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丑后

　　“啊！”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措手不及，淑贵妃失态地叫了出来。然而她还未平复心绪便一眼瞧见瑶碧进在咫尺的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狰狞扭曲的疤痕，一时没忍住，竟当众吐了起来。
　　霍子明皱眉道：“淑贵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显然他并未看到瑶碧的左脸，只是对淑贵妃的失态十分不满。
　　“请皇上恕罪！”淑贵妃身边的宫女一边给她端茶倒水，一边带着哭腔对霍子明道，“实在是……实在是皇后娘娘的脸太吓人了！”她其实也被吓到了，只是她不过一个丫鬟只能忍着。
　　“哦，原来淑贵妃这是被吓着了？”瑶碧声音幽冷可怖，与方才的软糯截然不同，甚而带着几分凌厉，“那日在牢房中邱嫔对本宫用刑的时候，你不都看过了吗？那个时候本宫的脸血肉翻飞，可比现在可怕多了，那时候淑贵妃可是淡定的很，怎的此刻这般害怕了？”
　　瑶碧大笑着转身，将左脸对着霍子明和紫宸长老，讽刺道：“哪会有人看在慧格家的面上对我法外开恩，手下留情？”
　　瑶碧脸上的疤太过惊悚，以至于霍子明也被惊得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惋惜。能配得上那般清丽动人的眉眼的脸定然不俗，可惜竟被毁成了这样。
　　入眼处瑶碧脸上的疤随着她说话而扭动着，似乎想要从她脸上爬下来，爬到看的人的眼里。
　　看着霍子明脸上的表情由怜惜转为冷漠，最后撇开眼变成嫌弃，瑶碧继续道：“小惩大诫？皇上当日可是连问都没问，审都未审就认定是我推的怜嫔，将我押入狱，还派了心狠手辣的淑贵妃与邱嫔来审我。鞭打刀刺不算，最后还毁我容貌，这叫小惩？”
　　瑶碧面向满殿嫔妃及王宫大臣，看着他们眼中不断变化的神色，冷哼道：“慧格家小姐嫁入云霍的第一天，连云霍皇帝的面都未见着便因有心人勾害，以莫须有的罪名被打入狱，遭受酷刑，丢弃于岫云轩！”
　　她的声音冷冷的，却掷地有声：“云霍可真是一个仁善治国的好国家呀！”
　　瑶碧觉得即便报不了仇也要恶心恶心这些人，即便是口舌之快，好歹有一份痛快！若是沉默不语，任人拿捏，便是这一份痛快也没有了。
　　“邱嫔!”霍子明一声暴呵，殿内的人除了紫宸长老和瑶碧，全都惶恐地跪了下去。
　　然此时紫宸长老不咸不淡的声音却在空旷的大殿内响起：“哎，三小姐，原道你心性单纯善良，如今怎的成了这样？竟如此污蔑于人！”
　　霍子明剑眉紧蹙，眼中寒光熠熠：“紫宸长老此话何意？”话虽是在问紫宸长老，眼睛却是看着瑶碧，而她那双满含碧泉秋波的眼睛里，波澜不惊，似乎早已料到紫宸长老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哎，三小姐当年被先家主抱回来的时候已经身中奇毒，是老夫与另外两位长大以灵药压制。然此毒凶狠无比，药效越来越压制不住，如今竟已是无药可解。”紫宸长老一边说一边叹气，说完之后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殿内忽然有人道：“竟还有令三位长老束手无策的毒？”
　　要知道如今天下虽有五国，却是六分，而实力最为雄厚的便是未成国却无一国敢轻视的慧格家。
　　而慧格家的三位长老更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药理名典无一不通。此刻听闻瑶碧身上的毒连紫宸三位长老都解不了，看向瑶碧的眼神便复杂了许多，怜悯、同情、嘲讽、幸灾乐祸……
　　难怪这些年虽是知道慧格家有一位三年却从未见过，据说是身有顽疾，竟是这个？
　　紫宸长大的声音再次响起：“因着有之前的灵药调养，三小姐性命并无虞，只是这毒素却在体内发生了变化，如今她脸上的伤便是毒素蔓延而致，怎能说是旁人毁容所致呢？”
　　瑶碧觉得紫宸长老这样脑洞的人就应该去当编辑，编出来的故事一定是曲折离奇，生动有趣。若不是她亲眼见到了碧月被毁容的过程，或许她自己都要信了。
　　自然殿内被他一番剖白洗脑的人不在少数，甚至亲自参与了毁容一事的邱嫔都已经信了紫宸长老的话，紧紧抓着他递来的救命稻草，大声道：“皇上明鉴，幸而有紫宸长老在，否则臣妾真就百口莫辩，要由着人给臣妾定罪了。”
