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吴剑至刚

　　孙叔豹赞同赤子的投胎之说并称其掌握了最精髓的地方，再能争善战的将军也无法带领一个根本没有希望的国家走向胜利。一个人心再齐的国家如果从诞生之初就出于风暴的正中央，而且四面都是对其有意图的强邻就算不被灭亡也很难真正强大。既是有着潜力的大国在任何时候都不该对外软弱，一旦软了下去就不会有什么邦交也寻找不到真正的友盟。
　　赤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孙叔豹所说的用兵之道产生兴趣，甚至要忘了自己本要寻访白猿老师精进武艺的目的。一天和孙晔一同在孙叔豹的书房进行了几番沙盘讲武之后，赤子看到孙叔豹从一只飞到他身边的雀鸟的腿上取下了一根比较细的丝线。而孙叔豹对着这根丝线观察了很久之后神情亦变得哀凉，赤子刚想询问其中缘故而孙叔豹则开门见山地告诉他：“这是我远在吴国的友人拜托巧匠绣在这束细线上的书信，我的眼睛比常人更能观察入微所以我能看见书信上的内容。友人自从把儿子送到齐国避难后，吴王对他就越发地不信任。但是他没有什么可后悔的地方，他还痛恨楚国也不屑于为其他不入眼的诸侯卖命。”
　　赤子忙问孙叔豹：“请问先生说的吴国正是全天下最勇武善战的吴国吗？”孙叔豹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再让人提及的样子，很明显楚国沈城的孙叔豹和这个不可一世的吴国之间有着极深的渊源。吴国现在的国君符离更是举世皆惊的战争狂人，在符离的带领下吴国的军队直接凌驾到了齐楚两国的头上。符离雄心勃勃甚至想挑战唐国的霸主地位，为此曾经亲附唐国的小国凡是吴国能够到的符离一个都不会放过。
　　卫国与宋国都遭受了吴国的袭扰，符离听说卫、宋、齐交界存在一个盗贼之国。而盗贼之国的柳跖有着绝世无双的武艺，在是一位战争狂人的同时更是一个勤练武艺的尚武之人。符离憧憬着与盗贼国高手之间的较量，便派遣大夫伯皮做为吴国使臣出使盗贼国。伯皮恭敬地递上了一份正式的挑战书，挑战书中满是这位好武成痴的帝王的诚意。
　　“孤世封于东海之宾开国之祖长兄之后，享国历经十余世本就是当掌万国之主。我自幼便能举起千斤之鼎，七岁便刀剑大成从父东征西讨。南至荆蛮越夷，北至临水西岸莫有能挡我锋镝者。今闻汝盗贼之国纠结群盗猖獗于宋、卫之界，为天下所苦者久矣。吾本诸侯之长，盗跖之名蜚声海内，孤亦威震四方欲与尔以武者之力相较短长。若尔不从命，当吾倾覆诸国辟贼国山场为擂与尓踏尸山血海纵情厮杀。”柳跖看到这样的内容感动得抬手不见形影一刀便横在伯皮的脖子上，伯皮立时冷汗之流像被屠宰前的牛羊般抖动不已。
　　柳跖不屑于取这个吴国使者的生命，特别是知道这家伙本是贪生怕死的楚国官吏之后。吴国打仗可不遵循什么诸侯之间的战争礼仪，不宣而战是他们最为平常的战争行为。柳跖想着可能是吴王符离也对这样的家伙充满不屑，故而让这个家伙作为使者让敌国倾泄自己的愤恨。所以伯皮能活到现在也算是十足的运气了，这样能活下去的长者就让他长久的活下去吧。由是柳跖没有取走伯皮的脑袋，但轻描淡写地几刀削光了伯皮头上所有的头发。
　　被削掉头发其实和被处以死刑差不多，但这只是对于有最基本廉耻观念的周朝之民而言。至于风俗各异被视为蒙昧的各路满夷，和某些恬不知耻之辈一定会选择无所谓的生活下去。被剃光头的伯皮回到了吴王符离的身边，吴王和他手下的一班武夫们纷纷嘲笑起脑袋反着光的伯皮。伯皮根本没把同僚的嘲笑当回事，他如实地向吴王符离传达了柳跖作为盗贼之王的高傲。
　　吴王符离从伯皮手中接过盗贼之王的回信，看过信的内容吴王仰天长啸数声。而吴王身边的武士也跟着吴王一道嚎叫着，伯皮被吴国君臣一同嚎叫着的气势所感染。虽然没有号出多大的吼声，但还是努力做出一番自己拼命嘶吼的样子。这是吴国当地一种异于其他诸侯国的礼俗，一旦吴国人被强敌挑衅他们会率先以这种颇具气势的举动使自己有所亢奋。吴国为了应对周边风俗迥异的国度，一贯采取尚武的精神态势积极地保持着进攻者的姿态。进攻最需要的就是气势与勇武，有时气势上的碾压可以胜过一切的战争计巧。
