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小说巴士 / 路到尽头难回首 / 四、小茴香

四、小茴香

章节出错了,点此刷新,刷新后小编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稍后再试。

  一桩桩一件件,老爹儿的付出,铁蒺藜记了起来,可记起来他又能怎样呢?
  有些人病后或临终时,才会想到自己一生的活法是不是就应该是那种活法。认可的人,生活状态或许是安然的。可很多人不认可,倘若从头再来,要换种活法决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生活。这种想法未免来的太迟了,悔悟不该当初,生活状态往往是杌陧的。
  铁蒺藜现在心里就纷乱不安,悔悟不该当初。现世报恩,铁蒺藜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倘若从头再来,一定报答老爹儿的养育之恩。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有人说从字面上看这句话有买卖关系的意思。细细琢磨起来,这要看这句话是谁说的,如果施恩者说给受恩人听的,那买卖关系的意思是确定的。如果是受恩人说的,那就是以德报德的良心问题了。不过,这句话的确有点利益关联的影子。
  从主观上说,施恩不图回报的人不可胜数。但从客观上讲,不可胜数里有为数不少的不图回报的施恩者潜意识里还是有回报愿望的:不求受恩人报答,但愿上苍护佑,有望祈福上苍,求得好人有好报的功果;或不求报答,只为赢取高尚,赢取称赞,赢取人情,赢取自己良善心愿的实现等等,这些也是一种回报。
  倘若从头再来,铁蒺藜一定报答老爹的养育之恩。可他知否?天下父母,不管从主观还是客观上看,才是真正不图任何回报,只图儿女安身立命无恙安康的人。
  倘若从头再来只是个假设,假设就是假设,这样的假设是不会实现的,铁蒺藜回不到以前了。他看着老爹儿给他喂饭,身体颤抖心里也在颤抖。
  一个馒头一大饭盒大骨头带着汤儿铁蒺藜吃了个底儿朝天。老爹儿从抽纸上抽出一片纸巾擦了擦铁蒺藜的嘴巴又擦了擦自己的双手。然后一只老手按住铁蒺藜还不算太老的手背上,揉搓了一会儿,话不多,一改以前的大嗓门,轻声说:
  “养病吧。”
  铁蒺藜用含糊不清的话问了一句:
  “我……这样,您……怎么……知道的?”
  铁蒺藜的话别人听不明白,可老爹儿听懂了,还是轻轻地说,好像声儿大了会把他儿子吓着似的:
  “小茴香说的。”
  老爹说完站起来,拿上靠在墙面上的龙拐杖,时间不早了,他要回家了。
  铁蒺藜不能下床送老爹儿,其他病床的病人和家属用“慢走”“慢走”的话把老爹儿送走了。
  老爹儿走后,铁蒺藜气恼地在心里责怪起小茴香:多嘴的娘们,毛病还没改,你我已经离了散了,与你何干?
