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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绝壁藏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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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乌腾空,天光透亮,森林里愈发鲜明。
  此时,许多昼伏夜出的小生灵已隐匿巢穴,而各类夜伏昼出的小动物却更加活跃,啼鸣吼叫之声此起彼伏,十分喧闹。
  莲香花潭再往南,已是完全陌生的区域,林木更加浓密。
  伊可儿拼命逃奔,自是慌不择路,脚下是堆积过尺的枯枝腐木,头顶是垂悬倒挂的阔叶长藤。
  她迎高而纵、遇矮而跨、逢密而闯、见疏而穿,一路跌跌撞撞,只惊得鸟飞兽散。
  待抵达风音谷前,已然气喘吁吁,身上更是伤痕累累、血迹斑斑。
  驻足观望,眼前是一面足有十余丈高的岩崖,有如一堵高大的城墉垂立耸峙,崖壁光滑如削,偶有藤萝攀爬竞上。
  岩崖之下,树枝半掩着一个漆黑的洞穴,洞口狭窄,仅容一人通过。
  洞边侧卧着一块残破的石碑,上面生满青苔,隐约可辨“风音谷”三个阴文刻字。
  伊可儿由此揣测,这洞口定是风音谷的入口了,当下不及多想,便矮身钻了进去。
  初入洞口极为狭窄,但越往里走越是宽敞,洞外的微光透射进来,明显可见四壁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又向内行了十余步,转过一个拐角,眼前竟是一处巨大的洞厅,厅内阴暗潮湿,隐隐透着蚀骨的寒气。
  洞顶倒悬着数不清的锥形石笋,色彩繁多,形态各异,不时有水珠自锥尖滴落。
  这洞穴虽奇,但在幻象森林中却是寻常。伊可儿司空见惯,倒也不以为怪。
  然而洞中昏暗,脚下坑洼湿滑,极难行进,她举起紫薇魔杖,施出幻术,那花苞便发出一股温润的绿色光芒,照亮前路。
  刚迈两步,忽听洞顶传来无数“扑啦啦”的振翼之声。伊可儿猛吃一惊,举目四顾,但见成千上万只白毛蝙蝠飞速向她袭来。
  伊可儿一眼就辨认出,这是一群令人闻风丧胆的“血齿蝠”,它们嘴边露着四颗赤色獠牙,凶狠剽悍,常以鸟兽血肉为食,饥荒时更会攻击人类,不消片刻功夫,便能将一个大活人啃食得只剩一副骨架。
  惊骇之际,她急运灵力,凝成一尺来厚的护盾,裹住全身,如将自己封在一大块碧绿琥珀之中。
  血齿蝠群空袭而至,接连撞向护盾。所幸护盾坚韧无比,将血齿蝠纷纷弹了开去。
  伊可儿一面挥舞魔杖驱赶,一面顶着撞击奋力前行,口中大叫:“啊!——别过来!都闪开!”
  岂料这群血齿蝠全是些亡命之徒,都跟发了疯似的,一波接着一波向护盾连环冲撞。
  有些因用力过猛,直撞得头破血流,有的被弹向洞壁,摔成重伤,却仍要飞起发动新的攻势。
  当真是不死不休,精神可佩。
  伊可儿举步维艰,逐寸前行,距洞厅出口只数尺之遥时,终于抵受不住,灵力耗尽,护盾也化为无形。
  她瘫坐在地,眼见十数只血齿蝠同时迎面扑咬来,只得瞑目待毙。
  当此生死边缘,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忽飘入耳。
  伊可儿再睁开眼时,见那群血齿蝠已全部飞散,面前竟站着一个人。
  她抬头望去,双眸中倏然生辉。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她朝思暮想、满心眷恋的那个巫族少年——休斯兰特。
  她一跃而起,满面惊呆地凝视着休斯兰特,那俊美的脸庞、竖直的毛茸尖耳、锃亮的银制护额和身上灰白色的貂绒短衣,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芒草气息。她心神迷醉,不知是意之所向,还是双腿发软,竟不由自主地扑倒在休斯兰特怀里。
  休斯兰特乍见到伊可儿,更是惊诧无比,一脸错愕,见她倾倒过来,忙伸双手扶住,不禁问道:“小可,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你……你这是怎么了?”一连三问,语气甚是关切。
  伊可儿体力透支,灵力枯竭,只觉浑身疲乏,头晕目眩,气若游丝地道:“救……救我。”说完便晕了过去。
  “特,是什么人,抓到了么?”休斯兰特正不知所措,身后突然凭空现出一个男人,形貌衣装与他甚为相似,只是皮肤略黑,看上去三十来岁年纪,较他要大上一倍。
  “介酥,你看。”休斯兰特道:“怎么办?”
  介酥也吃了一惊,走上前问道:“这……这不是奥森酋长的女儿吗?她……她怎么会在这里?这些伤痕,不是血齿蝠留下的,难道……是被什么人袭击了?”