　　吴王符离显然被柳跖的回信激发出了斗志与气势，可是如同狂兽一般肆意攻伐其他国家的战争狂人偶有冷静下来的时刻。只是吴王的冷静和常人的思维中的不大相同，吴王符离将挑战柳跖的事情晾到一边因为他的目标锁定在了齐国。吴王符离要让几百年来得到周王朝许可可以组织诸侯军队讨伐叛逆的齐国彻底征服，他希望曾经被众国仰望的齐国对吴国屈膝纳贡。
　　只是作为大国的齐国是不会乖乖就范的，哪怕在齐国最有权势的田家与国高二家都有要人死在与吴军的对抗之中。吴王符离不像他的父亲一惯听从大臣的意见见好就收，防止自己的力量因为敌国的奋死抵抗而削弱。符离誓死会将反抗自己最激烈的敌人亲手送上绝路，哪怕对方在最不利的情况下选择了屈服。
　　作为让自己付出巨大代价而屈服的对象，符离会不留任何余地。符离考虑过灭亡在他看来进行无谓抵抗的齐国，只是他要用一个屈服于自己的齐国来威服像唐国、秦国这样的大国。他要天下的大国都臣服于己实现心目中的霸业，只是他那好似疯掉的想法招致了他最敬重的师父的反对。为此符离的师父排除万难逃回了自己生身的楚国，符离的师父本身就是楚国名臣的玄孙。
　　可是作为楚臣之后的老师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投奔到了符离父亲吴王阖光的阵营，甚至还为吴王阖光攻打楚国建立了不世的功业。在符离老师与如今的吴国相父武原的合力之下，就是强如唐、齐动不敢轻易挑战的大国楚国蒙受建国以来最大的耻辱。大片的国土沦陷国都被吴国军队洗劫，甚至连出身秦国王室的楚国的王后险些被吴王阖光强占。
　　符离想不通对楚国造成巨大伤害的老师为何还要回到楚国，难道因为不想侍奉自己而宁愿回到故国送死吗？自己的老师叛逃出吴国回到楚国后就不再能探听到什么音讯，或许早就被愤怒的楚国臣民撕成碎片了吧！为什么一定要去死呢？和自己一道凭惊世的武力把整个世界踩在脚下不好吗？既然要摆出一副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态度，何必一早就踏上父亲的贼船呢？
　　或许是因为师父和相父都已经上了年纪，他们的心中早就没了一腔热血才一个劲地劝谏自己不要妄开战端。符离虽然也感觉自己盛年不再，可是至少还能拿得起剑还能一个晚上召幸几个美人同寝。兵锋震世的吴国也和自己心中所想的一样年轻，有些事情不必等上几代明明在眼前就可以实现。为什么相父就是不肯和自己一样亲自看到吴国雄霸天下的时刻，反而将子孙送到齐国以求与齐国联合呢。
　　兵锋屡屡受挫在南方建筑的长城都被吴军攻破的齐国，在吴王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在有生之年做天下霸主很难吗？如果是孙师父在的话，吴军早就灭掉齐楚之国了吧！吴王符离根本不理解最擅长用战争解决问题的师父，在离开自己之前居然说出如此奇妙的谏言：“陛下您根本不清楚真正能灭亡别人国家的并不是一支天下无敌的军队，而是亲手建造一个令别的国家向往而尊敬的国度。”
　　孙师父逃入楚国生死不知，武原的话符离更是没法听进半分。武原因为和楚国王室之间有不共戴天之仇，坚决不愿和友人遁入楚国山野隐居。武原是一个纯粹而可怕的人，纯粹到绝对不允许自己所爱的国家与君王背叛他。一旦被背叛就绝对不会再去选择原谅，而是不惜任何代价进行疯狂的毁灭。武原这样的个性让自己越发的孤独，但武原从来不会后悔他只后悔没让背叛自己的家伙死的更惨。
　　所以不是幸有友人在武原的身边让他清醒，武原怕是真的杀光他军队所能开入的所有楚国城市的所有居民。而且是男女老幼一个不留的那种，就算已经死了的人武原也不会放过。武原这种至刚的个性让幼时的符离感到了敬畏与恐惧，他不明白父亲为何会用这把随时会把自己刺穿的利剑。面对符离的这种疑问，阖光只是露出了无惧的笑容：“你的相父是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你以后不要再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