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惊变

　　长夜漫漫。
　　没有睡意，杨乐摸着黑往外走，小心翼翼地关上了大门，他才惊觉无处可去。
　　电梯就要到了，随着提示音响起，他知道自己需要尽快做决定。此时他终于意识到，半夜三更一个人在路上吹冷风，被人看到会是多么尴尬的一件事。
　　以前总以为深夜出巡是一件很酷的事情，默默行走在寒风中，享受那种无与伦比的孤独感，现在想来果然是草率了。
　　扭头钻回被窝的想法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又觉得有失风范，想了想，他决定去天台上吹吹风，既解了烦闷，又免了被人看到的尴尬。
　　坐电梯到最上层，又爬了两层楼梯，杨乐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到底有多愚蠢。
　　天台怎么还有门的？？
　　尴尬转身，身后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听见声音，他跑得更快了，逃似的往楼下走去。
　　“杨乐。”
　　杨乐顿住，转头看见了一脸笑意的杨萱，月光从她的身后倾泻下来，带着几分柔和与散漫。
　　“是你啊，吓我一跳。”杨乐挠了挠头，开口缓释尴尬。
　　杨萱没有回应，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回露台。
　　杨乐跟随上去，感受寒风的凛冽。
　　怀念被窝的第二十七秒，他终于开口：“要不我们回……”
　　“杨乐。”
　　话被打断，杨乐转过头，发觉她正凝望着自己。
　　只是这一眼会不会太深了？他又要失神，下意识道：“怎么了？”
　　她只是笑，满面春风。
　　杨乐不明所以，又挠了挠头。
　　眼看她笑得越来越开心，杨乐再笨也知道是被捉弄了。
　　想要挣扎一下，又不敌那赤裸的目光，他认输似的转过头，看皓月被云雾拨扰、被风卷起三寸清辉，飘摇地洒向这不夜的城市。
　　直到两人相携归去，杨乐躺到床上，仍怀有美妙的观想。
　　咔嚓一声，开门的轻响传来，他仰头望去，隔着黑暗视物。
　　正当他不知所措，又闻见身旁的香风与窸窣声，心脏开始不争气地狂跳。
　　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
　　被子被掀开，杨乐连忙背过身去，动也不敢动。
　　感受到从身后环抱过来的手臂，杨乐身躯徒然僵住，连呼吸都几乎停滞。
　　咚咚咚咚咚……
　　麻木的表下，十二级地震频发。
　　唉唉唉？怎么还动手动脚的，搞偷袭，不讲武德啊!
　　害怕压疼她从腰下穿过来的手臂，杨乐一直微躬着身；心跳更是无休止的加速，不一会儿，他就热出了一身汗。
　　打妹打妹打妹打妹……
　　这样想着，杨乐试图挣脱，却始终被杨萱的手臂牢牢禁锢着。
　　“就一会儿。”
　　听见耳畔猫一般慵懒的呢喃，又感受到乱拱一气的头，他终于放弃了抵抗。
　　居然行使特权，这太犯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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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杨乐迷迷糊糊醒来，身旁早已空无一人。
　　消息传来，昨夜，科学家们采集到一部分超常异变的动物素材。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噩耗，三十二人的精英捕兽团队，在此次行动中全员牺牲。导致他们死亡的变异狼群，已被全部击毙，一共十七头变异草原狼，在经历炮火洗地后，只采集到它们的部分残肢。
　　这样的消息，让杨乐心情沉重。实在是太过惨烈了，人类对它们的变化缺乏了解，对它们的的智能以及体能都过度低估，才导致只携带了麻醉剂和普通枪支的捕兽团队惨遭屠戮。而原本以捕捉活体为目标的行动，最终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惨淡收场。
　　惨痛的教训，也让人们意识到，城市之外，已经不再是人类的主场了。
　　这两天不止异变渐渐变得不可控，新闻播报的犯罪事件也肉眼可见地增加。这儿可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国家之一，难以想象，外面的世界会乱成什么样了。
　　瞥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桌上有备好的早餐，趁着放进微波炉加热的空挡，杨乐赶紧冲进卫生间洗漱。牙刷和毛巾都换了新的，他不免觉得有些怪异。