  小茴香在芝城工艺美术公司就职,开始做的工作是刺绣。后来就任的公司经理是她哥哥的同窗好友,又由于她工作表现较好,人脉关系较广,能歌又善舞,文笔也不错,便被经理调到公司办公室做文秘工作以后又升职到办公室主任。
  她在职场上渐渐走上了上升通道,而铁蒺藜渐渐走上了下坡路。两人性格走向的距离逐渐拉开并拉大,他有了猜忌,她有了埋怨,婚姻殿堂的根基逐渐松动。
  铁蒺藜学会了抽烟,又天天喝酒。他说他抽烟喝酒是为了解愁,他是愁,工作不顺心是他的愁:工厂效益不好,不但工资不见涨奖金福利也全没有了。小茴香更是他的愁:他不反对她唱歌跳舞,可她唱歌跳舞晚上很晚才回家不能不让人生疑心。
  刚结婚那段时间,饭是她做,衣是她洗,屋子也是她收拾。现在倒好,饭经常是他做,衣服她顾不上洗他要洗,屋子乱了他也要去收拾。
  后来,饭有时候他还做,饭不做他会饿肚子。可衣服她顾不上洗他也不洗了,脏就脏去吧,脏衣服多了看她洗不洗。屋子谁爱收拾谁收拾,她看不上眼了还得她收拾。
  特别是有了女儿后,给孩子喂奶吃饭他管不了,擦屎擦尿他也不能管,可孩子上托儿所,上幼儿园和上学,都是他去送他去接,孩子他可不能不管不顾不去送不去接。
  他最烦的是她回家就唠叨,话多堵不上嘴,特别是升上主任后,话多得满屋子都装不下。这儿好,那儿不好,这事儿应该怎么做,那事儿不应该怎么做。当了几天“村长”,把自己当成“皇帝”了。
  铁蒺藜有时候想:老爹儿当家,老妈都看老爹儿的眼色行事,小茴香怎么不像他逝去的老妈呢?她没有一点儿像他老妈的地方,铁蒺藜有时候很想念逝去的他认为唯一疼他的老妈。
  那天晚上很晚,女儿早就睡着了。铁蒺藜找出一根擀面杖揣进衣服里,他要出去。小茴香看着不对劲,问他干什么去。他不让她管,她非要管,他不说,她就不让他出门。无法,他把事由只说了个大概。他说仙人球的老婆被人勾引了,他要替仙人球教训一下那个人。
  铁蒺藜一家和仙人球一家经常来往,两家人都非常熟悉。仙人球老婆长得不算漂亮,脸上粉擦得多,粉香扑鼻,这便使她平添了一些姿色。脸上粉厚的女人,很容易招惹一些像马蜂一样的男人。
  即便是去教训勾引仙人球老婆的人,小茴香也不能让铁蒺藜出门。她怕铁蒺藜惹上是非,更何况“马蜂”都是身带毒刺不好招惹的人。她让他告诉仙人球用法律去解决,铁蒺藜不懂法也不相信法。
  铁蒺藜和小茴香争执着,最后还是挣脱了小茴香的纠缠夺门而出,好在小茴香抢下了他身上的擀面杖,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铁蒺藜挣脱出门后,小茴香的眼皮老是跳。她左思右想感到铁蒺藜要出事,她不能再犹豫便给派出所报了案情。
  派出所的人不知道案发地址,小茴香带派出所的人到仙人球的家里去。仙人球知道地址,便带派出所的人到了案发现场。一番周折,耽搁了到案发现场的时间。等到了案发现场,事情已经发生了。
  勾引仙人球老婆的人个儿不高,是个小白脸。没想到他是一个有色心有色胆,却没有心力和胆量的“小马蜂”。铁蒺藜把“小马蜂”堵在“小马蜂”家门外不远的地方,话也不说一句,只用了两下拳头,就把“小马蜂”的鼻梁打塌了,眼窝打青了,打成一个大猩猩鼻梁大熊猫眼窝的可怜虫。此时的“小马蜂”,正在向铁蒺藜求饶呢。
  派出所的人一到,围上来几个过路的人,因时间已近半夜,所以围观的人不多,派出所的人驱散了围观的过路人,把铁蒺藜和“小马蜂”带去了派出所。
  第二天派出所就传出消息,铁蒺藜的问题严重了。铁蒺藜这个案件遇上了严打,遇上严打就要对社会治安案件进行从重从快严厉打击处理。
  铁蒺藜在派出所滞留不长时间,案件立即移交检察院和法院,移交检察院法院后一审便是终审,铁蒺藜被判了一年徒刑。
  检察院和法院的人说了:遇上严打判一年是轻的,就是没遇上严打,也要判三年以下徒刑。那意思是说:他已经被法外开了恩。
  “小马蜂”是受害者,不予立案。勾引别人老婆是受害者?笑话!据说“小马蜂”家庭有点儿社会背景才不予立案,有点儿社会背景只是据说并没有事实依据。就算是家庭有社会背景,也并不能说明就会参入案子。
  仙人球不在案发现场且自己交待他毫不知情,不予追究,仙人球嘛事儿也没有,他一身轻松。他也不想想,他老婆被勾引是最大的事。也有可能他老婆只是被人勾引,身子并没遭到蹂躏糟蹋。可仙人球知不知情?仙人球和铁蒺藜心里都很清楚。
  铁蒺藜是被法外开了恩?还是也沾了“小马蜂”的家庭社会背景的光了呢?因为铁蒺藜判重了,“小马蜂”也就不好开脱了。管他呢,案情摆在那儿,铁蒺藜没被重判,何必要去深究。
  铁蒺藜被判了刑,小茴香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想:如果她不去报案,铁蒺藜是不是就不会被抓?可如果不去报案,铁蒺藜被抓会不会要重判?她去报了案,铁蒺藜并没有逃离现场,并自觉配合派出所的人到所里进行调查,理当是有自首意愿,所以只判了一年刑期,应该是这样吧?
