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骑士倒下

　　南方南华市，晚高峰。
　　刚下过一场大雨，让本就车水马龙的水街变得更加拥堵。
　　除了左转的车辆缓慢移动，其他方向的红绿灯路口都排起了长龙。
　　所有人都跃跃欲试，但没人敢越线，每个方向的路口都有交警把守，绿灯没跳，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叮咚，您的订单已超时……”一声清脆的语音提示，把人群的注意力从红绿灯转移到一名骑手身上。
　　黄袍加身，戴着头盔，刚卸下的雨衣还挂在车头。这已经是第三次语音提示，骑手下意识地拧了油门，往前挪了一下。
　　红灯已经读秒倒计时，3/2/1……
　　还没等交警示意，前排的非机动车已经冲了过去，随后如泄洪一般涌出，这时候，四轮往往没有两轮快。
　　“慢点！想去学习吗？”交警边指挥交通边喊了一声，黄衣骑手正好“嗖”的一下从他身边冲了过去。
　　话音刚落，只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急刹，黄衣骑手应声倒地。
　　现场一辆电瓶车倒地，一辆新能源车和一辆蓝色跑车剐蹭，黄色骑手倒在路上，新能源车主先下了车，是个穿着带花裙子的姑娘，眉清目秀有点萌，身材姣好，是别人家的姑娘。
　　看到女车主下车，跑车的车主也不耐烦地升起车门，一个剃着板寸头的小伙子，别人家的少爷，冷峻中带着几分傲娇，看他的坐骑，有这个资本。
　　“怎么开的车怎么开的车？睁大眼睛看看，你赔得起吗？”板寸少爷没有鸟倒地的骑手，看了一眼剐蹭的地方，指着带花裙姑娘骂骂咧咧走了过来。
　　走近一看，突然愣住，“是你？”
　　“是你？！”带花裙子姑娘也是一愣，本来歉疚的神情瞬间变冷。
　　“认识？”交警过来询问。
　　带花裙子和板寸只是点点头，没有吭声。
　　“那私了还是？”交警边拍照边做记录。
　　“呵，无所谓啦，我要她赔，她赔得起吗？”板寸不屑一笑。
　　“哎，郭霖霖，你说什么呢？明明是你追尾。”带花裙瞪了板寸一眼。
　　“拜托，我的林妹妹，我直行，你实线变道好不好？还恶人先告状？”郭霖霖指着车道比划了一下。
　　带花裙林小姐顿时语塞，片刻，嘀咕道，“那我还不是为了让他？”林小姐说着，指着倒地的骑手。
　　听到终于有人想起自己，倒地的骑手突然深吟道，“哎哟，疼死我了……”
　　林姑娘一听，急了，自己这个追尾有点强词夺理，万一真又给这小子撞坏了，可摊上大事了。
　　“你……你没事吧？你别吓唬我，我看见你准备拐进来我就变道了，不会真撞你了吧？”
　　“你说呢？哎哟……”黄衣骑手看着妹子着急的可爱模样，又摸了摸膝盖。
　　“叮咚，您的订单已超时……”这时，语音再一次响起。
　　郭霖霖不屑一笑，“哼，一个骑手还学人家当骑士。”
　　“你说什么？”郭少爷的盛气显然激怒了黄衣骑手。
　　他正要从地上起身，这时，突然从跑车上又下来一个女孩，二十出头，还穿着校服，纯情学生模样，看着有点让人不放心的美。
　　“郭霖霖，怎么了？”小姑娘有点担心，想必很少见过这种情况。
　　“没事，一个送快递的，学人家开飞车。”郭霖霖搂着小姑娘的肩膀，学生妹下意识耸了一下肩。
　　“你混蛋！”黄衣骑手从地上猛地起身，摘下头盔往郭霖霖面前猛地一砸，眼睛却看向了学生妹。
　　“路左？”学生妹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庞，脸上一惊。
　　原来这黄衣骑手名叫路左，别说，摘下头盔一看，这身这脸这发型，是有几分浪子的味道。就连林妹妹都不由得多看几眼。
　　路左径直朝学生妹走过去，“你不是说在兼职给学生补课吗？”
　　“我……”学生妹刚要应答，郭霖霖抢在前面，“她是在兼职补课啊，给我补课，怎么了？！”
　　路左皱眉看了学生妹一眼，在等一个答案。
