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出手

　　如果说元朔王朝的两千士卒和一百骑兵令人感到吃惊进而萌生退意，那么当这三名元朔王朝的修行者出现之时，带给宁国众人的，就只剩下绝望了。
　　当然，这里面不包含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这一切发生，准备时刻出手的李天蜀。
　　普通人或许不知道那三人身上的装束代表了什么，但宁月和缪武却很清楚那代表的意思。
　　天极殿，乃是元朔王朝七部中最末的一部。
　　看似最末，实则最强。
　　此殿由数十名元朔王朝供养的修行者司职，持帝谕，替天子巡视天下，遇事有独断之权，杀人无罪责之过。
　　天极殿自成一殿，按律对元朔皇帝行君臣礼，分有四级品秩：四品为开灵之境、赐狼纹黑衣；三品为灵府之境，赐虎纹青衣；二品为御灵之境，赐虎纹绯衣；一品为宗人之境，赐狮纹紫衣。
　　每一品又按以衣饰上的条纹数量区分修行者的实力强弱。
　　品秩森然，规矩严苛，凡逾矩者，皆赐死！
　　这也就不难解释当宁月和缪武一看到绯衣男子后就脸色惨白，心如死灰。
　　更何况那人的人衣饰上，绣有三道金色条纹！
　　……
　　很多时候，单纯的绝望不会让人退缩，反而能激起人的斗志，可是当那种绝望如潮水般再次涌来时，人的斗志很容易就被这种周而复始的绝望之感消磨殆尽。
　　元朔王朝的强大，万不是宁国这种偏安一隅的小国所能比拟的。
　　宁国难道没有修行者吗？
　　自然有。
　　但诸如翎卫那般死忠的修行者，毕竟是少数。
　　许多宁国花费资源供养的修行者，在宁国与元朔王朝之间的战争爆发后，只是略微做了做抵抗的样子，就尽数逃的逃散的散。
　　云起洲很大，宁国所占之地不过一隅，像这样的小国，这片辽阔的大地上还有很多很多。
　　不过是换个主子吃饭罢了。
　　甚至还有些宁国供养的修行者在逃离之前为元朔王朝送去一些有用的情报，用以换取元朔王朝许诺的修行资源，抑或是提前许诺好的天极殿官职。
　　如今的宁国，早已被元朔王朝的刺事人渗透得千疮百孔，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病榻上弱不禁风的老人，只需外人轻轻推开那扇密封的房门，外面的风就会吹进去。
　　而在几十里外的折戟山，大概就是宁国最后的那道房门。
　　那道房门以外的大片地方，此后再与宁国无半分关系。
　　宁国的皇帝难道不知道这些事吗？
　　他自然知道，但他知道的时间太晚了。
　　大势所趋，如今他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元朔王朝太强，强到让人生不出抵抗的心思。
　　如今关头，他只能寄希望于西荒那位实力高深莫测的修行者……
　　但将一国希望付诸于一人身上，毕竟是一件不现实的事，所以他安排了一些人，去做一些收尾的事。
　　宁国人，生于宁国，便应死于宁国，绝不可卑躬屈膝、苟活于他人胯下。
　　李天蜀自然不知道宁国皇帝对他寄予了厚望，他只知道，自己等待了许久的机会到了。
　　当绯衣老者出现在场间的那刻，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整个人化作了一道黑影，向队伍左侧的山坡奔了去，身后背着的铁匣犹若不存在般，对他的动作没有造成哪怕一丁点影响。
　　他的目标，正是那名将地面弄得塌陷的修行者！
　　那修行者似乎早就预料到李天蜀会出手，所以一直暗中做着准备。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李天蜀的动作快如闪电，丝毫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仅是几个呼吸间，就已欺身到他身前。
　　“噗！”他还未使出聚沙成石的本事，就被李天蜀一拳砸在面门，整个人瞬间倒飞出去，落地后兀自昏了过去。
　　李天蜀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冲上前去，冲着他的面门一拳又一拳砸下……
　　一时之间，场间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一个方才还神气活现的修行者，仅是十几个呼吸的时间，就被人生生用拳头砸死！
　　“住手！”
　　李天蜀这一连串的动作发生的着实太快，直到此时，才有元朔王朝的士卒反应过来向他冲了过来，可为时已晚。
　　李天蜀起身，一拳打飞靠近他的一名元朔士卒，再一脚将身后出现的两名元朔士卒踢飞十数米，这才又跳入山坳之中，奔向另一侧山坡上的那名修行者。
　　那修行者见到这一幕，顿时两股生寒。
