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敖兴

　　敖兴一下子怔在原地。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你这不是骗人，啊不，骗龙吗？
　　“你不能这样，你说的等我说完再考虑救我！”
　　邑菡转过身：“你笨呀，我师傅说的是考虑，又不是一定要救你。”
　　敖兴直愣愣的看着师徒二人，然后倒在水面上，居然哭出声来。
　　“我不就路个过吗，我招谁惹谁了这是！你们一个吊我胃口，一个骗龙，我招你们惹你们了！我本来都要成亲了！还被关到这鬼地方！你们……”
　　邑菡与当关对视一眼。
　　“师傅，要不，救他出来……”
　　当关无奈的看着那流泪的西海四太子。
　　“也好……”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师傅说救你了。”
　　邑菡从当关怀里跳下来：“我师傅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来救你的，你别出来反咬一口，恩将仇报。”
　　敖兴抹了抹眼泪，口中吐出一滴血液：“我敖兴绝不是那种忘恩负义，薄情寡恩之龙，如有恶念，通天桥自断，沉香楼倒塌，永生永世受轮回之苦！”
　　那滴鲜血如同一颗绯红的钻石，自其内浮现出颗颗符字，而后崩裂开来，重归天地间。
　　邑菡做了个鬼脸，站在一旁，灵气运转。
　　当关手里掐个决，自手中飞出九颗莲子。
　　金光流转，莲子飞出，撞到白气牢笼之上。如同搭建了一座桥梁一般，白气倒转，顺着那金光桥梁吸进莲子中去。
　　当关看着流进莲子的白气微微失神。
　　圣人之目，堪舆乾坤万物，怎么可能看不清小小妖气的流动，就算被天上人，那为何一定要将敖兴封在此处呢，总不会是故意如此吧？
　　琅环阁里有一本书，写了“九幽大地洞开，十不存一，西海覆灭。”
　　琅环阁收揽万界之书，那本书好像叫作《海志》，来自凡尘界的皇室，记录天下江海河泽及其诸神的传记。
　　难不成，是那位阁主以此救下了敖兴？助他避开灾难？
　　算到几百年后的事情，恐怕那位创立万界楼的圣人，以时间长河都很难办到的一件事。
　　当关回过神，那白气已经消散。囚龙柱缓缓变小，如同莲子一般大，与莲子一同飞入当关手里。那些锁链化作灵气，落入湖中，一声心跳声从湖中传出。日光从囚龙柱消失后的洞口里照进来。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当关摇摇头，书又并非全对，万一是自己记错了呢，待到真正看一眼西海近况，再下结论不迟。
　　敖兴终于脱离牢笼，抱住当关，痛哭流涕：“恩人呐！我终于出来了！”
　　而后，他兴奋的长啸一声，身形化作青龙，从那洞口飞出去：“永别了！牢笼！”
　　“永别了！牢笼！”
　　龙吟于空中，本已经晴朗的天空却又汇聚来乌云。
　　“师傅，那个半诚先生居然没出现……”
　　邑菡说道，刚打起来的精神，看起来又昏昏欲睡了。
　　她有些昏沉，似乎是睡不醒。
　　不过，小孩子，也正常。
　　“原本以为，他一定会做些什么，却没想到，他居然什么都没做。”
　　当关有些不解：“这绝非易圣的性格。恐怕，是他的本体遇上了什么麻烦事，或者，是仙尘界出了什么大事。”
　　敖兴飞回来，又化作人形，落在师徒二人眼前。
　　“多谢恩人救命之恩，敖兴没齿难忘！”
　　他依旧很激动，精神状态只是一瞬间就变得很好。
　　“恩人，一定要随我去西海，等到了西海，我再好好款待你！”
　　他叹口气：“也不知道，这四百年来，西海怎样了，父王当年身体欠安，我当初本是准备从琼华宴回来便要去为他求药，然后成亲的，也不知他们有没有担心我……”
　　“唉！”
　　他叹道：“白白荒废了四百年，也不知会不会想我。”
　　他仿佛开始追忆往昔岁月。
　　而后，他回过神：“对了，还未请教恩人名姓，还有这个小丫头，你是恩人的妹妹？”
　　“我师傅叫当关，一夫当关的当关，我叫邑菡，是师傅的妻子！”
　　当关敲了一下邑菡的小脑袋：“乱说！”
　　“我姓当，单名一个关字。这是我的徒弟，邑菡。”
　　敖兴一幅敬佩的表情：“恩人当真厉害，据我所知，九尾狐族早就隐居避世，您居然能娶九尾狐族为妻！”
　　“我不是九尾狐族！”邑菡白了一眼他。
　　敖兴瞪着眼睛：“这怎么可能，你身上流转的灵气，明明是只有九尾狐族才会修出的祥瑞之气！”
　　当关眼眉一挑，九尾狐族涂山氏隐匿在青丘幻境之事，本已经被曾经的九尾狐大圣毁去一切记载，琅环阁中的记载无法被毁，所以自己才得知，仔细算起来，这也是千年秘辛了，这条龙怎么会得知？那周一淮等人也只会将邑菡的灵气波动认作狐族灵气或者狐族代称青丘族，他却开口说破祥瑞之气。