　　学生妹微微点了点头，“下午去帮郭霖霖补课，晚上还有第一节课，可是错过了地铁，他非要送我回校……你……你没事吧？”学生妹看着路左额头有擦伤，似乎有点心疼，正要伸手去擦，不料路左头一扭，“走，我送你回去！”
　　说着，路左拉起学生妹的手正要离开，被郭霖霖一把拽住，“你干嘛？”
　　“她，柳菲儿，我女朋友！”路左瞪了郭霖霖一眼，不看钱包和口袋，路左气质这一块拿捏得死死的！
　　毕竟，郭霖霖和柳菲儿一样，还是个学生！只是，柳菲儿比他大一届，现在是大四，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是男同学心中的女神，是女同学心中的……而路左，也是比她大一届的学长，当初一起进社团，后来在一起了。爱情是甜的，生活未必，看两人现在的奋斗，一个兼职实习，一个风雨无阻地跑腿，就知道想拥有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路左把车扶起来，将后视镜掰回来，抬起大长腿跨上去，扭动钥匙，拧油门，动作一气呵成，车动了，还能用！
　　“戴上。”路左将一个头盔递给柳菲儿。
　　柳菲儿正要戴上，交警走了过来，“等下，你还不能走。得留下来配合调查。”
　　“调查？”
　　“对。一，刚才你倒地喊疼，我们要确认你到底有没有受伤，是否需要叫救护车？”
　　还没等交警说完，路左一改刚才装酷的神情，傻傻赔笑，“不碍事不碍事啦~”
　　“别笑，第二点听好了，你这是电瓶车，非机动车，非机动车上机动车道，还超速，危险驾驶，影响别人机动车正常行驶，你这得负责任啊。”交警边做记录边喝道，“熄火，下车！”
　　一声喝令，路左只得乖乖拔钥匙。
　　“警察同志，那我呢？我还有急事儿啊~”林姑娘问了一句。
　　“监控数据已经出来，电瓶车和新能源车各担一半责任，跑车无责。”交警下了定论。
　　“啊？”
　　“啊！”
　　“我就说嘛，我没错！”郭霖霖得意道。
　　“但是，你这跑车有点剐蹭，你是想私了还是走程序？”交警问郭霖霖。
　　“算了，把他们的车都卖了也赔不起我这点漆。如果没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郭霖霖不屑道。
　　交警点点头，“如果你放弃索赔，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得嘞！”郭霖霖得意地接过笔，在纸板上刷刷几笔，最后“咚”的一声，结束签名。
　　“你们是事故的责任人，需要留下来接受处理，顺便……学习学习……”交警拿着笔在路左和林姑娘面前晃了晃，微微一笑。
　　“多久？”林姑娘似乎确有急事。
　　“看视频学习安全教育少说也有四十分钟。”
　　“啊？可是，我等下还要上课呢？”柳菲儿不由得插了一句，将手表伸到路左面前。
　　学校的时间，路左才离校一年，心里还清楚得很，还有半个小时第一节课就开始了。
　　“你先回去，打个车。”路左很快决定，但是这个点，这个路段，又发生这样的事故，车辆都要绕着走，能见到一辆空车可不容易。
　　看路左招手近十分钟了也没有一辆车，郭霖霖走了过来，“学长，你还是让菲儿坐我的车去学校吧，今天可是她值日，是要带头点名的。”
　　虽然路左对郭霖霖不待见，但确实自己打不到车，而且人家还叫自己一声学长，如果再吃醋，就显得有点小气了。
　　“路左，没事的，我们只是顺路。”柳菲儿也向前劝道。
　　路左纵有百般不情愿，也无可奈何，咬牙点点头，“路上小心，到了给我电话。”
　　说着，路左将柳菲儿送上郭霖霖的跑车。他走到前窗，对着郭霖霖有气无力地指了指，郭霖霖隔着窗耸耸肩，嘴角一笑，油门一踩，“轰轰轰”几声巨响，驱车离去。
　　看着女朋友上别人的跑车离去，路左心里很不是滋味。
　　“别看了，走远了，人家那可是跑车！”林姑娘看着发呆的路左，不忘添一把火。
　　路左和林姑娘跟交警回到局里，因为要协商处理事故，两人正式认识。
　　林姑娘，“林萌，森林的林，萌萌哒的萌。”众人不由一笑。
　　路左，“路左，道路的路，左边的左。”
