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暗袭

　　羲何帝国分东南西北四境，北境桃氏、南境柳氏、东境翠山剑阁，此三境乃是在人皇的统领之下由三方势力自治。唯独靠海无人的西境才是由皇族亲自掌控，此等势力分配从古至今延续了千余年，想必其中也有些门道。
　　依照地星大陆板块的分布，羲何帝国乃是陆地上最靠西边的帝国势力，而地星则又可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大区域。
　　其中南北二境直面极南空贝城与极北森罗鬼狱的威胁，边境之间常年纠纷不断，而东境紧贴着四大帝国的公有区域“中位圈”，更是象征着羲何帝国的入口，其中看似和平实则暗藏的威胁不言而喻。
　　而西境靠海，矿脉丰富却是穷乡僻壤，可以说是一片未曾开发过的地方，皇族将自己的势力藏于此处，一方面可以保证实力的完整，另一方面又可以将所得的矿产资源全部据为己有，可以说是又安全又聪明。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族享有这天下的一切，但这种冠冕堂皇的分配却使得天下人心中有种莫名的违和感。
　　世人多说皇族不亲民，就连桃叶都认为皇族中人的骨子里都带着一份嚣张跋扈。
　　若依照小皇帝的行径，倒确实有些那个意思。不过皇帝年幼，尚存童心，自打与桃叶混熟的那一年起，每年正月初三小皇帝都会来万花城“探亲”，经算下来，约摸也有十年光景。
　　万花城的民众对于小皇帝的印象还是不错的。这个继承了当代人皇衣钵的小家伙自幼便展现出了不俗的实力，却也从未自恃欺人，善待平民而严惩恶人。虽有些许的张扬，但也算是个招人喜欢的脾性。
　　小皇帝的马车一进了万花城的关门，街巷之间三三两两的民众都会自觉的驻足参拜，小皇帝亦是很享受这种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脸上就要笑开了花，看来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桃叶见得如此便附耳过去，轻声道：“小皇帝终究是下一位人皇，为君者的威严多少还是要有一些。”
　　“哎呀，我每天在皇城中都受够了什么‘威严’，对人怒也不是笑也不是，还是在哥哥这儿能自在些！哥哥总归不会也要逼我那么严肃吧？”羲泽境脸色转变的极快，前一刻还笑靥如花，下一秒那水灵的小脸就要皱成包子似得。
　　桃叶最不会对付两种人，一种是冬时那般冷漠的，不愿说话，一句两句便没了话题；另一种便是羲泽境这般，鬼机灵，自幼时起便是这般缠着桃叶，情绪过于丰富，也不知如何是真、如何是假。
　　拿他没有办法，只得由着他开心。
　　被放任自由的羲泽境彻底没了顾虑，与民众又是招呼又是打趣，一路上好不快活。
　　只是桃叶心中叫苦，还不知这一幕传到人皇耳中会是那般情景。
　　好在路途不远，目力可及之处出现了一抹沁人的红粉。显然，已经可以看到桃府那棵千年不凋的老桃树，高枝参天、随风而动，桃府已然近在眼前。
　　谁料羲泽境突然没头脑的来了一句：“这一路上都没有见到几个面熟的桃氏中人，哥哥，桃氏内部可是出了什么问题？”
　　桃叶惊奇的看了一眼羲泽境，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孩子有些认不得了。
　　桃叶也能说是看着羲泽境长大，这个孩子虽然天资聪慧，但自幼时起便是个粗心大意、乐于悠哉的小少爷罢了。
　　那时的羲泽境每日都跟在桃叶屁股后面打转。桃叶做什么，羲泽境就跟着装模作样的学做什么，只是边学边玩。
　　依桃叶所知，羲泽境是绝不会去考虑这些的。谁知这不在皇城的几年间，这个乐天的小家伙恍然间像是长大了许多。
　　不知为何有些欣慰，笑了笑道：“小皇帝心细。实不相瞒，父亲前两日离开桃府进驻边境时带走了桃府内所有的侍卫，只留下些文生负责处理桃府留下的一应事物，目前万花城已经彻底全权交予巡防卫掌管。”
　　“那怎么行？他们连哥哥你也不管了吗？为什么就留你一个人啊？”羲泽境明显急了，语气之间都重了不少。
　　桃叶摇了摇头：“并非族中丢下了我，亦非我不愿离开。如今绣花纹袍加身，桃氏的宿命与恩怨便背负在我身上，我还有不得不做的事情，也是只能由我来做的事情。”
　　听得如此，羲泽境皱紧了眉头。别人不懂，他还是明白桃叶语中的深意。
　　“哥哥你还是无法释怀剑二阿姨的死吗？”羲泽境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他和桃叶二人才能听到。
　　桃叶深深望了羲泽境一眼，似有话在心中仔细斟酌了一番后，沉声道：“泽境，有些话便只能对你说。你亦知我，无关对错，弑母之仇、不共戴天！我父亲一身修为尽废，已无法再有作为。如今，便该由我来向一些人来讨个说法。”
