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夜红衣

　　自打周子淼新官上任，整个医院打交道的人是越来越少。对此，周子淼倒也看得开。毕竟整日里守着几百平方的太平间，他人怕是避之唯恐不及。
　　中午时分，周子淼右手提着饭盒，左手食指勾着钥匙，大模大样进了食堂。
　　四周同事，仿若见了领导一般，自觉退开了一条一米来宽的路，细碎议论声更是不止。
　　周子淼也没认真去听，反正大都是说，太平间守夜人又来了，晦气得很。
　　“小周，往右边挪挪……”
　　低头干饭间，一身紫色长裙走进眼角余光之中，空气中弥漫着香水味。
　　周子淼缓缓抬头，本能地做了个请的手势，旋即招呼道:“王姐，这边坐。”
　　“小周啊，我先前真不知道钟院长是要让你去太平间守夜。”放下手中筷子，王丽娜侧头，压低声音问道:“昨晚第一天守夜……还好吧？”
　　一句问候，加上今天、昨天医院里的低声耳语，周子淼就觉着太平间莫不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王姐，我在医院可就你一个校友。”将碗里的鸡腿夹了过去，往王姐那边挪了挪，喉结微动，低声问道:“我来咱医院前，刘师傅看管太平间多久了？”
　　一旁的王丽娜抬首，凝视着虚空，幽幽说道:“听我师傅说，刘师傅从二十岁出头就在医院工作了。这一干就是四十多年，太平间也太平了四十多年。”
　　“难道最近不太平？”
　　“刘师傅出事前几天，去过一趟档案室。从那以后，档案室就着火了……”
　　“有什么重要档案被烧了？”
　　“倒也不算太重要，好像是华山医院建院史没了。”
　　见一旁的周子淼愣在那，王丽娜随即话锋一转，“周围的野猫皮得很，夜晚经常去太平间偷食……”
　　“原来是野猫啊，我见到了。两只花猫一只黑猫，那只黑猫右眼瞎了……”
　　周子淼说到一半，便被自己这位校友学姐打断，恍若真出了大事一般。
　　“小周啊，你下午去找找院长吧，我先去洗碗了。”
　　“不就是野猫？猫倘若通灵，我倒可以证实我的魂力循环假设呢”周子淼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埋头扒拉饭盒里的白米饭，低声呢喃道。
　　出了餐厅，坐在凉亭里的王丽娜看着亭外柳树，轻语:“但愿是我想多了……不，绝对想多了。昨晚没事，今晚又怎么可能有事。”
　　自我说服了一通，王丽娜起身离开了凉亭。
　　……
　　下午几个小时，周子淼一共也就开了三次太平间停尸房的大铁门。
　　差事还真不多，钱一分不少给，还能好好研究充实一下自己的那套魂力循环理论。
　　这般想着，周子淼端坐在电脑旁，“啪啪”敲个不停，神情专注得很。
　　突然间，
　　门开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鹏哥，你小子怎么有空来看我了？”看清来人，周子淼浅浅一笑，起身招呼道。
　　“我刚出差回来，就听说你被分配到太平间了。特地来看看你，以后也多照应一下我……”
　　“过分了啊，你在儿科门诊待得可比我身边强多了。”放下瓷杯，在刘鹏肩上一拍，笑着说道。
　　“小孩皮实得很，这不早上打针被咬了一口。”说着说着，刘鹏将袖子往上一拉，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和他们打交道好啊，没那么多操心事。”
　　“要不，咱换换。”
　　一拍即合，周子淼搬着笔记本朝着门外走去，不忘嘱咐道:“鹏哥，今晚就拜托你了。”
　　“去吧……”
　　刘鹏甩了甩手，全身心扑在了电脑上，快乐地五黑了起来。
　　夜里，周子淼白天提到的野猫来了。刘鹏游戏选英雄等候的空隙，喂食了一会儿野猫。
　　“小周，不会记错了吧。明明是三只花猫，哪来一只瞎眼黑……”
　　低头自语间，值班室的门开了，一道人影从门外飘过。
　　“谁？！”
　　随手从门后提了一根木棍，刘鹏就追了出去。
　　“站住，你给我站住……”
　　挥舞着手中木棍，追击着走廊尽头的红衣背影。追着追着，对方在拐角处不见了。
　　“真是倒霉，再来戏弄我。把你腿……”
　　转身的一瞬，一张没有五官的白脸悬在半空，刘鹏慌乱之下失足从楼梯上滚落。
　　第二天一大早，周子淼带着包子、豆浆来太平间。
　　“鹏哥，鹏哥……”豆浆洒了一地，两个包子滚落到角落里，周子淼双手晃动着依靠在停尸房门口的刘鹏，大声喊道。
　　“暗夜红衣……无脸人。”苏醒过来的刘鹏，瞳孔骤缩，双手抖个不停，像留守儿童扑到父母怀里一般哭个不停。
　　暗夜红衣？！
　　周子淼心里直打鼓，一把将刘鹏扶起，回到了值班室。
　　推门而入，电脑屏幕亮着，播放着昨晚刘鹏追出来以后的画面。显然受到了惊吓，可也没见到什么暗夜红衣啊。
　　眼不见心不烦，周子淼将电脑关机。
　　“鹏哥，没事了。你昨晚没见到一只黑猫？”
　　“猫……我只见到了三只花猫”刘鹏刚正常没多久，右手缓缓抬起，指着窗外颤抖地说道:“红衣服，红……”
　　周子淼顺着刘鹏所指看了过去，窗外还真有一个红衣服，不过那真是老熟人。
　　“王姐，你怎么来了？”
　　“蔡主任让我来通知刘鹏，今天早上近三年入职的年轻人开个会。”王丽娜瞥了一眼躲在周子淼身后的白大褂医生，连声问道:“他怎么了？”
　　“撞鬼了，昨晚可能看到了红衣服女人在太平间里飘。”周子淼将身后的哥们推了出去，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华山医院的王大美女，快去开会吧。”
　　送走了两位熟人，周子淼没有闲着，角落里随手拿了一把拖布，出了值班室。
　　地上豆浆刚清理，瞎眼黑猫窜出叼着包子从太平间离去。
　　“它待了一夜？那两只花猫呢？”周子淼低语着，从兜里掏出钥匙，开了停尸房的门。
　　一股阴风迎面而来，周子淼带着几分不满走了进去。
　　还没干活，就被平躺在此间的众尸吓了一跳。当然他们都没有诈尸，只是手里都攥着一张照片。
　　照片泛黄，有些年代了，上边是一个四合院，红衣女子背对着镜头。
　　看了四五秒，周子淼扔下拖把，跑回了值班室。
　　打开电脑回放昨夜太平间里的监控，在三十分钟处，一道红衣从画面里飘过。
　　“不会吧，难道昨晚的事是真的？”周子淼回首看了一眼窗外，身上冷汗直冒，自个儿安慰道:“乱力乱神……怪力乱神”
　　中午时分，周子淼餐厅又遇刘鹏。
　　“鹏哥，你没事了吧？”
　　“我能有什么事？昨夜应该是幻觉，心理科主任嘱咐我多吃猪角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周子淼打量着兄弟，没有发现异样，索性没有再去提早上在太平间里发现的其他线索。
　　“你昨晚真没见到一只黑猫？瞎眼的那只”
　　“没”
　　见周子淼不信，刘鹏将右手举过头顶，发誓:“昨晚我只看到了花猫，黑猫绝对没来。如果来了，我吃饭被噎……”
　　“没来就好，没来就好。”周子淼打断了哥们的发誓，笑着打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