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年

　　春来秋去，岁月悠悠，眨眼便过去了七年。
　　山不见老，桃花依旧。竹屋前，空地上，两道身影正你来我往，斗得好不热闹。
　　“梆梆……梆……梆梆梆……”
　　两柄铁木剑在空中舞动，不时相交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师兄，你出招慢点，月儿快招架不住了。”
　　话音清脆悦耳，细看去原是一名少女，十三四岁，豆蔻年华。眉似远山含黛，眉下一对漆黑的眼眸闪着灵动的光泽，配上秀气的鼻子、樱桃似的小嘴，确如那小仙女一般。
　　与少女对招的是一名青衣男子，年约十七八岁，剑眉星目，面容刚毅，倒也有几分俊朗。闻听少女这般话语，青衣男子脚步不由一滞，连带着手中剑势也随之放慢。
　　青衣男子无奈叹气：“唉！师妹，我这可是在给你喂招，攻速慢了，哪儿有什么效果？”
　　此二人正是洛玉舟和江小月，七年过去，两人的模样也有着不小的变化，尤其是江小月，颇有种邻家少女初长成的意味，虽略显青涩，但已然遮掩不住其倾城之姿，再过些年，怕不得更为惊艳。
　　“哼，月儿才不管，总之你就是要慢点！”江小月嘟起嘴气呼呼地道。
　　“呃……”洛玉舟不由为之语塞，只好放慢攻速。
　　这一幕，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自从去年师妹江小月贯通全身经脉，完成习武奠基过程后，便开始修习功法和武技。师父杨青荣并没有把【潜龙诀】传给江小月，而是传授了一套名为【清灵诀】的功法，说是更适合女子修习。待得江小月功法熟练之后，杨青荣便撒手不管了，连江小月所修习的武技，都是洛玉舟代为传授。
　　杨青荣在授徒方面似乎一如既往的懒散，实则不然，他这些年对洛玉舟的教导却极为尽心。洛玉舟本就天资卓绝，心性坚毅，再加上杨青荣倾囊相授，几年来无论是修为功力还是武技招式，都进步神速。此时的洛玉舟虽然年纪尚轻，但其武功修为，已然深不可测。
　　功夫上的飞速进步还是其一，心性上的沉稳才是洛玉舟最大的收获。杨青荣深知江湖险恶，即便是武功盖世，也经不住世人的阴谋算计，所以这几年，杨青荣对洛玉舟教导最多的便是“大隐若拙”。
　　洛玉舟很好地领会了这四字精髓，以至于他如今的修为境界，连杨青荣这个当师父的都有些把握不准。此时的洛玉舟，虽然依旧渴望着仗剑江湖，但已然褪去了往日的浮躁。
　　至于对江小月的教导，杨青荣也并非是不愿用心，而是即便用心，也只是一厢情愿。江小月在习武上也颇有些天分，资质虽不如洛玉舟，但比起杨青荣却稍胜一筹，只不过她习武之心却远不及二人，习武全看心情，想学时倒也能吃得苦，但不想学时，任谁都拿她没有办法，因而杨青荣干脆就懒得管了，把这烫手的山芋丢给了洛玉舟。
　　洛玉舟倒也想把这烫手的山芋给丢出去，却不知丢给谁来，总不至于又还师父去，只得勉为其难接下这差事，以至于这一年多，他总被师妹弄得手足无措。
　　“唉！命苦啊！”洛玉舟心底满是无奈，“但生活还得继续。”
　　“梆……梆梆……”
　　两柄铁木剑时而相交在一起，发出沉闷的声响。
　　“啊，不练了，累死了……”
　　江小月突然莲步向后轻移，收剑而立，嘴里大声叫嚷道。
　　洛玉舟本来就一直处于攻势，此时正持剑直刺，奔着江小月喉咙而去，江小月只需侧身轻移，便能轻易避过这道看似危险的攻击，然而她竟不闪不避，只是稍微向后移动了一小步，似乎笃信这一剑刺不中她。
　　事实却也如此。洛玉舟给江小月喂招已不是一两次，早就深知这位师妹的脾性，说不打就立刻不打，完全不顾及对方的剑是否会危及自己。所以一见到江小月有收剑的趋势，他便立刻控制住剑刺的速度，果然，三尺长的铁木剑稳稳地停在距离江小月喉咙三寸处。
　　虽然铁木剑远不如铁剑那样锋利，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剑风已然触及到江小月的喉咙，若是一般人早就吓呆了，而她却尤然未觉。当然一般人也不可能如她那般任性。
　　“呵呵……师兄就是厉害，这剑使得，真是收放自如啊！”江小月笑着赞道。
　　洛玉舟是又气又想笑，这师妹，真是令人头疼啊！幸得他修为远高于师妹，这样的喂招速度他完全能收放自如，若不然，这一剑控制不住刺了下去，师妹可就真的凉了。
　　“师妹，你以后断不能再这样了，若是师兄我一个收剑不及时，那可就真危险了。”洛玉舟只能再一次无奈地说道，言辞恳切。这话他已不知说了多少回，可作用嘛，几近于无。
　　“师兄，月儿错了，月儿以后一定改！”见洛玉舟这无奈的模样，江小月小声道着歉。
　　洛玉舟以手扶额，头疼至极，又是这样哈……
　　其实洛玉舟不知，江小月可不是任性，也不是傻，她深知师兄实力非凡，更不可能伤害她，因而才那么大胆。要是换了旁人与她对招，她不躲才怪了。
　　“师兄，月儿饿了……”江小月装作可怜兮兮地说道。
