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传 覆世 上

　　（本篇与主线无关）
　　某个未知的时空
　　午后的艳阳总是那么强烈，直刺着凌时的眼睛，即使他已经尽可能沿着树荫走了，但这里的树都不知怎么了，除了树梢上的叶子幸免于难，往下一点的树叶都消失不见了。枝头上稀稀疏疏的叶子在这个火一般的季节里本该茂盛绿油，却给来自天外的强光晒得枯黄无比；更奇怪的是，树皮也是一块不剩，不翼而飞，就算是大旱，也不可能把树皮也晒掉吧？
　　凌时边想边走，一阵轻风拂来才让他感到了一丝清凉。就算周围有一圈不明身份的人正抱着不明的目的慢慢接近他，他也要好好享受这难得的时刻。
　　“你们直接出来吧，躲躲藏藏的不热吗？”
　　路两边的枯树边、田坎下钻出了一个接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儿来。让凌时有点惊讶的是，那一个个都是些看来不过七八岁的小孩和年过花甲的老人，而且无一例外地，他们面相枯黄，看起来就像是数日没有吃过正常东西的小饿鬼。他们纷纷聚拢在凌时身边，伸出了一只只沾满泥土气味的小手。
　　“大姐姐，给点能吃的东西吧！”
　　其他的小孩子也随声附和起来，让凌时一下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姑娘，”一旁的老妇人发话了：“您发发慈悲，给我们点东西填填肚子吧，哪怕是吃剩的渣也好哇！”
　　“老人家，你们这是……”凌时赶紧追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孩会乞讨？这里曾经发生了什么？”
　　“姑娘，你有所不知啊……”老妇人开始讲起了导致这一切的往事：
　　这一年的夏天是个强得过分的旱季，田里许多禾苗还没抽穗就给烈阳灼热至死了，种下时丰收的希望湮灭于数日之内，别说县里高到压死人的农税，连自家的一日一餐也说不好了。曾有人试着到县府上说说情，尽可能地拖一拖，但之后回来的却是一个满身血痕的将死之人。他在临走前将县官“不得拖欠”的口谕转给了我们全村人，弄得我们人心惶惶，宁可卖家砸锅也要凑够农税。这下可好，一些年轻人就赶紧往外跑了，独留下我们这些跑不动的，不过也有些坚持在这儿的担起了全村的性命。但更坏的事来了：一个多月前来了一伙山贼，大摇大摆进了村里抢，发现这是个穷到连房子都没几座的村之后，就发起火来，把村里所剩无几、有力气的都杀了。这下可好，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也破灭了，县里因为农税的事把这里的事丢了一边不管，老人们就只能带上村里的小孩子，到村子附近挖草根、摘树叶、抠树皮来堵嘴，后来连草根树叶树皮也没了，就只好低声下气求人施舍。但是，这个村子地方本就偏僻，过客不多，能求到食物的时候更是少之又少。山贼那边偶尔也会从附近山上下来六七个人，什么都抢不到就又要打伤好几个人才走。半个月后他们终于又看见了希望，也就是凌时的到来。
　　“这么惨……”凌时感觉自己已经没有词语可以形容这番苦境了。
　　“我可以分给你们食物……”
　　“耶！！”孩子们立刻跳了起来。
　　“……但是，关于我的事情，你们要保密，不能对任何人说起。”
　　“姑娘，这么做用意何在？”
　　“你们不必知道，尤其是接下来我这个‘戏法’绝对不能说出去，写下来也不行。”
　　凌时手一张，半空中就破开了一个小裂缝，随着孩子们的惊叫声，凌时从裂缝中拿出了四个造型各异的小糖人。这四个小家伙，是凌时在另一个时空买来的，当初看它们怪可爱，就拿其他时空的东西和手工人换来了。多亏了时空裂缝里时间缓逝的特性，即使保存了数月之久也与当时的样子无异。
　　凌时将它们放到老妇人的手心里，看着她用颤巍巍、满是皱纹的手将糖人掰成一块块，分到那一只只小脏手里。
　　“真是可怜……”
　　凌时正感叹道，突然不知是哪个小男孩喊叫起来：“快跑！他们来了！”随着这一声叫，凌时眼前的老人小孩立马散开去了，跑得无影无踪。当然，凌时不可能感知不到背后远处那带着杀意的气息。