　　敖兴突然愣了愣，然后看向当关：“我什么都没说，你什么都没听见。”
　　当关笑着摇摇头。
　　这敖兴，虽然看上去装疯卖傻，但是他可不是真傻，敢于卖出命元把他自己和自己绑在一起，又透露出一点对于自己来说有利的消息，然后装模做样的因为口误而告诉自己，他知道的不少。
　　不过也还好，若他没立下命元毒誓，自己也不可能救下他。就目前而言，由他作为凡尘界的向导应该还是很靠谱的，毕竟自己也不可能背下凡尘界的地图来。
　　“从这里出去，下山之后，去往苏海渡口的路认得吗？”
　　敖兴挠挠头：“什么渡口？”
　　当关沉默一下：“去西海的路认得吗？”
　　“好说，自然认得，腾云自此那个方向，大概一两个时辰就到了。”
　　敖兴自信的说道。
　　“凡尘律法，不可腾云驾雾。”
　　敖兴愣了愣，摸着自己的龙角：“什么时候有的这等律法？”
　　当关张了张口，没说出话来。
　　自己是不是受了易圣的影响，想的有点多，这个敖兴，是不是属于天生小蠢货……
　　“也没什么大碍吧？我刚刚也腾云驾雾游玩一圈，也没什么事发生。”
　　话音刚落，一阵烟雾腾起，一个身影从地上窜出来。
　　那是一个长得如同土豆一般的……土豆精，头上似乎还发着芽，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袍子，手中拿着个烟袋，给人感觉老态龙钟，仿佛一个小老头。
　　他晃晃悠悠的摇了摇脑袋，看向当关，行了个官礼：“小神这厢有礼了，不知上仙驾临，有失远迎，还请宽恕则个。”
　　当关抱拳还礼：“好说，好说，老人家可是此方山神？”
　　“正是，正是，小神被镇压也有……嘿，小神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这漫山树木，应当是重生了两百八十遍有余了。”
　　“你被何人镇压了如此之久？”
　　“这……小神不知啊，还记得那年小神刚刚上任，刚进了这山界，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拍了脑袋，再一醒来，便被镇压在地下，直到刚刚，那股束缚我的青气才消去。”
　　当关看向天幕。
　　“那位救走妖龙残魂的人，究竟是谁呢，在这擒龙山上布局良久，又是意欲何为？想必，都与那位半诚先生脱不了干系。”
　　邑菡看着当关发呆，拉一拉他的衣袖：“师傅，你说，会不会是那个驱使骷髅小鬼的半诚先生?”
　　当关揉揉她的小脑袋：“可能是吧。”
　　“上仙，小神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土豆……土地公颤颤巍巍的说道。
　　“土地且说。”
　　“我离了禁锢时，正巧见你们这位朋友违反了律令，按律当罚……”
　　邑菡看向敖兴。
　　“啊？”
　　敖兴不可置信的看看那土豆……土地公。
　　“还真有这规矩？怎么罚……”
　　他仿佛想起什么：“我这有金文，允许驾云的金文！”
　　土豆公吸了口烟袋。
　　“这，小神从未听过有什么金文……”
　　敖兴叹口气：“怎么罚……”
　　土豆公伸出手，细小的胳膊看上去一碰就断。
　　“只要五枚山海钱。”
　　敖兴大惊：“五枚山海钱？你怎么不去抢！”
　　土豆公怯怯的挠挠头：“这也并非小神规定的。”
　　“小神也是按律办事，上仙还请不要难为小神……”
　　敖兴深吸口气，脸色阴沉的看着土豆公，然后猛地回头：“当关，你就好人做到底，再救我一命吧！”
　　当关眼角微颤：“这与我无关了，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敖兴恨恨的看了当关一眼，又看向邑菡。
　　“小菡姑娘，你快说说你相公，好人做到底嘛！”
　　邑菡吐吐舌头，望向当关，可爱的耸耸肩：“要不……师傅你再救他一次……”
　　不多时，当关与敖兴的关系便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当关荣幸的多了一名西海四太子的债主。
　　土豆公对于自己处理了一宗事件显得热泪盈眶。
　　“我终于，是真正的土地公，而不是土地了……”
　　当关与邑菡师徒二人，带着一个除了西海四太子这个名号以外，一无所有的四太子上路了。这个四太子不仅是一无所有，更是衣无所有，一身破烂盔甲让他看起来如同一个逃兵。过了擒龙山，还要给他买一身衣服。
　　“师傅，我们要不要去告知郭掌柜，这山上的妖怪已经除了？”
　　“日后他们自然就知道了，便不去叨扰了。”
　　“郭掌柜？做什么的掌柜？妖怪？什么妖怪？对了，你之前还问我青色妖气，是和妖怪有关吗？等等，是不是与四百年前的妖气有关！”
　　当关背着熟睡的邑菡，叹口气。
　　救了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