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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母亲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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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母亲的愿望
  第二年秋天,母亲终于有了一台缝纫机。它不是我见过的蜜蜂、蝴蝶、和飞人牌,而是一款简捷的上海牌缝纫机。母亲高兴的不得了,把它放在自己的床头旁,警告我不许碰。
  我看着母亲坐在木凳上,脚轻快地踩着踏板,哒哒哒,密集的声音一下子飞了出来。缝纫机针快的让看不清,被压脚吃进的旧布条,吐出来的时候多了一行密实的黑线。我心里就痒痒的不行,不由自主地去摸转动的轮子,手还没有挨到轮子就被父亲叫住了。
  “别乱动,手指头不想要了?”父亲倒背着手,严厉地对我说。
  母亲顾不得搭理我,忙着调整压脚,和控制棉线的松紧,恨不得一下子熟悉所有零件,成为行家。
  父亲很得意地说“这是新款,比老款便宜一点,他们那些人还喜欢老款,让我捡了一个便宜。”
  在父亲的介绍下,我才注意到,它没有卧斗,缝纫机头不能放下去,不能像桌子那么平整。但是,它轮子上方多了一个杠杆,右膝一碰压脚就会自动抬起,的确比老款方便多了。
  从此,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我们家的缝纫机就像军号一样,每天都是哒哒哒一阵一阵地响。母亲似乎有干不完的活,有用不完的精力,即使把全世界的活都干完了,她也没有怨言。
  有一次,父亲出发回来,和母亲聊起熟人的老婆进了被服厂,忙的天天加班。母亲羡慕的不得了,“有点事干多好啊!”
  父亲注视着母亲,沉思了一会说,“要是……给你们也办一个被服厂,你干得了吗?”
  “怎么干不了?”母亲不假思索地说,“别人能干了,我就能干了,你还真小瞧了我。”
  父亲的话,母亲并没有当回事,她觉得父亲也就这么一说。这件事对她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她没有想到,很快机会就摆到面前。
  有一天,父亲回到家里,摘掉军帽扔在床上,对着正低头踏着缝纫机的母亲说,“今天,我办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我去了一趟被服厂,工商局。”
  “怎么样?”母亲没有抬头问。
  “哈哈,办成了。”父亲得意点燃一支烟,“等前面的新房子按好门窗,刷好了油漆,你们就抓紧办。”
  “哪得等到什么时候?”母亲抬起头,缝纫机的声音骤停,她想了想说,“别等了,夜长梦多,别再泡了汤。”
  “最近太忙,抽不出人来。”
  “没事,不就是刷油漆吗?又不是造飞机大炮,我自己刷就行。”母亲目光坚定地说。
  “你自己?你又没有刷过油漆。”父亲担心地问。
  “没干过不会学嘛,谁生下来什么都会,我找她们商量商量,肯定都愿意,都嫌闷的慌呢。”
  母亲的提议得到家属们的支持,营房里开始弥漫着油漆的味道。
  母亲不在家里,我更肆无忌惮,为了找望远镜,翻箱倒柜找钥匙。我翻遍了抽屉,也没有找到。钥匙会藏在哪里呢?平时,我们家所有的抽屉都不上锁,就连放零钱的抽屉也没有锁。自从那天晚上,我和鲁平被人从山上找回来以后,望远镜不见了,樟木箱也上了锁。我围着箱子转了一圈,箱子上的铜锁片严丝合缝,找不到一点缝隙。我从菜厨里找了一把螺丝刀,想卸掉螺丝打开箱子,费了半天劲没有成功,因为那螺丝钉的太结实。我气急败坏地把螺丝刀扔到桌子上,没有想到把摆在桌上的相框碰到地上。
  啪,玻璃碎了。我慌慌张张捡起相框,努力想把它拼成原来的样子。但是,玻璃已经四分五裂,怎么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我拆开相框,发现照片后面垫着一个奖状,上面有父亲的名字。另外,还有半张奇怪的纸。还没有等我看仔细,就听见开门声。我把纸团成一团,顺手放进裤子口袋里,把相框塞到抽屉里,装作没有事的样子。
  一直到第二天下午,课堂上,老师开始讲珠算的时候,看着老师在讲台上拨着大算盘珠子,我才无聊地想起这张纸来。我悉悉索索掏出揉成一团的纸,把它铺在桌洞里,原来这是一张出声证明,这是谁的出生证明呢?我仔细看了父母的一栏里,清清楚楚写着爸爸妈妈的名字。我有些懵了,难道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上面为什么没有他的名字?我总觉的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当我看到出生日期时,恍然大悟。原来,这正是我的生日。忽然,我浑身轻松起来,好像束缚自己多年的绳索不见了,那一刻我想放声大笑。我捂着嘴趴在桌子上,泪流满面地笑着,所有的声音都从我耳边消失,仿佛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直到翠花摇晃我的肩,我才如梦初醒,环视着大家奇异的目光,才知道自己失态。