　　那模样，真是美目盼兮，巧笑倩兮，让人既心疼又怜惜。
　　洛玉舟：“……”
　　不多时，一桌丰盛的午餐便做好了。
　　“红烧兔肉”“白切山鸡”“清蒸桂鱼”，还有几样自己种的山野小菜，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虽住在大山里，但野味儿不缺，小菜也不缺，生活过得还算有滋有味。
　　“嗯……舟儿不仅武艺渐长，连这厨艺也深得我心啊！”
　　菜刚上桌，杨青荣便翩然而至。这神出鬼没的本事未见得用到别处，倒是全用到了赶饭点儿上了，洛玉舟心里不由得替师父默哀。
　　“师父说的是，师兄武功怎样暂且不提，但这厨艺绝对是一流，可馋死月儿了。”见师父已到，江小月边赞叹着边毫不客气地动起了筷子。
　　洛玉舟不由得撇了撇嘴：“……”
　　刚才也不知是谁夸师兄武功好的？现在一见到吃的，可全然不记得了。
　　“嗯，好吃……”
　　“真是不错……”
　　瞧着两人狼吞虎咽之余，还装模作样地赞叹两句，洛玉舟不禁有些无语。这些年，洗衣做饭的可全是他啊，洗衣的本事不好长，但这做饭的本事再练不出来，那不就白瞎了他干的那么多年吗？
　　当然，要是洗衣做饭都让师妹干，他也不舍得啊。至于让师父干，那也就只能想想……
　　“可惜啊，没有酒了！”吃饱撑胀了，杨青荣颇感遗憾地叹道。
　　大山里不缺肉不缺素，就是缺酒。杨青荣每次出山，也就只能多带些调料回来，至于酒，带不了多少，还撑不了几天。
　　“师父，要不，明天徒儿出山去，给您带些酒回来？”洛玉舟笑着问道。
　　“行啊！”杨青荣爽快地同意了。
　　“啊？师父，您说啥？”
　　洛玉舟不由一怔，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出去买酒的话，他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并不曾想师父真的会同意。
　　他在这青牛山一呆就是十七年，期间出山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那还是他不懂事时强闹着要师父带他出去的。他已经好些年不曾出去过了，尽管他早就渴望着出山闯荡江湖，但师父不同意，他也不曾违逆。
　　洛玉舟深知师父不让他出山，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否则，师父那么厉害的武功，何必躲到深山里来呢？说什么环境清静适合练功，骗骗小时候的他还行。
　　他以前问过师父几次，但师父从来都是闭口不言，之后他便不再提起了。但他知道，师父肯定有着不少秘密。比如师妹与师父如此相像，可师父从来都是矢口否认，师父定是在害怕着什么。
　　洛玉舟相信，当他武功进步到让师父足以放心的时候，师父肯定会让他出山的。而那时，他会尽力想办法查清楚这一切。只是他没料到，这一天已经来了。
　　“师父，您意思是……”洛玉舟感觉有些不真实。
　　杨青荣看着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徒弟，从曾经的懵懂青涩，到如今的沉稳内敛，心中亦是万分的不舍。但雏鹰长大了，总是要高飞的。而他，还有自己的事情尚未完成。如今，他已能放心地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即便为此丢掉了性命。
　　杨青荣道：“你如今修为已是不浅，只要小心谨慎些，去闯闯这浩大江湖应是没什么问题了，出山去吧！”
　　“师父……”洛玉舟不觉有些哽咽。
　　“去吧！为师已无甚可教你了，你且记住：大隐若拙。”
　　“徒儿定当谨记在心！”
　　“师父，师兄都能出山了，那我呢？”沉默半天的江小月忍不住问道。
　　杨青荣淡淡说道：“你也随你师兄出山吧！”
　　“耶！师父万岁！”江小月忍不住高呼。她也是极渴望出山的，山里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若不是有师兄陪着，她早待不下去了。她无法想象，要是师兄出山了，留她一人在这大山里……
　　“师父英明！师父威武！”江小月不住地拍着杨青荣马屁。
　　“可是师父，师妹的修为……”洛玉舟却有些迟疑。
　　闻言，杨青荣还没回答，江小月便忍不住了：“师兄，你可别小瞧月儿，月儿可是很厉害的，你再胡说，月儿……月儿就不理你了。”她可是生怕师父突然改变主意了。
　　“不是有你在么！”杨青荣倒没在意江小月的咋呼，只是淡淡地看着洛玉舟，似乎比洛玉舟本人还有信心。
　　“那倒也是。”洛玉舟哑然失笑。
　　杨青荣吩咐道：“你俩今日便不再练功了，收拾下行装，早些休息罢，明日一早便走。”
　　“是，师父！”俩人齐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