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迎亲

　　墨府，易林城最大的府邸，此刻人声鼎沸；
　　城主长子大婚，举城同庆，城中主道都张灯结彩，这些都是都是百姓自发而为，甚为壮观；
　　墨府外围，已经人山人海，大府八门全开。
　　其实墨府邀请的宾客并不是很多，主客最多也就上百桌，但架不住百姓对城主的厚爱，无奈城主只得多摆两百多桌次等宴席。
　　“娘，这样真的合适吗？爹不会把自己的盔甲都当了吧。”
　　墨城虽然从来没有管过府中任何事务，但府中各项重大命脉，他多少还是有点了解，就财务这一方面，墨府几年以来几乎都是入不敷出；
　　未等他母亲说话，又道：
　　“易林城税收一年年的减，帝国每年的拨款也找各种理由拖延或削减，多少老弱残兵，都是墨府在养，前帝国镇国元帅，如今饭都快吃不上了，真可怜！”
　　“城儿，莫要说胡话！要是你爹听到，又要挨板子。”
　　齐凝，便是墨城的母亲，一个典雅端庄的中年女子，低声呵斥，继而叹了口气又道：
　　“我知道你的心思，不过很多事情你还小，不懂，不要埋怨，也不用担心；你爹和你大哥有太多难处，你爹威名在外，不管内外，树敌都不少，墨家势弱，经不起太多风雨了。”
　　墨城摇摇头，笑了笑道：
　　“我没有埋怨，爹为民为国流血流汗，用命征战了半辈子，换来的却是家道中落，有些郁闷。”
　　“不要郁闷，相对多数人来说，我们不愁吃穿住行，已算大运；算了，不说这些，今天是你大哥大喜之日，你赶紧去换一身衣服，等会随你大哥出城迎亲。”
　　“好吧，那我先走了。”
　　墨城提到这事，明显齐凝心情也不太美丽了，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忍不住；
　　外人看似风光无限的一方诸侯墨家，满门虎将，万民爱戴、歌功颂德；背后，却是付出了多少的血泪和辛酸。
　　自他开始学认字起，当然，这是旁人认为的；第一次便是要求识得族谱上琳琅的墨家祖辈子弟之名；
　　然而长这么大，也没见过几个族谱上对应的名字之人，不是已经立牌就是驻足军中，镇守疆土；就连自家亲哥，也长年难以见面，有些惨淡。
　　他大哥墨阳，十五岁便跟随他堂三叔常驻边土，如今双十年纪，也正好是婚娶之年；
　　小时候倒是经常见到，只是他大哥总是装出一副冷傲成熟的姿态，很少跟同龄人一样玩耍嬉闹，经常跟在父亲或其他大人后头，习武练兵；
　　一直以来墨城跟他聊不上几句话，对方总是一副看小孩的态度，虽然他的身体年龄确实是小孩，实则看到墨阳这姿态，他更不知道该聊些什么，心理年龄的巨大鸿沟，成为了交流的障碍，也许对方也是这么认为。
　　一席简约的白衣，宽袖扬舞，显得儒雅有致，符合他儒士尔雅的身份；加上稍有青涩却俊逸的面庞，算得上所谓的人中龙凤；
　　毕竟他老爹什么都可以不要，即使兜底都掏出灰来了，面子也必须紧握手中，同时也是他大哥的大婚，自然要做一番表面功夫。
　　来到府中大院，各种车骑已经披红带彩，清一色墨家军赤炎马，黑甲府士，拱卫四邻，狰甲寒枪，背负重剑，威势不凡，墨城心中略惊。
　　随后，墨阳一身鲜红，好似战袍，紧松有致，略同墨城却更显成熟威傲的脸庞，从阁中走出，环顾四周，看了一眼墨城，还有他的挚友，微微点了点头，而后朝众人拱手道：
　　“劳烦各位叔伯将士了，迎亲！”