  我琢磨着,回家后怎么说呢?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还是对母亲说出生证的事,她会不会笑我是傻瓜。这些年的偏执不过是个笑话。
  下午放学后,父母都并没有在家。听邻居说,母亲去了医院,晚上才能回来。我们好像并没有在意,认为她神经衰弱的毛病加重了。晚上,父亲回来了,他没有回答姐姐的询问,只是平静地对我们说,“你们,去看看妈妈。”
  北京吉普在夜色中穿行着,大家都紧绷脸,谁也不说话。就连弟弟,好像也预感到了什么,也变的老实了。
  在野战医院的一间病房里,我们见到了母亲。她虚弱地躺在病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们,一句话也不说。
  父亲小声说,“我把孩子带来了。”
  母亲点了点头,目光停留在弟弟身上,眼睛里慢慢泛起泪花,她从被子下伸出手来,攥住了弟弟的手。
  我看着母亲浮肿的脸,不明白她早上还好好的,忽然就躺在医院里。我想说什么,刚叫了一声“妈。”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下来。
  “不哭啊!”父亲总后面扶着我的肩,小声嘱咐我。
  但是,我怎么也控制不了自己,我想对她说,我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以后我听话,不再调皮捣蛋。我真想大哭一场,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都哭出来。我明明是你亲生的,为什么要说是拣来的……
  “……你怎么了……”母亲疲惫地说。
  这时,我胳膊上一疼,姐姐正用眼狠狠地瞪着我,我什么也不敢说了。
  很快,父亲把我们领出病房后,小声交代了姐姐几句,又匆匆回到病房里去了。我们回到家里时,已经很晚了,弟弟在车上问,“咱妈怎么了?”
  “妈妈长病了。”姐姐小声回答。
  “妈妈会死吗?”弟弟的声音更小了。
  “别胡说。”姐姐低声呵斥道。
  没有想到,母亲第三天就痊愈出院了。
  鲁平的妈妈来家里看她,问,“把我们吓坏了,你到底是怎么了?”
  “谁会想到油漆这么毒,刚开始我身上起了一些疙瘩,我还没有太在意,那一天正好有送病号的车,我想去看看吧!没有想到差一点要了命……”
  “是什么疙瘩……这么厉害。”鲁平妈妈赶紧撸开自己的衣袖,看了看胳膊没有异样后松了一口气说,“我没有事。”
  “……我是葡萄糖酸钙过敏……医生也没有想到……抗过敏的药……过敏……唉……这油漆……”母亲叹息着。
  “油漆,你不在家这几天,都刷完了。耽误不了事。”鲁平妈妈安慰着母亲。
  母亲的服装分厂很快就成立了,她一下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忙个不停。父亲开始抱怨,不能经常吃打卤面了。我也被安排干家务,开始学着蒸馒头。
  下午,我对着一盆发面发愁。虽然,学着母亲的样子,把发好的面团揪成一个个小剂子,用手使劲地揉着。但是我手的力气太小,面团总不听话,它们一坨坨地摊在面板上,完全不像馒头。
  我对着面板一筹莫展时,门响了一声。通讯班的王士战进了门,他拿着一叠报纸站在我身后,嘿嘿地笑着,“嗬!能蒸馒头了!”
  “我不会揉馒头……”我羞愧地说。
  没有想到听了我的话,他竟没有笑话我,而是高兴地说,“你不会,我会呀!”
  “你又不在炊事班,怎么会蒸馒头?”
  “我不在炊事班,就不会蒸馒头?我帮过厨呀!”
  “你教教我吧!”我央求着。
  “嗯,今天不行,我还要去送报纸。”
  “那怎么办?”
  “不就几个馒头嘛,我给你揉好了。”王士战像苹果一样红的脸膛笑容灿烂,就像是看到了一堆喜欢的玩具。
  “我怕爸爸妈妈知道了……”我看着他笑嘻嘻的眼睛,还是不放心。
  “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反正我每天都来送报纸,你等着我就行了。”说完他挽了挽袖子,三下两下就揉好了馒头。
  从以后,我和王士战准守着一个相同的秘密,一直到我不知不觉学会揉馒头,母亲也没有发现。她还颇为得意地对父亲说,“小孩子就是不能惯,你看,蒸馒头这也不是学会了吗?”
  母亲更得意的事,是她帮助了桃峪的人。她把分厂的一部分活计,分给了桃峪的人,并教会了她们。她想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帮助桃峪的人。
  周日,母亲带着我们去桃峪查看。我们翻山越岭去了桃峪,在胖姑娘的带领下,挨家挨户地看,指导她们锁扣眼钉扣子。
  我们在胡同里走着,山村里饮烟袅袅,鸡鸣狗吠声相闻。每一家的院子里,都晒着金黄色的玉米,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红的辣椒,褐色的松伞。山里的人朴实,每到一户人家,女主人都会送我几个熟透了的柿子,或者一把花生。
  当他们依依不舍把我们送到村头时,我竟然一阵肚子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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