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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言家旧事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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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啸轩紧握手中的剑——言家的剑,承载着百十年来言家的忠义与清白,分外沉重。
  东方苍云缓缓开口,说起十年前那段结局广为人知,经过却鲜为人晓的旧事。
  “十年前的冬天,比今年还冷。我接到家主急信,星夜兼程,赶往卫辉府上官世家。我心中虽有准备,但见到那阵仗时心中着实吃了一惊——上官世家、东方世家和南宫世家的高手,十有六七集于此地。没有言家的人。这许多人聚集于此所为何事,没有人说,也看不出丝毫端倪。
  直到三日后,腊月十九,三大世家高手几近聚齐。偌大的厅堂,百余人坐得满满当当的。位居首座的,上官家主,而是锦衣卫的肖大人。肖大人当众宣布了一则惊天的消息,‘言家勾结魔教,暗通瓦剌。圣上下旨,诛灭言家逆贼。’”
  “主使的只有肖石逸一人?”言啸轩问道。
  “只有他。”
  韩正德动容问道:“可是人称‘青冥剑’的肖石逸肖前辈?”
  东方苍云点头。“青冥剑”肖石逸成名极早,二十年前却忽然间销声匿迹。直到今日,听了东方苍云所说,在座众人方才知晓,肖石逸竟做了锦衣卫的指挥使,而十年前言家之事,也是此人主使。
  言啸轩缓缓问道:“真有圣旨?”
  东方苍云点头,“上官家主摆案焚香接旨。黄卷朱批,我看得清楚。”
  言啸轩沉默,握剑的右手又颤抖起来。
  东方苍云继续道:“肖大人这一手着实厉害,事先不露半点风声,待人到齐后请出圣旨,这一来再没有拒绝退却的余地。再就是他许诺的回报,也丰厚得令人难以拒绝。十余日后,正月初三,万事筹毕,我们动身启程。
  临行前的一夜,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没有人劝阻。所有人都明白,这顿酒或许是这辈子最后的一顿酒;这个新年,或许是最后一个新年。我们要面对的,是言家。几大世家中,东方世家财富最巨,上官世家人丁最旺,南宫世家底蕴最深,而武功最强的,无疑是言家。”
  “若是光明正大的交手,纵是你们几家联手,言家又有何惧?”言啸轩傲然道。
  东方苍云反问道:“要是你面对武功高于自己的对手,又会如何?”
  “我从未遇到过。”言啸轩答道。众人听了不禁摇头苦笑,他们又不得不信。言啸轩冷声道:“有很多人用过种种鬼蜮伎俩对付我,我也能推断你们的手段。你们会用锋利的兵刃,歹毒的暗器,还会喂毒。不只是这些,世间最狠险最毒辣的手段,不是兵刃,不是暗器,也不是毒药,是人心。你们手中的圣旨,是对付言家最好的手段。”
  东方苍云默认。“正月初二初三,我们一行百余人启程,前往山东兖州,言家所在之处。几百里路,我们足足走了八。八天,足以让每个人将自身的精神、气力、内息调整至最佳。这一路我们走得并不急,因为即将到来的一战关乎生死,容不得半分疏虞;也因为,正月中旬,言家会开坛祭祖,所有言家人都会聚齐。”他看着言啸轩,犹豫了片刻道,“至于你,回家途中耽搁了两日,也是肖大人安排的。”
  “说下去……”言啸轩挣扎着说道,不觉闭上了双眼。他心中又是怎样的痛苦与愤怒?