　　“嘿嘿嘿嘿，算你们这帮小兔崽子溜得快！”
　　凌时缓缓转过身来，眼前的只是几个或肥或瘦，面色狰狞的家伙。
　　来者不善。
　　不过只是一些武徒废材罢了。
　　领头的似乎是一个肉墩墩，满脸肥油的胖子，他率先看见了凌时。
　　“哇！这破村里什么时候居然藏了个美人儿！”
　　他跨着大步，走到凌时跟前。这胖子不高，走近点就要稍稍昂起头来才能和凌时对视。
　　“不行！这次下来兄弟们要挖得彻底一些，免得让美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说完，他就对凌时奸笑起来，这让他的脸看起来愈显臃肿。
　　“美人啊，跟我们走走吧，保证能吃到肉！不要在这破地儿埋了自己的光啊！”
　　“对不起，我只是路过这里，不是这村的人。”说完，凌时转身就要向外走。
　　“诶诶诶等等嘛，你就不好好考虑在这世道里能安定一辈子的生活吗？”言语之间，胖子身后的小弟已经把凌时围在一圈里了。凌时扫视了半圈，离自己最近的只是一棵没了皮的秃头树。
　　“怎么样？你就从了我吧！”
　　“呵！那还真是对不起啊！”凌时纵身一跃，一脚踏在树身上，再一用力就稳稳地落在了包围圈外。在身后湛蓝色的残旧披风垂下来前，凌时丢了一句话：“我习惯了逍遥自在，安定的生活不太想要呢。”
　　“算了算了，”胖子挠挠头：“反正你就是要来我们这儿做压寨夫人就是了！弟兄们直接上！绑住抬上山！”一声令下，凌时身后的山贼就大步流星冲了上来。
　　“傻。”
　　电光火石之间，凌时拔出了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梭于人群中，最后他穿出来，剑一挥，那些妄想碰到凌时的小子们就一头栽在了地里，泥土路给他们的血染得鲜红。破空剑就是厉害，斩人千次也能刃不沾血。
　　“这……你！！”话音未落，脖子边上的寒气就顺着血液流进了胖子身体里的每一个角落，他一下子给吓到跪在地上。
　　“女……女侠饶命哇！我还上有小下有老，啊呸是上有老下有……”
　　“命我可以留给你，但你要跟他们转告一句话：要是再来骚扰这个村子的安宁，下场就如你刚刚招来的那些人！”说完，他就把剑收回了再次张开的裂缝。
　　“好了，快滚回去吧！”
　　“谢谢女侠不杀之恩，我吴某人日后必定……”
　　“住嘴，回去！”
　　“好好好谢谢谢谢！！”胖子用他的肥油肚打了个挺，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地往附近的山上跑了。
　　凌时望着那个滑稽的背影，不禁想象着像这样的村子，这个时空里还有多少。
　　“坏人被打跑啦！”
　　随着树后的一声响，之前的孩童都从四面八方飞奔而来，把凌时再一次围了起来。
　　“姑娘啊，感谢你哟！感谢苍天！我们村终于有救了！”老妇人双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
　　凌时问：“那些人就是你们说的山贼吗？”
　　“是啊，终于有人给我们出了口恶气了！”
　　凌时望向那群被他砍伤，倒在地上的山贼：有几个已经没影了，一个伤得太重，倒在地上只管呻吟着。孩童们围在他旁边，用石子不停地朝他狠狠地丢，把他砸得脸上尽是淤青血印。
　　“姑娘！救救我吧！我以后不想再做什么山贼了！！”
　　“一仇终得一夕报，杀了人就要有偿命的觉悟！自找自得！”老妇人颤抖着嘴唇对他骂下这么一句话。
　　“我连人都没砍过啊！！”
　　“嗯……这样吧，”凌时发话了：“我觉得可以找个地方把他关上几年，没伤过人的话就给别人背负杀人之名不太好。”
　　“姑娘！你可知道他们杀了我们多少人吗？！全村几十人，如今就只剩二十几个老的小的了！”老妇人越说越激动，整个身躯都开始发起了抖。
　　“好好，那这样吧，”凌时望向了附近的山头，“你们把那伙山贼的老巢跟我说，我来让真正应该血债血偿的去死。”
　　“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我现在跟姑娘你说吧，附近的黄木山上……”
　　“等等，”凌时望了望远处飘出金黄色光辉的山头，“天色不早了，如果晚上上山的话容易迷路，最好第二天才去。”