　　墨城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前线回来的，没有多余的话语，说完直接翻跃上了队伍之首的高大麟马，带队出府。
　　迎亲队伍，居然是狰狞甲胄、全副武装的墨家墨燐卫，曾经令诸国之军闻声生寒、早已消逝多年的凶军。
　　墨城没有真正见到过，但身为墨家子弟，也是极为了解，看一眼便知道此乃黑燐卫；
　　这一百多人，最低都是地阶武修者，有不少天阶巅峰，甚至有几个半步先天，若按照墨城自己的体系来算，先天已经算是筑基的修者了；
　　正常的士兵，墨城也是见过的，毕竟军门出身，入门黄阶最多，正常的玄阶也有，到了地阶，已经算是千夫长甚至万夫长的级别了，在军中已经是万中挑一；
　　而这些墨燐卫，居然全是地阶以上的修者！
　　虽然仅仅百来号人，但随着墨阳大喝一声迎亲！庄严肃穆的黑燐甲士仿佛被点燃，威壮的气势陡然爆发！
　　这是要迎亲？还是要去打仗？
　　墨城心惊的同时，想不明白父亲大哥到底怎么想的，墨燐卫出现也没有见到他父亲墨天武。
　　队伍中除了墨燐卫，便是墨阳墨城两兄弟，照顾墨城安全的候管家，提着一个布条包裹的木匣子；还有墨阳的挚友崖禁，也穿着一身银色甲胄，周身甲刺倒斜，数把银枪插于背后，让人生畏。
　　墨城心中悸动，但面色依然如常，这到底是要搞什么？连一个红娘都没有，有这样迎亲的队伍？但他母亲特意言明要随大哥迎亲，说明一定知道些什么，如果他知道是这么一回事，估计不会随队迎亲了。
　　本来在府院客房中的林暮云见到墨城出来，正准备跑过来跟随出城接亲，却不想墨府来这么一出，那墨燐卫的强悍气势，让他连房门都不想出去了。
　　一些墨家同族的年幼子弟受邀而来，本来也是打算随迎亲队伍出城接亲，热闹热闹，看到这一幕，也都止步不前，惊惑不定。
　　队伍出府，骑在赤炎马上的墨城和侯管家，一个学士白袍，一个灰衣长衫，突然显得非常突兀异样。
　　城中大道，本是热闹非凡的四周，见到如要出征打仗般的墨燐卫，瞬间寂静，都是疑惑不已；
　　墨燐卫的气势横盖四围，人群纷纷避让，若不是墨家一直以来都是待百姓和善，估计此刻这些人早已纷纷逃离闭门了。
　　不少人小声嘀咕议论，都是说一些为何迎亲如此严肃、是要打仗了什么的，但没有影响队伍的前进，带头的墨阳目不斜视，依旧以正常的骑行速度带队缓驰在宽大的街道上。
　　墨城一头雾水，眼神不断斜瞄侯管家，后者微微一笑，示意安心，让墨城捉摸不透；
　　真要打仗，这百来号人的队伍，作用也不大，偷袭辎重粮草什么的可能还行，可易林城外也没什么战场呀。
　　易林城下辖之地虽处兰川国南部边境，但边境都是海，海上有兰川国水军，东北方为邻城邱云管辖，北则是胡溪之境，西边为龚奇所属；
　　真要打起来，前线也会在海上，而海战是不会轻易爆发的，耗费的战争资源太过于巨大，对于这些，墨城身为军旅世家，多少都会了解一些。
　　一路有些迷糊的墨城，跟随着队伍，很快出了城门，行军野外，速度陡然加快；
　　墨城不得不跟着队伍颠簸狂奔，即使他不让赤炎马跑起来都不行，他被保护在中间，前后狂驰，自己的马也不太听指挥，都不用怎么去管，自然而然的跟上了队伍，就是很少骑快马，屁股很不舒服。
　　看起来就像是要冲阵一样，让墨城有些郁闷，前方都是四野平阔的官道，有必要吗？接个亲罢了，非要这么累人，上下颠簸，震得五脏如焚，不知道他只是个文弱书生吗？
　　“卧身！举盾！”
　　距离易林城一路疾行，大概过了数十里，正当墨城神思游离身外，前方墨阳，突然大喝道；
