未待温纯于反应过来,村长便要人去抓住温纯于。
  温纯于的父亲和母亲自是不肯,挡在温纯于前面,叫村长说个明白。
  村长讥讽地看着温纯于一家人,道:“邪祟一日不除,本村长便日日过来。”
  温纯于的父亲也讥讽地盯着村长,道:“您找邪祟就找邪祟,天天来我家算什么本事?”
  村长道:“邪祟就在你家,我不来这儿来哪?”
  “哦?村长前两日不是刚大驾光临,又是贴符,又是驱邪的,怎么?村长这么大动干戈,还没驱走邪祟么?”,温纯于的父亲嘲讽道。
  闻言,村长愤怒道:“因为邪祟还在你家,就是他!”,说着,指向了温纯于。
  温纯于冷笑,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父母身前,道:“此话怎讲?”
  村长左右看看围观的众人,又一次指向温纯于,道:“大伙儿来看看啊!这么多天以来,导致全村流感的,就是温纯于这个邪祟!这么多天以来,由于流感,全村上下受尽了折磨,更是有许多婴儿夭折。我们全村上下皆虔诚祈祷,以善为道,和谐共处,怎么可能招惹邪祟。多亏今日法师又做法,才为我们找到了元凶,就是温纯于这个小兔崽子。他自己是邪祟也就罢了,我们一直以来都以礼待他,可曾想反倒因此遭了殃。”
  说着,村长居然声泪俱下,道:“我们全村人的善心,都被他给辜负了。”
  围观的群众也开始起哄,是啊是啊地赞同道。
  温纯于突然觉得好笑又生气,其中还夹杂着一点点心酸。若是他被一个人误解、污蔑,他觉得还好,是那个人的个人问题;但是,如今,他被全村上下一起误解、污蔑,从始至终,除了他父母,没人为他说过一句话。好可笑,好可笑,温纯于几乎笑出了眼泪。
  见状,父亲把温纯于挡在身后,对着村长,斥责道:“这法师好生厉害,前两天看来是瞎忙活了一场。村长不知哪里找来的野道士,一次两次算不准,还开始乱咬人了。真是好眼光啊——村长!”
  话音未落,温纯于的母亲又道:“我看这些符纸还是别贴我家了,贴村长您的脑门上比较好。”
  村长怒极了,道:“莫要巧言善辩,你们这是拿全村开玩笑。有我在,你们休想伤害全村一根汗毛!”
  村长这不要脸和狡辩的能力真是一流。本来围观的人都被温纯于的父亲母亲说动了,有些怀疑村长了。听村长此番言论,他们马上倒戈。是啊,村长是真真切切为了全村人。
  于是,一个人站了出来,道:“将温纯于这个邪祟赶出村子!”
  听有人这么说,温纯于的父亲马上站了出来,道:“混账!”
  但很显然,所有的挣扎都是无济于事的,围观的人们都开始呼喊起来:“赶出去!”“将这个邪祟赶出去!”“将这个怪物赶出去!”“还全村太平!”“,,,”
  这些人不知说了多久,温纯于的耳朵已经被震出了茧子。温纯于的母亲连忙把温纯于拽进屋子里,关上了门。父亲则驱逐轰赶着这些村民,过了许久,声音才渐渐消失。
  村长和村子里的人是一定不会放过温纯于的。由于天色已晚,他们悻悻地离去了。显然,第二天他们还会过来闹事。
  这天晚上,温纯于一家人一夜未眠。
  父亲进屋时,温纯于坐在椅子上,驼着背,低着头,散落得头发遮住了他的侧脸,让人看不见情绪。母亲坐在温纯于的对面,一只手轻轻放在温纯于的腿上,良久,不知该说些什么。
  父亲也挨着母亲坐了下来,他亦盯着温纯于看了许久,并没有说话。
  突然,一滴泪从父亲的眼角滑下,随后,抑制不住地,泪流满面。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往前迈了两小步,来到了温纯于的身侧。他不受控制地,抬起,又放下,又抬起了手,抚摸上了温纯于的头发。他手很轻,像抚摸到了,又像没抚摸到。黑色的颤抖蔓延到了他整个手臂,他好想收手,好想放手,又好想紧紧抚住。战悚的手,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若即若离,若得若失。
  终于,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咯噔了一下,父亲的手才勇敢地,轻柔地抚上了温纯于的发梢。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今日之后,便是生离。
  母亲的脸早已湿透了,在晦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凄寒的光。眼泪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流,她的脸上就像刚下过一场雨。见温纯于的父亲站了起来,她也站了起来,犹豫地将右手手臂搭上了温纯于的左肩。她真的,真的不想说话。因为任何话都会被眼泪淹没,因为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说出那句话——那句关于别离的话。
  整个大半夜,都没有人说话,温纯于的父亲、母亲还有温纯于,就那样地坐着,一声不发。沉默或许是最好的温存,一旦开口,便是伤心话。
  橙黄色的灯光投影下来,投射出一家人颀长又模棱的身影。那身影,是魂又似鬼。
  大概凌晨,温纯于才抬起了头,他眼睛微微肿胀,红色的血丝布满了白眼球,甚至渲染了上下眼睑,他的眼角没有了泪水,只留下满脸干巴巴的泪痕。他眼睛微眯,看向了父亲母亲。那眼神看似没有情绪,又好似坟地的野尸,散发出深寒的光芒。突然,他笑了,比恶鬼还要惊悚,道:“只能这样了么?”