　　话才说完，眼泪已经大颗大颗地往下落。她本生的娇媚，此刻还有一颗眼珠挂在下睫毛处将落未落，衬得人好不可怜，倒真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般。
　　方才还暴怒的霍子明，此刻眼中又满是疼惜，柔声道：“爱妃快起来，本君定不让你受委屈！”然后转身看向瑶碧，眼中早已没了方才的怜惜，也不看瑶碧的眼睛，只是盯着她脸上黑黢黢的疤痕嫌恶道：“皇后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说什么？方才说了那么多还不是被紫宸长老黑白颠倒。
　　“紫宸长老，皇后娘娘脸上的疤还会消吗？”一道娇柔的声音响起，似乎带着些期翼。
　　“怜嫔娘娘，皇后娘娘脸上的疤是不会再消了。”紫宸长老对怜嫔的态度颇为恭敬，“老夫这次来，老夫人也交代了，定要好好为您诊治一番，看看调理之后是否还能再孕。”
　　能够得紫宸长老的诊治自然是再好不过，慧格家三位长老都是妙医圣手，定然是能够助她康复的。
　　于是怜嫔脸上的哀怨即刻消融大半，然看向瑶碧的眼神中依旧是怨恨和鄙夷：“皇上，云霍仙气丰泽，历来后宫之主都是五洲大陆排行前五的美人，如今皇后娘娘这般容貌，哪还有资格担任皇后，统领后宫？况且还出言污蔑邱嫔与淑贵妃，实在其心可诛。”
　　她的声音绵柔，此刻却也有几分冷冽。
　　瑶碧觉得其实她是能够理解怜嫔的，毕竟那么大的肚子，本是充满期待的等着孩子的降生，等着无上荣耀，却因着那一摔，一切都化为乌有，怎能甘心？她恨瑶碧也是理所当然。
　　无意瞧见淑贵妃脸上满是胜利者的得意，瑶碧摇了摇头，转变来得还真是快。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本就无心做这个皇后。只是云霍想要废后怕是没那么容易。
　　果然，紫宸长老又开口了：“皇上，慧格家不过问各国家事，但三小姐毕竟是我慧格家人，废后这种事慧格家从未遇到过。”言下之意自然是不能废后。
　　看着紫宸长老一脸严肃认真的模样，若是没有之前的那些事，瑶碧会觉得紫宸长老是在护着她，可有了之前的那些事，她心里清楚，老夫人不只是要毁了她在云霍的名声，还要让她生不如死。
　　即便霍子明不废后，顶着这样一张脸她怕是也只能在岫云轩待着，在冷宫里过一辈子了。
　　霍子明早在紫宸长老说瑶碧脸上的疤不可能会消之后，看瑶碧的眼神就只剩下厌弃。当即大手一挥，让人将皇后送回了岫云轩，宣布后宫之事由淑贵妃全权处置，皇后迁居岫云轩，非召不得出来。
　　瑶碧算是明白了，什么参加宫宴呀，这就是一个鸿门宴，让她再无翻身可能的鸿门宴而已。老夫人果然是老夫人呀！
　　没过几日天下之人都知道慧格家竟然出了个丑八怪，而这个丑八怪还被嫁到云霍成了云霍国的冷宫皇后。云霍百姓纷纷替他们的皇帝感到不值，埋怨慧格家竟然将丑女嫁到他们云霍来，这是明摆着看不起他们吗？
　　于是一提起丑后个个都恨的不行，觉得丑人就应该要有丑人的自觉，一根白绫去该去的地方，而不是还出来恶心人。
　　也有人觉得并不奇怪，毕竟是私生子，又不是慧格老夫人亲生的，不美也是正常。本来这天下也没几个人能与慧格老夫人生的孩子比相貌。
　　当然世人都是爱美的，瑶碧听到这些传言的时候正在岫云轩晒太阳，思寒气得眼泪直掉：“小姐，明明您才是慧格家最美的。他们怎么可以如此编排您！”
　　她家小姐明明艳若桃李，明若皓月，如今却被世人说成是丑后，怎能叫人甘心。
　　“可如今我确实很丑啊！”瑶碧不以为然，依旧带着面纱，在冬日暖阳下闭着眼，懒懒的享受着片刻的宁静，“还有你怎么知道这些传闻的？”
　　她们被囚岫云轩根本出不去，思寒怎么可能会知道外界是怎样评价她的？
　　“是送东西来的宫人同我讲的。”
　　昨日，霍子明让人送来了许多生活物资，甚至连小厨房的用具都有，看来是铁了心要让她老死在岫云轩了。
　　瑶碧睁开眼，伸手遮着眼睛，看着从指缝中透出的阳光，轻声道：“思寒，你说为什么我就不是老夫人生的呢？”
　　思寒：“小姐~”
　　瑶碧：“如果我是老夫人生的，我的脸是不是就不会被毁了？”
　　思寒：“小姐~”声音中已经染上了哭声。
　　总算安静了，思寒怕瑶碧难过，转身跑到一边偷偷哭去了。
　　瑶碧好笑，真是傻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