　　全军令下瞬行，除了墨城，所有人都马上提起赤炎马身侧挂的大盾，俯身举盾，前行速度依然未减。
　　墨城还没明白咋回事，抬眼望去，前方空中黑线斑驳，心中一惊，居然真有仗要打！
　　他想不明白，这可是兰川国境内，要是都打到这里来了，早就收到消息了；
　　易林城算是兰川国南荒之地，资源匮乏，更不是什么军事要地，真要举国动兵，也不会先打到这里来。
　　不可能兰川国灭了这边都收不到消息吧，这也太扯淡了！
　　“二公子，莫要发愣！速速举盾！”
　　侯管家看到墨城似乎是吓傻了，有点不太像他印象中的公子；
　　而后老头想想也能理解，毕竟公子也是第一此见到这种场面，即使再天才也要有个适应阶段，于是娴熟的拉缰侧马，靠近墨城，脚尖一提，墨城马侧的大盾飞起；
　　老头斜身，大盾于空中被大手一拍，转翻数次，而后被稳稳抓牢举起于墨城头顶。
　　一瞬之事，动作行云流水，双马并行，侯管家一人举两盾，而空中箭羽，也纷落而至，后背头顶，铿铛作响。
　　墨城侧头望去，箭头撞击在钢盾上，火花闪射，大盾几乎遮盖马身；赤炎马也灵性十足，大头灵巧的避过落下来的箭羽；
　　墨城朝侯管家尴尬一笑，道：
　　“刚刚有点紧张，侯老把盾给我吧，我自己举便好。”
　　墨城确实有些紧张，他不是天生的天才，只是他们认为而已；但也不是吓傻，只是侯管家的动作太快，娴熟又犀利。
　　“不用紧张，大公子应该早有所料，并未下令减速，这箭阵应该马上快过去了。”
　　侯管家好似战场老兵似的，平静淡定的分析道；
　　果不其然，未过片刻，箭击之声渐小，直至消失，但众人依旧举着大盾，直到墨阳下令收盾。
　　墨城有很多疑惑，看到这侯管家不慌不忙的样子，好似知道些什么，正要询问，后者已经提盾一扔，正好挂在马侧原来位置，然后收起自己的盾，策马后行于墨城数步。
　　墨城也没了开口的机会，大家都在策马冲锋似的，不是聊天的时候，也没法聊天，不大声叫喊都听不到，此刻照这势头，已经算行军打仗了，令行禁止，战场上聊天严重的话是要被砍头的。
　　“举枪，准备迎敌！”
　　宽敞大道，看不见一个人影，但前方作为这队人马头头的墨阳下令，墨燐卫都纷纷扬起长枪，气氛一下子变得杀气腾腾，连墨城都受到感染，瞬间热血沸腾，虽然看不到一个敌人。
　　难道这是父亲大哥要这般训练自己？这是墨城的第一个想法。
　　终于想通了墨家势微，需要更多的家族子弟人才涌现？
　　可若是如此，为何不让他从小就开始习武，况且这是墨阳的大婚之日，特意拿今天来试炼墨城，这也太儿戏了吧；
　　据他所知，跟墨阳要成亲的对象，乃是都城霍氏霍家次代的长女，而霍家也是军门世家，近年来在临川国更是如日冲天的军阀豪门；
　　自他父亲墨天武封候，来到了易林城，兰川国的元帅换了几波，最后是霍家的霍长青，力压群雄，担任了镇国元帅。
　　虽然嫁过来的霍氏之女并非是霍长青亲女，但身份在霍家也是不低，此际也是代表霍氏的脸面，若是在大婚上墨家如此不尊重对方，想必后果是很不好看的。
　　所以今日兄长大婚，定然是有什么墨城不知道但是又需要他的事情。
　　危险对于自己大概是不算大，不然他母亲也不会特意提醒他来接亲，父亲更是没有出面；
　　多想无益，墨城索性当做真是行军打仗，跟着众人专注肃穆起来，虽然他是个新兵蛋（子），不对，他连兵都算不上，连一把武器都没有，怀中只有一把木质白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