  小茴香纠结着,矛盾着,心里有一种无名的内疚和自责,针扎一样地刺痛自己。
  ……
  铁蒺藜的牢房不算太大,却挤进去十四个犯人。牢房的门是铁栅栏门,窗是铁栅栏窗,只见地,不见天,简直就是一个关着飞禽走兽的铁笼子,而飞禽走兽的铁笼子却既能见到地也能见到天。
  牢狱里的狱警说他们吓人也吓人,说他们不吓人也不吓人。判刑前审来审去吓人,判刑后按部就班熬刑期就不吓人了。最可怕的是牢房里都是同样身份的犯人,老犯人管着新犯人,不知谁把清代魏源老先生“以夷制夷”的手段引进到监狱里:犯人管犯人。
  铁蒺藜是新犯人,新犯人一到监房就要被老犯人搜身,一切东西都要没收,老犯人说这些东西要集体保管,说是集体保管,再回到自己手上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新犯人在老犯人眼里就是一名杂役,什么叠被,扫地,打水,给老犯人洗脚,甚至挠痒痒都是新犯人伺候老犯人理所应当要做的事,不做或露出不愿做的意思,就要受到体罚。
  铁蒺藜都是敲打别人的人,哪容得别人敲打自己?他一进牢房时的一闪念,本不想受老犯人的摆布,可好虎架不住一群恶狼,最终还是俯首称臣听从了召唤。
  进了监狱才知道,自由是最宝贵的,干什么都干不了,想什么都是白想,什么家啊业的,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想放个臭屁都不敢放,要憋着,那屁还真能憋回去,可在没憋回去之前,那肚子是生疼生疼。牢房里的气味本来就难闻,一放臭屁,更是让人喘不上气来,怪罪的眼光立刻就会扫过来,周围犯人的嘴里就会喷出比臭屁还要臭的骂人的话出来,你还不敢辩解,不然说不准会有几个拳头揍到你身上。
  熬吧,熬到老犯人就会好一些。可铁蒺藜不想熬到老犯人,他要好好表现熬到出狱的那一天。
  进大牢的第二天,小茴香就来看了铁蒺藜。她给他带来了监狱允许带的他能用得上的物品,还带来了几条烟。一般情况下,烟是不允许送的,可制度规定的没有那么死,她通融了一下也就带进了监狱。她平常反对铁蒺藜抽烟,可那是平常,在大狱的环境里,她理解到了烟可能是铁蒺藜唯一的慰藉了。
  铁蒺藜一进会见室见是小茴香,气儿不打一处来,他认定了,是小茴香把他捅到大狱的:
  “你来干什么?我不认识你!”