  东方苍云继续道:“正月十二,言家,演武堂。言家人围聚而坐,长幼有序,其乐融融。此刻肖大人传达的圣意,与在上官家请出的圣旨有所不同……”
  言啸轩轻叹道:“不必矫诏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们低估了言家的忠义。”
  “我后来回想此事,肖大人吃的是公门饭,绝不敢假传圣旨。”东方苍云摇头道。他也是官,话只能说到这里,说得也有些多了。
  言啸轩听得明白,或许他早也想明白,只是心里不愿也不能去相信。他手扣得指节发白。
  “还有,”东方苍云继续道,“不是我们低估了,而是你高估了言家的忠义……”
  听到这句话,言啸轩也不知道自己心中是好受了些,还是更难受了。
  “为避免言家鱼死网破,肖大人说的是言家涉嫌谋反,着将言家诸人押解回京。以家主言伯铮和你大哥言昊然为首的多数人,相信这只是一场误会,定能解释分辩清楚。他们有疑虑,有愤慨,有痛苦,却没有反抗。还有些人,他们认为言家是受人冤枉陷害,要洗刷冤屈自证清白,不能束手就擒。领头的是言禄笙前辈。”
  言啸轩欲言又止。他本想向众人解释兄长言昊然的选择。言啸轩清楚,兄长绝不会天真地以为肖石逸带着一众高手到言家仅是因为什么误会,还有余地解释分辨。言啸轩也清楚,兄长甚至早就预料到这一日,只是不曾想到,因摩尼教渐生嫌隙的宣宗皇帝,针对的不是言昊然自己,而是迁怒言家全族。言啸轩还清楚,兄长绝非优柔寡断之人,只是忠孝义不能兼顾,一边是手足亲人,一边是效忠的君王又是亲如手足的至交好友。言啸轩不清楚,兄长承受着怎样的痛苦;他也不清楚,若换做自己,又该当如何?他没有向众人解释,既无益,又无意义。
  东方苍云继续说道:“肖大人犯了大错,将言家逼上了绝路。他将言家的女眷绑缚到演武堂。”用女人钳制男人,这方法俗,但有效——因为用的多了,所以俗;也因为有效,所以才用得多。“言家动手反抗的只有少数人,强弱悬殊。可万万不该的是,肖大人下了狠手,杀了几人……”
  “是肖石逸下的手,还是别人?”言啸轩特地问道。
  “不是肖大人。下手的都是谁我回想不起来,当时也没留意。我负责看守言世泽,我盯着他的手,他的剑……”东方苍云回忆着,“那几人的母亲妻女,目睹了至亲之人丧命,她们抗争,无声的抗争,就像她们的哭泣。她们手无缚鸡之力,但我不敢看她们的眼睛。她们以死相殉……”
  玉女剑派石湘云不禁问道:“言家女眷难道不会武功?”
  “很好,也都是她们自家的武功,”言啸轩叹道,“言家剑法,不传女流,不传外姓。”
  “言家的男儿终也动手,他们不能漠视自己的同族血亲横死眼前,不能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谋逆之罪而引颈待戮。事已至此,再没有缓和的余地。我们都知道言家剑法可怕,却并不清楚,当言家众人生死相搏之际,竟是那般可怕。我半生混迹江湖,见惯了生死伤残,也沾染过不少血腥。但当年那一战,如今回想起来还是会后怕……”东方苍云慨叹道。他稍稍挪动了下身子,不敢直面言啸轩的目光。
  “以我如今的修为,至多是当年家主的八成。”东方苍云说道。东方苍云的武功,无疑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八成与十成,看似差距不大,但若要进益这两成的修为,却绝不是朝夕之功,至少要再十年的勤修苦炼。若是资质欠佳,机缘不足,甚至穷毕生之力也未必能达到。而八成与十成交手,绝无半分胜机。“东方世家的‘古难刀法’沉稳厚重,二十三路刀法中少有破绽;上官家主的毕生精研‘流云剑术’,已至登峰造极,轻灵飘逸,剑若流云,无形无痕。
  而言家家主言伯铮,单人独剑,面对二人刀剑联手,勿自不落下风。我只看了数招,言家主剑法之高,之精,之绝,非但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甚至连想也不敢想。不落于套,不着于形,劈砍削刺之际时急时缓,似实似虚,有阴有阳……”那一战距今已十年,但东方苍云说起言家主的剑法之时,语气中仍是既敬且畏。“肖大人迎战言家的前辈高手言禄笙,南宫家主的对手是言昊然。若换作平日,能亲眼得见这几大高手对决,可谓是莫大幸事,但凡能参悟个一招半式,也足以受用平生。可我无余暇去看,与我对敌的是言世泽。”