　　吃完早饭已经差不多十点了，也不知杨萱去了哪里，今天他魔怔了似的，几个小时不见，心里头竟有些想念。
　　发了会儿呆，他找到小花洒给家里的盆栽浇水。这是李婉交给他的任务，每逢周一四要例行浇灌。
　　照顾完这些小家伙，他又想起前两日新添了一株鹤望兰，索性早早把饭煮了。随后他把接下的淘米水倒进了小花洒里，提着它走向客厅的一角，均匀地淋洒在那个大大的花盆中。别看这家伙一米多高，却是个十分娇贵的主，不但要控制浇水的量，还要定时施肥、抬出去晒太阳，对气温的要求也很高，不能热着，更不能冻着。
　　事情做完，杨乐就开始无聊了，正要回到房里发呆，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
　　是福利院打来的，询问李婉今天怎么没有去上班。
　　杨乐也一脸疑惑，应付了两句，尝试拨打李婉的通讯号码，却始终无法接通，又拨打杨萱的号码，也是一样的结果。这下他也没辙了，只能等她们回来再问了。
　　直到中午十二点，两人都没有归家，杨乐心里渐渐有了不好的预感。
　　想和杨修远通个气，通讯器也一直打不通，打给他留的那个单位电话，也只得到一句“他现在不在，要不晚点再打”的答复。
　　杨乐麻了爪，冲进两人的房间，想找找有没有留什么线索。
　　发现她们的通讯器都没有带走，他明显松了一口气。哪怕现在通讯器长时间处于网络故障的状态，但出门带着通讯器已经是积年累月的习惯了，如今都留在家里，只能是有意为之。
　　看样子她们都不会回来吃午饭了，杨乐也失去做饭的兴致，准备下楼去买一个超级豪华版的煎饼果子做午餐。
　　这注定不是一场愉快的交易，他看着中年摊主那拙劣的手法，差点忍不住发问：“我是不是干扰到你执行任务了？”
　　下午，天阴沉沉的，杨乐迫不及待地想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管住自己不胡思乱想。
　　但他始终静不下心，前线不断有噩耗传来，许多设在荒野中的岗哨都被拔除，人类对野区的控制力已经降至冰点。
　　看似拥有许多未动用的强大武器，人类仿佛稳坐钓鱼台，但杨乐知道，事实上一些武器根本就不可能动用，尤其是对发生在城市边缘的战役，这些武器不仅不会有助益，甚至可能成为人类自身的催命符。
　　此时此刻，或许有无数双眼睛正躲藏在黑暗中窥视这里，这些眼睛的主人，试探也好，好奇也罢，只要迈线一步，都必将遭至毁灭性的打击，拉开这场种族战争的序幕。战争的结局会怎么样，没有人会知道。
　　三点左右，一声巨响远远传来，杨乐几乎以为战争已经打响。
　　正幻想或许到了自己奋不顾身的时候了，一则新闻快报弹了出来。
　　这份快报险些杀死杨乐，让他血液都几乎凝滞。
　　“京都时间三点零七分，锦城西郊一实验室发生爆炸，事故造成34人死亡，锦都大学名誉校长，著名生物学家杨修远院士及其妻女、华国医师奖获得者，外科手术专家柴文瑞于这次事故中殉难，目前警方已经介入调查，爆炸原因仍在排查中……”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杨乐猛地摇头，这太奇怪了，她们去看望父亲，没理由不叫上自己。
　　联想到杨萱昨夜的反常行为，他定了定神，再度冲进她的房间。
　　握着她留下的通讯器，杨乐宛如揪着救命稻草，他脸色难看，颤抖着输入密码，尝试解密。
　　没试几次，当自己生日号码的最后一个数字落入空格里，随着提示音响起，锁屏界面当即打开。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生怕人看不见的备忘录：
　　“12月27日，晴。明天他就要出院了，好想就这样天天跟他呆在一起啊，晚上他主动拉了我的手，肯定也是喜欢我的吧，嘻嘻。”
　　……
　　“12月31日，雷阵雨。明天就是元旦了，这两天他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怕把自己关傻了。再不出来哄我，我就不理你了，哼。”
　　……
　　“1月2日，阴。虽然有时候傻乎乎的，可我太喜欢他了，昨天晚上偷偷钻了他的被窝，他的身上好暖和，要是可以天天这样抱着就好了。不行，我得快点跑，等下被妈妈发现就不好了。睡得像猪一样，等下和妈妈偷偷去爸那儿突击检查，就不叫你，你被抛弃了，哈哈。”
　　看到这里，杨乐面色一惨，眼前一黑，险些昏厥。
　　万念俱灰之际，他瞥见还有一页。
　　麻木地滑动手指，一大篇重复的字符映入他眼中：“在哭了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杨乐猛地一拳捶在自己大腿上。似乎不够解气，他又狠狠锤了两下，才吸着凉气，把这些虚假的日记再次翻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