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屠夫

　　此后的日子，二人又朝着炎明小镇方向走了三日，勉强算是真正进入到了极北大陆。
　　时值八月中旬，极北大陆的中心与边缘地区截然相反，外面一片荒凉，里面却好似一片人间仙境，薄雾笼罩着这片大陆，山光水色融为一体，阳光穿透层层薄雾铺在大地之上，光柱内的尘埃缓缓游荡。
　　二人所处之地是一座青城，城内房屋错落，大地均为青石板路，经过薄雾的浸绕，亮如镜面。
　　丝丝湿气沾在发梢脸颊之上，白苍只觉得心旷神怡，好像进入了水遁术师的专属世界一般，反观牛二却不那么自在了，从进入这座城以来，就一直紧绷着神经，到不是怕突然遭到袭击，而是实在不习惯这水雾缭绕的感觉，按照他的话来说，那就是活受罪，纵使这里千般万般好，也不如自己的荒土层里待着舒服。
　　走着走着，二人到了一座广场，不同于水仙县的构造，这座广场的风格别具一番风味，是一种他二人从未见过的建筑风格，多余青灰色石面砌成，看起来很是气派。
　　广场的正中央围了很多人。
　　“过去看看”白苍用下巴点了点人群说道，二人一前一后凑了过去。
　　极北大陆高手如云，二人既是来寻人的，那就不会太过招摇，牛二听了白苍的话，二人同时将境界隐藏到了地级，过往行人从未有谁正眼瞧过这二人。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老远就听到人群的正中央有人在吆喝：“来瞧一瞧，看一看，您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有钱的过来捧个钱场，没钱的回家借钱再过来捧个钱场……总之您捧个钱场就对喽，保您不觉着亏。”
　　挤过人群，白苍一眼便看到了场中央直挺挺的躺着一个男人，胯下只盖了层布，稍显透明……
　　白苍又四处看了看，明显女看客就比较多一些嘛，更有年轻尚小的女孩羞得满脸通红，又忍不住盯着那男人想多看几眼。
　　男人身旁站着一个粗壮大汉，头戴红巾，腰系钢刀，嘟着小嘴，八字胡被努在两边；另一边站着一个手拿铜锣棒子吆喝的男人，那人脸色铁青，一双眸子却炯炯有神，看起来非常的空虚且精明。
　　眼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空虚男敲了声铜锣，喝道：“一敲铜锣，钢刀指天。”
　　话音刚落，那粗壮大汉从腰间解下钢刀高高举起，人群爆出一阵喝彩，纷纷往里扔银子。
　　空虚男又敲了声铜锣，道：“二敲铜锣，喷喷小水儿~”
　　大汉原先嘟着的小嘴顺势一喷，口中的清水如数被喷洒在了钢刀刀身之上。
　　白苍牛二单手扶额，原来这货刚才不是在卖萌啊！！！
　　地下躺着的男人这时突然睁开了双眼，刚一开始还有些茫然，但只稍稍一琢磨，登时便明白了自己的处境，想挣扎起身，但明显只是抖动了几下便又瘫了下去，尽管他已经涨红了脸，却依旧无法起身，不知被动了什么手脚。
　　牛二见状明白了些什么，扯了扯白苍衣服，低声道：“要不要救？”
　　白苍并未看牛二，依旧目视前方，轻轻摇了摇头便不再言语。
　　这时空虚男又敲了声铜锣，道：“三敲铜锣，手起刀落。”
　　这一声手起刀落像催命咒一样窜入男人耳内，这让放弃挣扎的他又使劲动弹了几下，嗓子里发出几声沉闷的‘哼哼’声，但在旁人看来，他不过就是抽抽了几下而已。
　　大汉闻言依旧面不改色，稍稍撅了一下屁股，双手握着刀往后扬起，一息过后，猛的砍了下去。
　　霎时间，一道血柱喷洒而出，溅了大汉一身一脸，他只简单的舔了舔舌头能够着的地方，便又静静的站回了原先的地方，似乎做这件事情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从他举刀开始，人群中的呐喊助威声便不绝于耳，声声震耳欲聋，似乎只是在看一场刺激的游戏一样。
　　游戏结束，空虚男马上捡起了地上的银子，随后抱拳道：“诸位，今日就先到这里，待明日抓到了猎物咱再开场，告辞告辞哈哈哈……”收完银子，空虚男跳上了大汉的背后，二人疾行而去。
　　这时，不知是谁又喊了一嗓子：“快走，东广场有煮活人的场子，去晚了可就赶不上趟了。”
　　闻言，一群男男女女着急忙慌的又跑向了东边，现场只留下了白苍牛二以及那名身首异处的男子，白苍细细感受了一番，发现此人并非修行者，而是一名普通人，至于他刚才明明醒了过来，却无法动弹的原因，白苍猜测应该是被灌了迷药一类的东西。