  父亲强力控住住哭泣,可是,一开口,还是上气不接下气,道:“只能——只能这样——这样了。”
  说完,父亲居然哇地大哭了起来。这是温纯于从未见过的,父亲最伤痛的样子。
  母亲断断续续哭了好几拨了,闻言,又哭了起来。
  终于,父亲极力克制住情绪,尽量保持语气平稳,对温纯于说道:“你走也是好事,至少在外面,不会这么受苦。”
  温纯于这会儿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回答道:“嗯。”
  父亲又接着道:“我跟你母亲给你准备了盘缠,带着这些盘缠,走得越远越好。在外面,就跟之前一样,找个工作,赚些吃喝的钱,活下去。”
  温纯于眨了眨眼,以示赞同。他的脸已经哭麻木了,眼睛也哭得干吧了,这一眨,就好像干涸迸裂土地上的一片青叶,让他看起来有了些活气。
  母亲控制不住边哽咽边说道:“你放心,我和你父亲一定会好好照顾好彼此,大黄和小白还有那些牛羊,我们也会好好照顾,你不在,他们就是我们的孩子。”
  温纯于有气无力道:“嗯,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说罢,紧紧拥抱住了母亲。
  父亲又说道:“以后我们纯于无论在哪里,都要有自己的思想主见与判断,不要像这些人一样,是非不分。”
  温纯于眼神中充满着坚毅,点头道:“一定会的。”
  母亲又说道:“你也该离开父母了,你还年轻,可以有不一样的人生,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不要被我们束缚。”
  温纯于紧紧握住了母亲的手,点了点头。
  父亲又道:“这么多年来,父亲和母亲对不住你,你生在我们家,受尽了苦难。以后,一定不要自责,该说对不起的从来都是我们,而不是你。”
  温纯于同时抱住了父亲和母亲,三人额头相抵,道:“我们永远都是相爱的一家人,没有谁对不起谁。”
  之后,温纯于一家三口紧紧相拥,整个夜晚都没有睡。
  将近黎明,父亲和母亲帮温纯于收拾了些行李,偷偷摸摸地送温纯于离开了。
  第二日一大早,温纯于家就围了一大群人。他们在外面吵嚷着,要求把温纯于赶出村子。
  温纯于的父亲母亲假装没听见,紧紧闭着大门。直到人越来越多,声音越来越吵,他们才打开了大门。一进门,那些人就吵着嚷着让温纯于出来,要把他赶走。
  温纯于的父亲冷眼看着这些人,道:“各位莫要心急,我俩昨天晚上已经把温纯于赶走了,就不劳各位费心了。”
  下面围观的群众满脸写着我不信,说道:“你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当我们是傻子啊!让我们搜!”
