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医疗费

　　吴淑这个光杆司令真的不好当，一个帮衬的都没有，加班成了日常工作状态。向领导讨人，讨得领导每次和她聊天，就怕她提这事。今晚，还得加班！吃过晚饭，她就回到了办公室。刚开工不久，杨妈的电话来了。
　　“阿淑，阿咩她爸病倒了。”
　　杨妈带着哭腔，把吴淑吓了一跳。
　　“阿姨，您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咩她爸住院了，医生说要做手术，得先存三万元医疗费进医保卡里……”
　　“叔叔现在住哪个医院？我马上赶过去！”
　　“人民医院……”
　　杨伯入住神经外科病房治疗。吴淑赶到时，只见杨咩独自站在病房走廊的窗户旁，正情绪激动地打着电话。她无暇顾及杨咩，直接奔入病房。
　　杨伯已经迷迷糊糊、神智不清了，正挂着药瓶。而杨妈则坐在病床前泪流不止。
　　细问之下，吴淑才知道，杨咩上午离婚了，下午打车载着大包小包的行李回了娘家。杨伯杨妈见此情形，感觉不妙，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却死活不说，后来就干脆躲进自己的房间不出来。
　　两老心急不已，打电话给建忠，建忠不接。打了王家固定电话，接电话的是建忠他妈。建忠他妈本就对杨咩意见很大，担心自己那三十万元打了水漂，就毫无保留地把杨咩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两老才知道，原来杨咩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杨伯本有高血压，中午又喝了些酒，一时急火攻心，竟突发中风，昏迷不醒。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紧急抢救之后，医生判断这是急性脑溢血，准备第二天安排手术，要求患者家属先存三万元医疗费。
　　两老的钱早就全部交给杨咩了，身上的钱连一万元都凑不齐，杨咩则更不用说了。母女俩思前想后，到底是走投无路，只能找吴淑了。
　　早上收到杨咩那十万元，吴淑都还放在银行账户内，自然二话不说，拿了杨伯的医保卡去柜台缴了费。
　　她跑了一大圈回来，杨咩还在走廊上打电话，她没有打扰杨咩，进病房陪杨妈去了。
　　“马总，图片和视频，我都发给你看了，你要是还不相信，我现在就可以和你视频聊天，让你亲眼看看我爸现在的情况。”
　　“杨老师，我绝对相信您说的全是真话。我也很同情您，还有你爸爸的处境。我衷心祝愿你爸能早日康复，我相信观世音菩萨也一定会保估你爸平安无事的。”
　　“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你说我要求过份了吗？我还有28万本金没有兑付，我就要求你先给兑付三万元，让我度过现在这个难关。”
　　“我很想伸出援助之手，帮您一把，哪怕是尽一点微薄之力。但我现在真的很困难，哪怕是一百块钱，我都拿不出来，更别说是三万块钱了。我姥姥也刚去世，我也没有能力去挽救，我也很痛苦……”
　　“我帮了你多少，你应该是很清楚的！为了帮握握金服维稳，我被人骂得有多惨，你不知道吗？骂我是水军！骂我是你的情妇！这些我都忍了，从没向你诉苦。但这一次不同了，我要的这三万块，是救命钱，没有这三万块钱，我爸爸有可能就撑不过去！”
　　“您为平台做的事，我很感谢您，这也是正确的事，有意义的事，为我们双方争取到的这段时间非常宝贵，您的努力没有白费，让我们争取到了处理这个问题的很好的局面，如果没有争取到这个时间，那后果将难以想象……”
　　“你不要再跟我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身心疲惫了，我不想再和你纠结这些了，我今天就要钱！如果拿不到，我连命都可以霍出去！告诉你，为了维权，我被派出所抓过。这一次，我更无所谓了，为了我爸爸，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杨咩的语气完全是历经苦难之后的自然流露，这是任谁都听得出来，更何况江湖老手马玉峰。
　　“杨老师，您别急！我身上确实没钱！我可以向朋友借一下钱，看能不能借到……”
　　“你是去借，还是去偷去抢去骗，我都不管。如果我爸爸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到你们青联公司的办公现场去跳楼。”
　　“我找人借钱试一下，利息高一点就高一点吧……”
　　杨咩打完电话，也进了病房，一言不发，坐在杨伯身旁，轻轻抚摸着杨伯那只正在挂点滴的手，试图让杨伯舒服一点。
　　“阿淑已经把医药费交了，你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其实，杨咩刚才在走廊里打电话，吴淑和杨妈仅凭着杨咩话中的只言片语，也大体知道她在做什么事。但她俩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全当没看见，以免刺激杨咩。
　　三个女人就这样，在杨伯的病床前，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但关于杨咩被骗的事，却绝口不提。
　　而杨咩则心事重重，别人不发问，她就不开口。每隔一会儿，她就会发信息给马玉峰，询问他拿到钱了没有。终于，回复了这么一条让杨咩心慰的信息：“在签借款合同了，等下拿到钱了，就汇给你。”
　　过了一段时间，她还是没有收到钱。再问，回复：“对方要求加个担保，我正拿去盖章，盖完章，就能拿到钱了。”
　　这3万元似乎就快兑付给杨咩了，可是，时间都已经过了晚上10点了，钱，还是没有收到！
　　再催，回复：“妹妹，还差一个手续，现在资金还没有到账。到账后马上转给你。”
　　再等！晚上12点过了！吴淑也回家了，而马玉峰答应的钱依然没有收到。再打电话，马玉峰不接了。给他发信息，他也不回复了！
　　杨咩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她用“朱朱”那个QQ号，把杨伯住院的信息，包括住院单据、缴费通知书、视频，全在群里公开了，狠话也撂下了。她就不信，难道她就没有一丁点的办法可以治得了马玉峰？她真恨不得自己马上变成一只厉鬼，飞去山东，一口咬死马玉峰。
　　握握维权圈子里一片哗然。大部份人还是同情她的遭遇的。但不同的声音也来了，而且还占屏了！一个昵称叫“菩提子”的人，公开对杨咩进行质疑：
　　“这个朱朱真的不孝顺，自己进了局子不说，还乱拿老人的钱，逼死了自己的家人，不知道检讨自己的失误，寻找有利的回款方向，还在推动握握金服向绝路发展，真的不理智……”
　　“作为儿女明知道老人的承受能力，却做这样的事，真的是不心痛老人，最理智的做法是循序渐进，慢慢告知，或者暂时瞒着，害死自己的亲人，是自己考虑不周……”
　　“朱朱的父亲发病，是朱朱做的不够好，没有妥善、理智处理，使得老人一时没有办法接受，出现的极端情况，朱朱自己要反醒……”
　　“自己冲动犯下的错，只有自己承受，奉劝朱朱一句为了自己的老人，多给马总一些时间，或许钱会回来的多些……”
　　……
　　互联网金融维权圈，就是这么一个无限制造痛苦的非主流空间。
　　不知谁说的“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可是此时的杨咩却觉得，除了“死”，其他自己渴望做到的事，全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