　　这极北大陆景色秀丽，反倒是里面的人生得一副恶魔心肠，叫人作呕。
　　白苍四处打量了一番，转头又看向牛二，眼神中带着些许冰冷，道：“刚才的砍头把戏看的过瘾吗？”
　　牛二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了嘀咕，似笑非笑道：“过什么瘾，老朽最痛恨这种人了。”
　　“当真？砍头、蒸煮活人、蛇缠、喂虎，这些不都是你发明的吗？屠夫，难不成你是在痛恨你自己？”白苍突然说道。
　　一阵沉默过后，牛二又开口，他还想为自己辩解，但语气却蔫儿了下来：“老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苍笑了笑，迈步走了出去，那感觉明显就是再告诉牛二‘其实我都知道了’
　　路上，白苍似乎是在对谁神识传音，牛二还不到境界，自然不会，也偷听不到内容，不一会儿白苍便带着他走到了一座黑色的房子前，这座房子看起来荒废已久，似乎是早些年遭了一场大火。
　　在进去之前，白苍特意看了一眼牛二，果然捕捉到了他躲闪的眼神，以及犹豫不决的脚步。
　　“怎么？不敢进去？”白苍说罢嗤笑一声，率先踏了进去。
　　牛二顿了顿，知道自己已没什么秘密可言了，便跟了进去。
　　屋子不大，四四方方，最中间还放着烧剩下的盘子、香炉、和半截漆黑的供牌，上面的字迹却看不清了。
　　牛二怔怔的望着这一切，脸色虽平静如常，但心底却早已翻江倒海，他紧闭着眼，似乎再回忆着过往的一切。
　　白苍俯身凑到牛二身边道：“牛二，不，我应该叫你屠夫对吧？”
　　牛二猛然睁开双眼，道：“你究竟是谁？”
　　“我就是我，没有其他身份，这点与你不同。”
　　牛二冷声道：“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白苍却并未回应他，慢慢悠悠的在屋内四处走动，似乎对里面的一切颇感兴趣，同时提起了牛二的往事。
　　“二十一年前，你便与你的妻儿生活在极北大陆，那时的你土遁小有成就，虽已年过半百，但境界却已直赶通晓界，本以为能稳步提升修为，不曾想遇到了瓶颈，自从步入通晓以后，也让你止步于此。”
　　“偶然一天，得到了一个黑衣人所授秘闻，将拥有内丹的修炼者制作成人蛊便可助你突破通晓，迈入参天界的行列，那几年你瞒着妻儿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人选，可是能结成内丹的人，少之又少。”
　　“找到的人选里要么是被别人捷足先登，要么是实力不可逾越的强者，某一段时间，你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可就当你要放弃时，却在某一天清晨有了一个意外的发现，那便是自己的儿子竟凝结出了内丹，或许是出于亲情，你犹豫了一段时间。”
　　“后来你的某位朋友似乎看出了你的不同寻常，便对于进行了跟踪，终于在你决定杀掉儿子取内丹的时候，他出手制止了你，可你却将你那好心的朋友暗算致死，后来你怕事情暴露，便将他的尸首掩埋在了极北大陆的边缘地区，而这个人就是你我刚进来时，你所祭拜的那座解元墓。”
　　“杀掉儿子后，你迫不及待的按照所得秘闻的方法取内丹，那时的你鬼迷心窍，对于儿子的死，根本不为所动，这一切都被你的妻子看在眼中，在你得手前，妻子对你下了迷药，等你再醒来却发现儿子的尸体已消失不见，屋子里只留下了你和你上吊自杀的妻子。”
　　“那时的你觉得很是迷茫，慢慢的有了自残的倾向，炎炎夏日之所以你还穿着厚衣服，恐怕是为了掩盖胸口的疤痕吧？后来嫌自残不过瘾，竟然发明出了砍头、蒸煮活人、蛇缠、喂虎这些血腥暴力的游戏。”
　　牛二静静聆听，神色却阴晴不定。
　　白苍继续道：“虽然你后来供起了妻儿的灵位，但心心念念的还是内丹，整日出入这间屋子，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索性一把火烧了这屋子，眼不见心不烦，介于后悔和没取得内丹的遗憾中徘徊，你认为是各项参半，不过在我看来你似乎更倾向于后者，只是你自己不愿承认罢了，所以你便跟着我来了极北大陆，想要重新寻找你儿子的内丹以此来步入参天界，我说的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