　　好在方才李天蜀第一时间是选择去杀另外一名修行者，他这才有了足够的时间将山坳中横亘的丝线收了回来挡在身前。
　　李天蜀从山坳中一跃而起，只不过这时他的手中已经有了一根黑色长矛，他猛地向那名修行者所站的地方掷去。
　　在他的全力一掷下，那长矛化作一道乌光急速而去。
　　只听闻“呃”的一声惨呼，那修行者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胸前插着的那根长矛，嘴角鲜血狂涌，眼看着就已经救不活了。
　　那长矛正好就从修行者身前那张网的孔洞中穿过，狠狠将他钉在地面上。
　　随着修行者的死亡，空中那些透亮的丝线顿时褪去神华掉落在地。
　　李天蜀手腕一翻，就将那丝线收入了锦囊之中。
　　李天蜀杀了两侧山坡上的修行者后就快速回到了骑兵队伍里。方才的主动出击，看似简单至极一气呵成，实则对他的消耗极大。
　　回到队伍的时候，李天蜀完全能感受到周围的目光相较之前完全不同了。
　　不管宁月还是缪武、缪千、宋立等副官，还是其他宁国骑兵，都是如此。
　　若之前他们的目光里是怀疑和轻视，那在他斩杀两名元朔的修行者后，他们的眼中就只剩下敬畏了。
　　他们这才时醒转过来，这位名叫李天蜀的少年人，本就是公主殿下从西荒请来扭转局面的修行者啊，和他们的身份，可谓天差地别！
　　虽然他们不知道李天蜀会如何去扭转两国大势，但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生出期待之意。
　　一个潜力无限的修行者，断不可能在没有凭仗的情况下亲自去折戟山赴死。
　　回到队伍中的李天蜀并没有放松警惕，他的视线看向元朔军阵前那位如今依然岿然不动的绯衣老者，他很清楚，他才是他真正的对手。
　　对方似乎根本不在乎那两名修行者的生死，若非是对自身实力有十足的把握，方才李天蜀出手之时，他就应该已经出手。
　　李天蜀本想借此时间好好调息一番，熟料那绯衣老者虽然没有阻止方才的战斗，却也不想给李天蜀调息的时间。
　　他身边的三名元朔将官得了他的暗授，只听一声令下，原本最靠前的百余名元朔骑兵突然向宁国队伍这边冲来，密密麻麻的元朔步卒紧随其后。
　　人影攒动中，那绯衣老者倏然不见了踪影。
　　见状，李天蜀只好放弃调息的机会，时刻警戒那绯衣老者的出现。
　　一旁的宁月问询道：“你还好吗？”
　　方才一战，李天蜀所展现出来的恐怖实力让她惊诧，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轻易斩杀两名灵府中上修行者，换作是她，这是万万不能想象的事。
　　李天蜀笑道：“身体无碍，只是灵力消耗了些，恢复一会儿就好。”好在李天蜀体内的灵力还算深厚，方才虽然耗费巨大，但还不至于让他力竭。
　　这一次，山坳中没有修行者的干预，宁国骑兵和元朔的骑兵终于对撞在了一起，仅是片刻之间，两方的人马就彻底的交融在一起，一个个手起刀落，都杀红了眼。
　　宁国军阵这边，宋立率领着百余名骑兵守护在宁月身边，在他的指挥下，不时有骑兵小队从队伍中脱离，前去支援缪武缪千等人防御薄弱的地方。
　　随着时间缓慢过去，那绯衣老者却始终没有再露面，眼看着宋立身边的骑兵一个个被派出去，最后只剩下了宋立和他的十余名亲兵。
　　李天蜀眼中的担忧之色却越来越重。
　　那绯衣修行者的目标很简单，要么是宁月，要么就是他。
　　他有些不解的是，这些人是如何知晓他的到来的，莫不是宁国内部出了叛徒，将宁月入西荒的事告知了元朔王朝的人，所以才出现了现在的局面。
　　唯今好像也只有这种解释了。
　　他区区一个灵府中境的修行者，竟然能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前来试探，也不知这元朔王朝的得知真相会不会杀了那泄密之人。
　　当然，若是今日来的不是他，而是陆象山的话……
　　李天蜀不知道的是，但凡像元朔王朝这样的俗世军队，大都有用于应对强大修行者的阵法，若是贸然闯入，必然会是非死即伤的局面。
　　果不其然，那绯衣老者眼看时机成熟，再次出现在场中，只是他的位置正好处于李天蜀和缪武之间的真空地带，恰好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联系。
　　混战中的缪武等人见状想要回援，却苦于被元朔士卒缠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绯衣老者一步步走向李天蜀等人。
　　李天蜀微微叹息了一声，将身上的铁匣解下放在原地，分开人群，迎面走向绯衣老者。
　　与此同时，绯衣老者的视线也落在了他的脸上。
　　场间仅剩的两个修行者，都彼此都瞧见了对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