  “就凭你?”言啸轩的声音冷酷而不屑。
  “要是单打独斗,我在他的手上走不过三十招。”东方苍云坦然道。“我们一方人数近多出一倍,是我和钱落兄弟搭档,以二敌一。”
  “谁?”言啸轩问道。
  “钱落,锦衣卫高手。此人剑法快厉,收发暗器之术更是江湖一绝,兼之行事狠辣,下手绝不留情,人称‘千手罗刹’。”答话的是铁剑门高手韩正德。同鹰爪门相似,铁剑门中人也多在公门任职,对江湖之事知之甚广。
  东方苍云说道:“言世泽在言家也是有数的高手,我和钱兄弟以二敌一也讨不到半分便宜。我将生平所学施展得淋漓尽致,只得勉力支撑。钱兄弟的境况更糟,他变换了五六路剑法,他的剑又快又狠。可数十招罢,钱兄弟身上已有三处剑伤,锐气不复。言世泽的剑,更快,也更狠。”
  “更狠?”言啸轩听到此处,眉头紧皱。面对武功以沉稳见长的东方苍云,可以快,却不该狠。剑招若是狠险,内息难免会生滞碍;气若有滞,心则不通,意则不明,剑法中难免会有破绽疏漏,让对手有机可乘,也就可能会败。而败北,一定意味着死亡。
  “更狠。”东方苍云强调道,“每一招每一式都是一往无前的搏命杀招,全然不顾自身。”
  “你二人全力守御,伺机而动。”言啸轩道。
  “我不能逃,也不敢对攻,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接一招算一招。”
  “那姓钱的只在旁牵制策应,你接下了言世泽大哥大半的攻势。”
  “钱兄弟的武功本不以守御见长,但若没有他,我也挡不住言世泽的剑。”
  “你们交手是什么时辰?”
  “申时。几刻我记不大得了。”东方苍云不假思索地答道,那一战在他心中烙印太深。
  “言世泽大哥可处兑位?”言啸轩又问道。八卦之中,兑为泽,属东南。
  “是。”
  “他起手是一招‘隐恶扬善’。”
  “是。”
  “你以‘林寒涧肃’拆解。”
  东方苍云点头。
  “他接‘天覆地载’,剑剑相连,步步紧逼。”言啸轩继续道,“仅凭你一人之力接下这招虽说不难,之后却免不了有所受制。此刻钱落该是从侧翼夹攻。”
  “为何是身侧?”东方苍云反问道,“从身后夹攻不是更好?”
  “没这本事。”言啸轩淡然答道,“‘天覆地载’剑气纵横捭阖,覆盖极广,岂能容那姓钱的绕至身后。言世泽大哥下一招会是‘日省月试’,有几剑是虚,几剑是实?”这一招共六剑,自呼吸吐纳、身法脚步、出手方位皆有诸般阴阳虚实之变化。
  “四剑虚,两剑实。”
  “那钱落也算得上是会用剑了。”言啸轩不着颜色地说道。他沉思了片刻,“你们挡了多少招?”
  “二十七招。”
  言啸轩沉思了半晌,又问道:“他的最后两招,可先是‘峻极于天’,再‘剑輶如毛’?”
  东方苍云答道:“是。前一招杀气尽显,而后一招剑尖连点,似实而虚,藏而不露。”
  “你接的是‘槁苏暍醒’。”
  “我左掌虚击,撤步提刀,使的正是‘槁苏暍醒’。但我万万料想不到,言世泽几乎将我逼至走投无路,却忽地转而杀向钱兄弟。当我意识到,已然不及援手。”
  “下一招是‘川流敦化’还是‘鸢飞戾天’?”
  “是‘鸢飞戾天’,他一连挥刺出八剑,纵横交错,逼得钱兄弟退无可退。钱兄弟的殊死一搏,虽不能挽救自己的性命,却让我免于死在言世泽的剑下。”
  “暗器。”言啸轩冷声道。
  “是暗器。”东方苍云点头道。他越听越是惊惧,言啸轩并未亲眼所见,却能将当日的情形推断出七七八八。“言世泽虽对钱兄弟的暗器有所提防,却未曾想到从钱兄弟手里发出的,出了他自身的七种暗器外,还有南宫世家的独门暗器。他们相距不过咫尺,言世泽的身法再快,也难以幸免。”
  “南宫家的什么暗器,‘一去紫台’还是‘落花风雨’?”言啸轩问道。
  “是‘七门丧魂钉’。”
  言啸轩不由为言世泽而惋惜。他清楚言世泽的武功,未必能躲过南宫世家的“一去紫台”或“落花风雨”。但即便是近身交手,也该是有把握避开“七门丧魂钉”,如果那一招选的是沉静稳重的“川流敦化”而非急功狠险的“鸢飞戾天”。
  但人生没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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