　　“以后记得靠右走！”交警冷不防插了一句。
　　轻松的气氛让两人决定私了，毕竟比较省事，最担心的跑车已经放弃索赔了，剩下这两主谁跟谁都不好较真。
　　但是视频还是得看。这个点晚高峰已过，学习点基本没什么人了，两人被带去观看视频，学习安全教育，这一看就是四十分钟。车祸猛于虎，看着两人都不由得心中一震，林萌曾好多次被吓得差点没抱住路左。
　　两人从屋里出来，天已经黑了。
　　路左看了看手机，柳菲儿还没有来电话，也没有回信息，他再打过去，对方已经关机。
　　路左有些沮丧，他开始多想，“在没有能力的年纪，爱上了不能保护的女人。”
　　林萌微微一笑，“别多想，应该是手机没电了，就像我的小坐骑，刚才试着打火，没电了。”林萌指着自己的新能源汽车，无奈地耸耸肩。
　　新能源时代，忘记给车充电跟忘记给手机充电一样可怕！
　　“那你是打车还是坐地铁？”
　　“我已经给家里人打电话了，我哥会过来接我，只是……”林萌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今天这事儿一闹，我的事情没办法解决了。”
　　“对不起。”路左歉意道。说实在，今天的事故完全可以判他全责，而且如果跑车和新能源车都索赔，他真的不敢想象。
　　“没事，明天早点起床补回来！”林萌乐观道。
　　说话间，林萌的手机铃声突然想起，“喂，哥？啥？车到半路没油了？那我咋办？打车？这个点这地方上哪打车？喂喂……嘟嘟嘟……”
　　“你哥来不了？”路左听出了个大概。
　　林萌抿着嘴点点头，“在前面几公里没油了，在找加油站。这个点我怎么打车嘛！”
　　看着林萌着急又无助地搓手，路左想了想说道，“如果你不嫌弃，我可以搭你过去，算是稍微弥补一下今天的过错。”
　　林萌也想了想，点了点头，“好吧，就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上来。”路左骑上车，打火，将头盔递给林萌，“戴上。”
　　“这是你女朋友戴的，我不戴。”林萌下意识拒绝道。
　　“小姑娘，刚才的视频都白学了吗？骑车是要戴头盔的！”值班交警把头伸出窗外提醒道。
　　林萌只好讪讪地戴上头盔。
　　虽然没有跑车的风骚，但是，这样的夜晚，骑着小电驴行驶在路灯下，晚风吹拂，也不失一份惬意。
　　“你扶好，我要加速了！”骑士的梦想在路左心中从未熄灭。
　　林萌犹豫了一下，本想抓着路左的肩膀，或者，腰，那是最安全的，但是她想了想，反手抓住了两边的后架。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永远不会堵车……嘟嘟嘟……”平时唱着这旋律，路左都很轻松，但是今晚不一样，他骑着自己的车，却想着女朋友坐着别人的跑车，也许只有这歌能自嘲一下吧。
　　林萌似乎听出其中的味道，但还是配合着一起欢笑。今天已经如此衰，为何还要让自己心塞？
　　过了十几分钟，前面有个加油站，一辆黑色SUV打着双闪在路边等着，林萌朝着SUV兴奋喊道，“哥！”
　　临别时，两人摘下头盔。路左突然叫了一声，“啊！”头盔搁到他额头的伤口。
　　“咋了？”林萌打着手机电筒照过去，担心道，“快，我这有OK崩。”
　　“拿着，我帮你贴上。”林萌将手机递给路左，用纸巾轻轻擦了擦，将OK崩贴在路左的额头上，轻轻压了压，捋了一遍又一遍，生怕贴不稳。
　　加油站远离市区，此刻很安静，静到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突然，前面的车按响了喇叭。
　　“好了，你回去注意点，先别碰水。”林萌有些慌乱。
　　“谢谢。”路左将手机塞到她手中。
　　林萌拿着手机跑向哥哥的车，头也不回。路左看着汽车远去，才骑上自己的车。
　　“叮咚，您的订单已严重超时，请及时联系您的客户‘萌萌哒林’说明情况……”临近零点，今天最后一条语音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