  温纯于的父亲接着道:“各位莫急啊,我话还没说完呢。要是各位不信,可以让几个人来我家里搜。”
  话音刚落,一个老婆子就拉了身边的两个人去往温纯于家搜。过了一会儿,三人出来了,并没有什么发现,三人摇了摇头,道:“温纯于确实已经被赶走了。”
  闻言,大家才放下了心。不过,众人依旧觉得不妥,于是商量着轮流每天两个人守在温纯于家门前,以防温纯于回来。很快,大家达成了共识,决定就这样做,以保万全。
  温纯于的父亲母亲已经恶心够了这些人,至于今天这帮人这番作为,他们也习以为常了,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接下来的几天,温纯于家被村子里的人守得严严实实的,温纯于的父亲母亲也第一次感受到村子里的人们居然如此“乐于助人”。
  温纯于并未听从父母的话,远走高飞。这世上,他所能守护的唯二的人,便是他的父母了。除非他死,不然他一定会守在父母身边。况且,他去外面,在神族统治的世界中,又能做些什么呢?改变世界,实现人类和神族的平等?简直可笑!神族自己那么多被压迫的人民都反抗不成功,更何况他孤零零一个人类。自给自足?毫无意义!若是父母恩情都感谢不了,想守护的人都守护不了,坐享荣华富贵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又有什么意思。报仇雪恨?从何开始!村长、桃花源、人类、神族,,,他到底要向谁寻仇,寻什么仇?
  与其去做无果的梦,去享无心的福,去报无根的仇,不如就活在当下,去做所能做的有意义的事,去守护所能守护的深爱的人。
  温纯于连夜来到了白爷爷的小木屋。小木屋许久没人住,有些破漏了,也有许多蜘蛛罗网。温纯于随意打扫了下屋子便睡去了,他实在是太困太累了。
  一觉睡醒,已是傍晚。看着破败的新家,温纯于忙活了起来。事实上,他没有太多的伤心,反而有些高兴。一方面,住在这儿,以后他还是有机会再见父亲母亲的;另一方面,这是个清净的地方,在这儿就不用看村子里那些人的眼色了。这段时光,亦必将成为他余生中难得的快乐时光。
  修修补补,小木屋也看起来有烟火气了;打打扫扫,屋子里亦焕然一新了。他重新修整了荒废的田地,种了些作物;又养了几只鸟儿和兔子,整个家倒看起来像模像样了。
  当天晚上,他来到了白爷爷的坟墓前,跟白爷爷讲着自己的故事。他现在跟白爷爷的一样,被村子里的人赶了出来了,但他还有一丝丝幸运,父亲母亲依然接纳他,并且永远都会接纳他。
  密林深处,也只是密林罢了。你以为深处藏得是纯真,但实际上,不过是丑陋罢了。看过大海的人,向往的是天空,但深渊里走出的人,却无法拯救深渊。幸运的人,有无数条路可以走,不幸的人,无路可逃。夏的气息已越来越近,但深渊里,不曾有过四季。一个从全世界路过的井底之蛙,在深渊里,渴望阳光。
  小木屋里还有白爷爷留下的许多物品,很是有用,温纯于生活得还算顺当。温纯于喜欢昼伏夜出,每天夜里,他都会四处游荡,顺便看一下父母的情况。虽然一直没敢见父母,但是,知道父母并未继续受欺负,温纯于的心也算放了下来。
  一天晚上,温纯于跟往日一样,远远地看望了一下父亲母亲,便准备回小木屋。但是,他突然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往村子外面走去。温纯于既好奇,又觉得怪异,便跟了过去。他夜视能力极佳,认得出来那个人是老赵家的丈夫。
  桃花源在横断山下,往小木屋和祠堂这边走,是山的更深处;往另一边走,则是出去的路。老赵家的丈夫便是往出去的路这边走。于是,温纯于偷偷地尾随了许久。
  那老赵家丈夫也是偷偷摸摸的,他打了一盏灯笼,专挑人少的小路走,时不时四处张望。走了很久,几乎快到了神族的地盘,他终于在一块大石头旁边停下来了。
  温纯于远远地,也藏在了一颗大树后面。那颗大树在阴影处,石块在月光下,温纯于露出脑袋恰好可以看见老赵家丈夫而不被老赵家丈夫发现。
  等了许久,温纯于才见一个男人高傲地、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那男人满头白发,皮肤阴白,在月光下闪着苍蓝的冥亮,是神族无疑了。
  见神族男子走来,老赵家丈夫半弯着腰,一路小跑过去,热情地说道:“李公子,您来了!”,那语气要多恭维有多恭维,那态度要多下贱有多下贱。
  神族男子点了一下头。
  老赵家丈夫又连忙道:“李公子,这就是那熊猫的模样。”,说着,将一幅画交给了神族男子。很明显,那是一幅小白或者大白的画。
  神族男子看了一眼画,便收了起来道:“确实是这样。你那里真的有熊猫?”