　　“哥哥，你要……”羲泽境看着桃叶双眸之中的决绝，有话想问却又不敢问。
　　桃叶突然放松了下来，笑道：“桃氏祖训四字，宽人克己。我要的只是真相，只是个说法罢了。桃氏中人从不做违心之事，得到了怎样的答案，便会有相应的行动，我如何行径的决定权并不在我手中。”
　　至此，羲泽境彻底沉默了。桃叶离开皇城已有三年多，对于这位小皇帝而言，桃叶才是他在皇城中最亲近的人，甚至超越了自己的父母。
　　对于皇族中人，羲泽境只是个要培养成下一任人皇的苗子；对于父母来说，羲泽境只是个传宗接代的结果；对于皇城内的其他人而言，羲泽境则是未来的主子，自然是要阿谀奉承，并没有什么人主动掏心掏肺，都仅仅是在其位而谋其政罢了。
　　能真心待他的人只有桃氏一家，真正教他做人做事的亦只有桃叶一人罢了。
　　桃叶是羲泽境从小到大唯一的玩伴，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的哥哥。
　　小皇帝虽然贪玩乐天，但并不傻，他多少还是了解一些关于三年前发生在那位大名鼎鼎的“剑阁第二席”与桃氏宗主桃贤君身上的事。
　　因为那件事，桃氏永远离开了皇城、回到了边境。就连桃氏的宗祠都被转移，似是世世代代都不会再被皇城接纳一般。
　　虽桃氏如今仍在尽职尽责的守卫边境，但这之间早已决裂的情感又能安稳多久？
　　桃叶的情感又能安稳多久？
　　羲泽境这辈子最怕看到的便是终有一天会站到桃叶的对立面，那可是他最依赖的人。
　　失去了笑容的小皇帝彻底陷入了沉思，坐在马车之中低着头、一声不吭。
　　一旁的桃叶还是第一次见到羲泽境这个样子。桃氏虽被赶出皇城，但过往的日子桃叶还是分得清黑白，他何曾愿意伤害这个小家伙呢？
　　只得低声叹了一口气，缓缓勒紧了手中的缰绳，赤鬃黑马乖乖的停了下来。
　　“进了万花城，桃府便也不远了。此处已有巡防卫照管，安全自然不是问题。便先带着小皇帝去吃些东西吧！小时候每次到这里你都不愿走，非要吃那家酥油烧饼。”桃叶指了指身旁的一户商家，门口烤炉烧的正旺，烧饼师傅下手利索，空手挑起一个个新鲜的面饼，猛的伸进炉中贴于炉壁之上！动作干净利落，看来做这一行的时间不短。
　　若是往年的羲泽境听到了酥油烧饼这四个字怕不是要开心的跳起来，可此时此刻却毫无反应，看来桃叶的话确实对他打击很大。
　　那烧饼师傅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马车，又看到了坐在车头的桃叶三人，登时一喜，赶忙上前躬身道：“小皇帝、桃少爷、冬时姑娘，老李头有失远迎！”
　　还没来得及等桃叶三人回应，老李头忙朝着屋内喊道：“小萝卜！快出来，你哥哥们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扎着羊角辫，约摸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从屋内疯也似的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没吃完的烧饼，残渣吃的满嘴都是，羊角辫子也扎的有些歪横，显得十分跳脱。
　　小萝卜是老李头的女儿。老李头已过不惑之年，也算是老来得女，小萝卜的母亲在生下她时便难产去世了，留下他们父女二人相依为命。
　　只是小萝卜刚好是正月初三时生，那一年她母亲生产，羲泽境与桃叶正路过此处买烧饼。由此过后每年都会在这一日来买烧饼，顺便看看小萝卜，为她庆生。
　　“皇帝哥哥、桃子哥哥！”小萝卜奶音稚嫩、甚是喜人，张开双手便朝着马车冲了过来！
　　车上的羲泽境还在沉思之中，显然没有注意到小萝卜的举动，只有桃叶笑着跳下车，将腰间的兵刃往背后挪了挪，生怕伤到她，同样张开双手等着小萝卜扑过来。
　　可就在此时，桃叶余光一闪，总觉得周遭一道黑影朝着己方袭来！动作之快令他下意识的想要闪避都似有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一手黑拳已出现在桃叶的视野之内！但本能迫使着桃叶朝着拳锋方向冲了过去，不因别的，只因一旁的老李头已先被一脚踢开，拳锋所指竟是朝着自己跑来的小萝卜！
　　那人实在是太快了，蹲在地上毫不设防的桃叶根本没办法追上那拳头的速度！
　　桃叶一口银牙咬碎，用尽全身上下每一丝力气，伸出双手朝着小萝卜纵身一跃！虚空之中已无再次控制身体的方法，桃叶正是想要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小萝卜！须臾之间，这是桃叶认为自己唯一能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