  休斯兰特摇头道:“我也不知道。”
  介酥略作沉思,说道:“不管怎样,既然是奥森酋长的女儿,我们必须要救她。特,你快带她回去治伤,我出去察看一下情况。”
  休斯兰特点头道:“好,你要小心。”忽又面露狠色,沉声嘱咐道:“酥,不管是谁,敢把小可伤成这样,先打个半死,再跟他理论。”
  介酥拍拍他肩膀,道:“放心。”
  说罢,休斯兰特手腕微抖,护腕上吊挂的小银铃响了几声,两人便同时凭空消失了。
  ——————
  风音谷,位于一处巨大的天坑之中,深达数十丈,四面高崖合抱,崖壁上林木横生,将天空圈成了圆环状。
  此谷面积虽不甚大,但足可容纳一座小村庄。
  谷底草木丛杂,乱石堆积,一派原始荒芜之象,全不见一处能落脚之地,只在垓心位置,耸着一座塔楼,直指云天。
  这塔楼名“风音塔”,高逾百尺,乃是以一整座天然的岩石峰柱雕琢而成,其外型甚是怪异,立地处也就磨盘大小,随之呈螺旋式扭曲而上,一层大过一层。每一层皆镂着四面窗,窗洞浑圆无格,就好像四个透明窟窿。
  高塔四壁上密密麻麻地刻满了各种奇怪的字符,仿若上古天书一般,玄奥难解。
  塔阁中空,无人居住,只在最顶层的平台上,建有一座气势恢宏的石楼,名“音宿楼”,正是音宿八巫的栖身住所。
  风音塔的八个方位上,紧倚崖壁矗立着八根巨型石柱,与风音塔顶同高。
  石柱顶端,皆蹲伏着一尊丈许来高的风貉石兽,巨口大张,作狂吼状。
  每尊风貉身上各缠着一条音虺,均以石刻而成,栩栩如生。
  这风貉乃上古异兽,易怒擅吼,其声如雷震天,又称“震天吼”,传说其吼声能将人震得七窍流血而死。
  它身上所缠音虺,形似灵蛇,头如鹤喙,坚硬锐利,是一种不惧风貉吼声的音宿之兽。
  御敌或捕猎之时,风貉一吼,将对手震晕,音虺便循着吼声如利箭般穿出,将对手躯体贯穿致死。
  二兽共存,终生为伴,若生皆生,一亡俱亡,正是音宿一族千百年来所敬拜的凶兽图腾。
  八根石柱之间,均以六条木桶般粗的铁索相连,似作防止崖壁崩塌之用。
  八柱与中心“风音塔”之间,又有八根紧绷的铁索连接,当是互相牵扯,以保塔楼屹立不倒。
  最为壮观的是,整座谷中,无论塔楼、锁链、崖壁还是树木之上,皆挂满了大大小小的银铃,稍有风吹草动,银铃便“叮铃当啷”响个不停,却不知作何用处。
  风音塔顶,音宿楼内,伊可儿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犹在昏睡之中。
  一名须发花白、面目清癯的古稀老者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右手抚着伊可儿的前额,掌心凝出一股树汁般的青流,正源源不绝地渗入伊可儿的额头。
  这老者名为音宿祈格,是音宿八巫的首领,众人称之为“长老”。
  在他身后,还围着六个人,那音宿休斯兰特居中而立,左侧是两个男人,分别是年近不惑的音宿塔罗和弱冠有余的音宿安徒。
  右侧则是三个女人,从左到右依次是岁逾三十的音宿夭、桃李年华的音宿流奚和豆蔻芳龄的音宿蔓。
  这些人的形貌衣着俱极相似,仿若同胞胎一般,只因性别、年龄和肤色的不同而稍有差异:男人肤色偏黑,生有胡须,眼神中透着刚毅;女性肌肤微白,脸颊红润,眉目间更显娇柔。
  过了片刻,祈格抬起手来,轻声道:“不要紧的,只是灵力耗尽,身体太过虚弱,我已传了些灵力给她,只要静养半日,当可恢复。”
  六人听了,神色稍见舒缓,音宿蔓凑上前问道:“长老,我前些天跟特去呼祁寨的时候,见过这位伊可儿姐姐一面,她的幻术和灵力都远超常人,一般人绝不是她的对手,她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祁格答道:“没错,这伊可儿天赋异禀,能汲取草木精华化为自身灵力,幻术更是不弱,能将她逼到这般地步的,定然不是一般人。”
  流奚凝眉道:“既是呼祁酋长的女儿,身份尊贵,部落里应该没人敢对她动手,到底是谁,竟有这么大的胆子?”
  安徒思索道:“会不会是其他部落的人?”
  塔罗轻蔑一笑,说道:“呼祁部落人多势众,奥森酋长之下,有八大祁王,各个幻术超群,威名赫赫,幕后更有我们音宿八巫坐镇,周围那些小部落,哪一个敢来寻死?”
  祁格捋了捋颌下白须,面带忧色道:“嗯,塔罗言之有理,周边部族自然不敢来犯,就怕是遇到了更大的麻烦。”
  音宿夭不敢妄加忖度,转过头,问休斯兰特道:“特,介酥呢?”
  休斯兰特愤然道:“他出谷去了,看看是哪个短命鬼活得不耐烦了,胆敢伤害小可。”
  他话刚说完,那音宿蔓一撇嘴,取笑似的道:“啧啧,整天小可小可的,叫得可真亲切。”
  休斯兰特瞪了她一眼,却无心理会。
  夭惊问道:“你是说,有人追来了?”
  休斯兰特尚未答话,忽听窗外银铃之声大作,其间还夹杂着一些金属碰击之声。
  “不好!”祁格猛然起身道:“流奚、蔓,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其他人随我出去,准备迎战!”
  塔罗、安徒、休斯兰特、夭齐声应诺,轻摇手铃,五人形影闪动,瞬间消失,唯余一缕残风轻卷床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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