  老赵家丈夫脸上堆满了笑容,道:“那是肯定的,怎么敢骗李公子您呢?”
  神族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还有几只?”
  老赵家丈夫答道:“一只。”
  神族男子面色有些不悦,道:“一只?”
  老赵家丈夫连忙改了口,道:“现在那人手里有一只,不过,不过我估计他在其它地方还藏有。”
  神族男子用审讯的目光看着老赵家丈夫,道:“你能找到?要是找不到呢?”
  老赵家丈夫瞬间吓得双腿直打哆嗦,结结巴巴道:“您,您到时候,亲自,亲自搜肯定,肯定能找到。”
  看着老赵家丈夫惶惶的样子,神族男子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别怕啊老赵,我到时候还得仰仗您呢!”
  老赵家丈夫连忙道:“不敢不敢,还得多谢您大人有大谅,让我此等小人能有机会入得了您的法眼。”
  闻言,神族哈哈大笑了起来,那豪爽的笑声中,满是鄙夷。
  老赵家丈夫又道:“既然如此的话,那咱们依旧按之前的计划行事?”
  神族男子笑道:“如此甚好。”,说完,便转头离开了。
  老赵家丈夫在原地发了会儿呆,也按原路回去了。
  温纯于并未继续尾随老赵家丈夫,而是直接回到了小木屋。不过,他觉得此事有些蹊跷。想了许久,他决定去找父亲和母亲,把这件事告诉他们,再一起做打算。
  心里这样想着,还没在小木屋坐稳,温纯于便偷偷回到了桃源村。他查看四下无人,翻过了墙,来到了自家院子。
  父亲母亲还没睡,屋子里亮着盏灯。温纯于来到窗边,轻轻打开了窗户,朝里面看去。母亲在灯下正缝着衣服,父亲则在椅子上闭眼小憩。温纯于小声地喊道:“母亲!”。
  母亲惊愕,扭头,不可思议。顿了一秒钟,她连忙来到窗边,道:“你怎么来了。来。快进屋!”
  说着,母亲打开了门,让温纯于进来。同时,锁好了门,关好了窗,拉好了窗帘。
  父亲也被这响声吵醒,惊讶地看着温纯于。
  温纯于低声道:“父亲母亲,我又回来了。”
  闻言,父亲由惊讶转为愤怒,生气道:“混账,不要命了?回来做什么?”
  母亲瞪着父亲,道:“凶什么凶?孩子都来了,听孩子把话说完。”
  温纯于顺着母亲的话说道:“我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跟你们说。”
  父亲打断道:“闭嘴!什么事情有你的性命重要?你先说说,你这些天在那里?可还行?”,父亲本来是严肃的质问,可是,说着说着,语气却渐渐软了下来,变成了关心。
  母亲也捧着温纯于的脸四处看了看,道:“你看,瘦了不少。”
  温纯于忍不住笑了,道:“哪里瘦了?”,随后,温纯于接着道:“父亲母亲放心,我一个人过得很好。我在当初白爷爷留下的房子里住,什么东西不都缺。就在横断山的更深处,村里没人知道,离你们也不远。”
  父亲疑惑道:“白爷爷是谁?”,他好像想到了什么,马上接着道:“是跟你一样,也是白头发的一个老者么?”
  温纯于点了点头。
  温纯于的父亲母亲也听过有关白爷爷的传闻,因此猜到这番情况。见儿子过得还行,父亲道:“如此甚好,倒是多谢白爷爷了。”
  母亲又接着道:“孩儿他爸,以后咱们也别种地和放牧了,就去山里打猎,也能常见见纯于。”
  父亲想了想道:“这法子不错,可是容易让村子里的人起疑。这样,你接着种地,我去打猎,也能帮衬些纯于。”
  母亲显然不满足,但是,目前只能这样了,于是悻悻地点了点头。
  父亲又接着说道:“我和你妈光顾着高兴了,连重要的事情都忘了。孩儿他妈,去给孩子做几个菜,咱们边吃边说。”
  很快,菜便做好了,一家人围在饭桌前,其乐融融。
  母亲问道:“纯于,你不是说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么?是什么事情?”