  平常小茴香话多,可到了这个时候她一句话也没有。
  铁蒺藜见小茴香不说话,他倒更来了气,刚坐下,又站起来,转身又回到他的牢房,可他转身前没忘记把小茴香送他的东西一起带走。
  一到牢房,没等犯人们上来抢,铁蒺藜就把小茴香送来的东西摊到床上,拆开烟一一分了出去。沉闷的牢房,顿时发出了一阵满足而短暂的怪笑声。
  铁蒺藜回到自己床的位置,上床后叉起双手躺在自己双手的手腕儿上。他躺在床上,观察着牢房:牢房除了铁栅栏门和铁栅栏窗外,最显眼最实用的就是那个靠着三面墙壁的大木板床。那床,紧紧巴巴能塞下十四个人。铁蒺藜躺在床上的位置,正好对着铁栅栏门。这个位置,都是新来犯人的位置。床的对面有一个长长的木质案板,旁边有两个方木凳。木质案板下面有一个水桶和十四个人洗脸洗脚兼用的盆子,上面放着各人的饭盒、水杯和牙膏牙刷等物品。牢房上方有一个十五瓦的普通灯泡,晚上亮起来昏昏暗暗,忽明忽灭,萤火虫似的。这牢房的晚上,就像一个鬼屋阴森可怖。
  刚进牢房第一个晚上,他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没想家怎么样,只想出狱后单位还能不能要他。好不容易睡着了,做了一个奇奇怪怪的梦:
  天还没亮,外面下起了倾盆大雨。突然牢房的大门开了,他精神一振毫不犹豫要冲出大门。他疾步跑向门前,迈出一条腿,腿迈出去收不回去了,一下掉进门外的大水坑里。水坑里的水浑浊不堪,身上沾满了泥浆和水草。他奋力想游出水坑,可使尽了全力也游不出来。他身体越来越往水下沉,清清楚楚看到水下有个长着一双乌贼一样眼睛的水怪在往水下拖他。他要喊救命却喊不出声音,水坑的水就要把他淹没……
  梦醒了,铁蒺藜身上吓出了一身冷汗。
  现在想一想,还是有些毛骨悚然。他想到了小茴香,他恨死她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害的。
  他要争取早早出狱,快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不管狱警和同他一样身份的犯人说什么,他都“好好好”“是是是”无条件服从。他本来是一只好斗的公鸡,现在变成一条绵绵的面包虫了。
  因为铁蒺藜在监狱表现不错,也由于严打的风头已经过去,铁蒺藜被提前两个月释放出狱,铁蒺藜终于能高兴一下了。
  铁蒺藜办完了出狱的手续,已经接近中午。
  铁蒺藜出了监狱的大门,小茴香在监狱大门外接他,他一看小茴香来接他,心一下子又沉了下来。他对小茴香爱答不理的,埋着头,甩开小茴香,迈开大步只管走他自己的路。
  回到家,小茴香已经把饭做好,做了米饭和四个菜,还有一个汤。饭不热了,却也不凉。铁蒺藜眼皮耷拉下来,不管做的什么饭什么菜什么汤坐下来埋头便吃。吃完后,从大卧室抱出他自己的被褥到小卧室,甩一句话给小茴香,从即日开始他们俩儿分居。
  第二天小茴香照常上班,铁蒺藜因为判刑丢了工作。他虽然和小茴香分了居,却不能说他对小茴香一点儿念头也没有。他心里面还恨着小茴香,可生理上对小茴香还挺痒痒的。到了小茴香下班时间,他到工美公司大门外的一个不显眼的角落里等着小茴香。终于等到小茴香下班了,走出工美公司大门的竟然是小茴香和她经理两个人。他急忙匿影藏形躲起来,拉开了距离后便尾随上去。
  就在离工美公司不远处有一个花蕊饭店,小茴香和她经理走进那个饭店。
  铁蒺藜在饭店窗外瞄着两人,两人在饭店找了个僻静地方坐下半天什么饭菜也没上。只见两人在说着什么,说什么听不清。一会儿,小茴香又抹鼻子又抹眼泪的,铁蒺藜看不下去了,哼!你小茴香对你经理还挺煽情!他铁蒺藜在监狱期间,真不知道她小茴香都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晚上小茴香回家后,铁蒺藜提出要和小茴香离婚,没有商量余地,一定要离,必须要离,立即离!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去民政部门办了离婚手续。
  离婚后因为没有其他房子,两人还生活在一处房子里,只是分两个房间住,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人天天见面,见面却是陌路人。以后有了另一套房子,铁蒺藜才搬了出去。
热门推荐
夜的命名术 吹神 夜的命名术 吹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