　　“那姑娘，你来我们村里先歇一晚吧！”
　　“正有此意。”
　　在一群孩童的围拥下，凌时跟随着老妇人来到了一座墙壁开裂的砖房前。
　　“这已经是村子里最好的房子了，姑娘委屈你了。”
　　“没事，风餐露宿习惯了，有个屋檐遮头也好。”
　　那一晚，凌时大概了解了这个时空近几百年的历史：在四年前，芩国吞并掉了中原之地最后一个与之交战了两百多年的严国，一统天下，结束了中原之地上无穷无尽的战乱。人们原以为生活会变得安宁下来，可是事与愿违，芩国无限的欲望毁灭了人们的希望。国家不断地加重对人民的税负与收刮，还欲想往中原之地外扩充领土，强抓了大量没有一点武学经验的人去充军。在此态下，各地不断出现反抗军，烽火四起，但很多都因为战斗力等方面的巨大悬殊而被灭掉，俘虏都被处以了令人发指的极刑。像之前那些趁乱世出来到处兴风作浪的家伙更是数不胜数……
　　第二天，清晨
　　一阵吵闹的喧嚣声弄醒了本睡在墙角边草席上的凌时。他揉揉眼，就要拉开穿了几个洞的房门木板，却感觉到了村子中央数十个武者的气息，其中还有几个武师阶的。
　　一晚就出现这么多人，注定不是什么好事。
　　凌时隐藏起自己的气息，贴着外墙慢慢地朝村子中央的大空地走去。
　　“快说那女人在哪！”一个牛高马大，面相彪悍的男人喊道。
　　“我说过她已经连夜出村了！”
　　“混账东西！！”
　　“诶等等二弟，”一旁的另一个男人站了出来，他的身板同样健硕，只是比刚才的男人稍稍矮了些许。“对待老人，一定要表现得温柔点嘛。是不是，兄弟们？”
　　“是！~”后边的人附和着喊了起来。
　　“老人家，你只要把她的下落跟我们说了，我们就送你们全村人一些食物，如何？不过若是坚持不说，这只手可是会一直扶着你的哦！”说完，那男人就把左手搭在了老妇人的肩上，然后从掌上释放出真气来注入老妇人的身体里。真气向他人释放本来并无大害，对接气的武者而言可能会有好的作用；但身体里可存的气量有个限度，一旦超过这个限度，真气过量的人会感到全身剧痛，筋脉紊乱，以常理来讲，武艺越高深，气限就会越大，这就是武阶评判的重要标准之一。而作为普通人，能容下一点点真气已经很不错了，更何况是老妇人呢？
　　“呃啊啊啊！！！！”老妇人的惨叫时痛苦的神情全让凌时看在眼里。
　　“还是不说吗？”
　　“我想不用说了。”凌时从墙边转出来，踱步走向了他们。
　　“就……就是她！大当家！二当家！”先前那个胖子赶紧闪到了他称为二当家的男人身后。
　　“哦？就是这位美丽的姑娘吗？”男人把手从老妇人肩上放开，然后打量了下凌时：“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是四弟你说的那个什么‘杀人如麻的冥神之女’呢？”
　　“不会错的大当家！她那一头显眼的银发和长马尾辫我怎么也不会认错！”
　　“他说的都是实话。”凌时把目光从胖子身上移回，接着说：“你们要找的人是我，所以赶紧把村里人放了！”
　　“好！有胆识！”大当家拍拍手，后边那些小的就将绑着老小的粗绳给切断了。小孩们见状，立刻就逃到不知何处去了。
　　老妇人在远处喊道：“姑娘，你打不过的，快些跑吧！”
　　“不用，我对我的实力有信心。”
　　“如此自信，想必姑娘是位武学奇才吧？”大当家伸出手来：“这样吧，你只要来我们山寨里‘坐镇’，之前伤我弟兄的帐就一笔勾销了吧？”
　　“我想不用了，”凌时取出剑来，“因为你们会为之前的所作所为血债血偿！”
　　“那我们就对不住了，弟兄们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蔚蓝色的直痕穿过了他的弟兄们，凌时就在穿过他们后甩一下剑，直痕就发出了强光，在光消失后，他看到的只是伏尸于地的弟兄们，连全山寨认同最强的二当家也倒在血泊里。
　　“……好像太高估你们了。”
　　……
　　那一天，一个名声都未曾让人听说过的小山寨覆灭了。
　　但是，像这样的山贼团还有千千万万。
　　为了从根源上解决这个时空的问题，凌时在向村中老小告辞后，便开始向离这最近的县城里进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