  温纯于道:“是这样的,,,”,他把今日的见闻跟父亲母亲讲了一下,只是没说那人是老赵家丈夫。
  父亲道:“此事有些不妙啊。难道他要把神族引进来?应该不会吧。这么多年桃源村都跟神族不共戴天,好不容易寻个清净安全的地方,怎么会有人真的主动去招惹神族?”
  母亲道:“那可难说。都七千年过去了,仇恨可能都淡化了,利字当前,这旧仇又算得了什么?”
  父亲不赞同道:“若是仇恨会淡化,那他们怎么还会对纯于如此怨毒;况且,你一个人类,撑死了能从神族那里得到什么利呢?”
  温纯于见父亲固执己见,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第一个遭殃的肯定我们。”
  父亲道:“神族来犯,全村人肯定会一条心,站在我们这边的。”
  温纯于又道:“父亲,这个风险冒不起,万一呢?”
  母亲也赞同道:“村子里的人不可信,到时候说不定就把我们卖了。”
  父亲道:“那也只能把小白交出去了。”
  温纯于有点不耐烦了,道:“一个小白?你以为他们会满足么?他们一定会用尽方法折磨你们,让你们交出更多熊猫!不管你们到底有没有!”
  温纯于的父亲其实什么都懂,只是,他别无选择,只能对村里的人抱一丝丝幻想。
  想了一会儿。父亲才开了口,道:“不然呢?除了等着,我们又能做什么呢?”
  温纯于不假思索道:“你们可以跟我一起走!”
  父亲笑了,道:“跟你走?跟你去哪儿?除了桃花源,我们在哪儿都是一个累赘,都格格不入。”
  温纯于明白了父亲的意思,却依旧坚持道:“放心,有我在的,我可以保护你们的!”
  父亲笑了,一字一顿,不紧不慢道:“纯于,我和你母亲都知道你孝顺,但是有一点,你要知道。从来,我和你母亲都是身不由己,不是我们选择了桃花源,而是桃花源选择了我和你母亲。这里是唯一一个我们可以活成人的地方,在其它地方,我们不被称为人,而被称为畜生。只要这天下是神族的天下,我和你母亲就没得选择,除非愿意被人当成畜生,所以,我们只能生活在桃花源。即使现在,这希望的微光几乎马上就要熄灭,我们依旧抱着一丝侥幸,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的一条路,哪怕这是条死路。”
  父亲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这么多年的感恩,我和你母亲是看在眼里的。但是,你不要以为我和你母亲有多伟大,奉献自己而成全你。其实,这么多年,你都想错了,你错付了深情!一直以来,我和你母亲都是极度自私的,我们只顾我们自己,所以,对你抱有诸多愧疚使我们偶尔会对你好一点。但是,你好好想想,我们真正为你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我们明知道你注定要受尽全村人的鄙夷,依旧让你留了下来,让你二十年来活在阴影中;我们明明可以把你送给神族,这样你就可以快乐地过完一生,但是我们并没有,让你痛苦地被捆绑在我们身边;就在半年前,我们可以让你在外面的世界自由地生活下去,但是我们没有,我们是自私的,就是想要让你留在我们身边,让你给我们养老罢了。你真的太高估你在我们心中的分量了!”
  母亲也笑了,道:“你真的以为你对我们很重要么?你错了。你离开的这些日子,是我和你父亲最快乐的日子,至少,没人来找我们麻烦了。你就是个累赘你知道么?你走,要多远走多远!”
  温纯于也笑了,道:“为了让我不受伤害,这么着急划清关系么?”
  父亲笑的更甚了,就像盛开的海棠,连带着整张脸都变得通红,道:“哈哈,你想多了。”
  温纯于也不仅不慢道:“我自然是有自己的办法,才来找父亲母亲说。你们跟我一起住到小木屋,不行咱们去横断山的更深处,咱们躲到那儿,不行么?他们肯定找不到。”
  父亲笑的脸都红了,终于停了下来,道:“你也太自己为是了。首先,你的方法根本不可行;其次,我们也不屑跟你一起藏起来,我们光明磊落的人类,何曾怕过你们神族这些妖魔鬼怪?”
  温纯于真的要疯了,父亲为了让自己走,连自己最忌讳的话都要说出来。但是,他不会上当的,只要有一口气在,他一定要带走父亲母亲,他心里暗暗发誓道。
  母亲见温纯于依旧无动于衷,便佯装十分生气道:“你能不能滚远点,你看不出来现在没人想看见你么?”
  温纯于依旧无动于衷,父亲母亲也不说话了。整个屋子安静地可怕,就像寒潭的深处,散发着刺骨的冷气。
  许久,温纯于离开了,离开之前,没说一句话。
  待温纯于走远,父亲和母亲抱在了一起,哭了。这一哭,就是好久。
  “这或许真的是最后一次见纯于了。”温纯于的父亲说道。
  “也好,不见最好。”,母亲哀叹道。
  “纯于他懂,他什么都懂,他知道我们在演戏罢了。”父亲说道。
  “事到如今,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母亲道,转念想到了什么,母亲又问道:“刚刚你为什么不答应他,一起躲到小木屋,或者躲到横断山的更深处?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那地方。”
  父亲拍了拍母亲的后背,道:“我何尝不想呢?何尝不想跟他永远生活在一起?但是,不可以。如果我们跟纯于一起去小木屋,村子里的人找不到我们,一定会找到小木屋的;若果我们躲在横断山的更深处,神族发现了小木屋,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会继续找我们,寻找更多熊猫的下落,这只是时间问题罢了。但是,无论这两种情况中的哪种,最后遭殃的,不只你我,还有纯于,这不是我们想要的,对么?但是,我们两个人留下来的话,神族就不会起疑心,单单为了几只熊猫,就不会寻得那么仔细,最多也只能找到小木屋罢了。并且,纯于带着我们两个,躲也不好躲,藏也没法藏,所以,我们只能跟他撇清关系,才能不连累他。我们都五六十了,这条老命不算什么。纯于他还年轻,以后的路还有很长,即使不能在桃花源待下去,他还能去外面,好好活下去,对么?这也正是我们所期望看到的。”
  母亲点了点头,道:“但愿纯于以后过得顺利些,苦难少一些。”
  这会儿,母亲把头靠在了父亲的肩膀上,父亲搂着母亲,接着说道:“以纯于的个性,一定会再来找我们的。所以,我们明天去村长那里告状,就说纯于晚上又来骚扰我们了。这样,他们白天晚上都守着,纯于就无法过来了。”
  母亲道:“好,我明天就过去说。”
  温纯于离开后,心中有些气愤,明明知道是父母的激将法,听到那些话,他依旧很生气。但是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计划着营救父亲母亲的方案。
  次日晚上,当温纯于打算再次潜入自己家时,发现把守的异常严密,完全无机可乘。看来,父母这是铁了心了不见他。
  于是,温纯于只能转换思路。很快,他想到了一个可行的办法:可以到时候趁乱,救走父亲和母亲。时间不多,他只能先挖一些藏身的暗道;同时,他根据读过的一些书,找一些迷药的配方。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天,他都在为这件事做准备。
  横断山其实是个非常美丽的地方,桃花源更是其中最美的地方。但是,美丽的地方不一定有美丽的故事,正如噩梦,往往降临在好梦中。
  春日的横断山,树儿已经抽出了新芽,除了松柏外,所有草木再次重现生机。生命本身是从不畏惧严寒的,畏惧严寒的从来不是生命,而是一个人、一颗逃避的心。严寒永远只是暂时的,只要有一条命在,终有一天,春天会再现。
  此时的温纯于,依旧身不由己,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他永远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永远改变不了明天发生什么。他没有抗争么?他抗争了无数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不得不接受所有结果。
  春日融融,温纯于却无暇感受这气息,得了空,他就去挖暗道,试图去挽救自己的父母。是的,这一次,他还是会抗争,只要有一口气在,他就会抗争到底。即便是晚上,也依旧很是闷热,温纯于挖着密道,汗水早已湿透了他的衣服。他还是接着往下挖,往家的方向挖。每离家近一步,父母的生机就大一分,他的每一抔土,都决定了父亲母亲生命的长度。于是,他更加奋力了,几乎忘记了时间。
  果然,正如温纯于所推测的,那件事出现了,在一个毫无准备的夜晚,那些陌生的入侵者,悄然接近,突然袭击。那天,无数双红色的眼睛从远方飘来,无底的恐惧,从温纯于心底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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