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寺内沉水香烟雾缭绕，寒鸣寺立于山中，衬的与底下烟火气的凡尘俗世格格不入。
　　“无眠，贫僧托净空师兄的临终遗言，助你早日超脱五行，成为像你师父一样的大师，可你竟为了一介孤女动了心思，毁了自身的慧根。“
　　“住持，哪里听得这些子虚乌有之言，竟然误会弟子对李姑娘动了情欲。“
　　“你如今还在狡辩，这寒鸣寺本来就是佛门圣地，你偏在这后院开出一间禅房留给那个孤女，若不是动了凡心你那里会这般模样。“
　　“望住持不要听信那些人的妄言，无眠自知心中无愧，哪里又会怕这些强加之词。“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又哪里有的抵死不认。“
　　“住持如今这模样倒像是山下威风凛凛的官场老爷。“
　　“你、你、……“住持被无眠说的话气结，他只得亲手掏出证词，画像甩到了地上。
　　无眠看到了地上的画像，认出了那是李渔晚趴在他身上的画面，还有她扯他衣服，她对着他笑靥如花的，还有千里拉他奔寒山寺的，还有最后一张他为她吸蛇毒的。
　　他拿起地上的证词，看到那字体歪拗斜吧，只是说他是个不守清规戒律的和尚，而李渔晚是个从秦楼楚馆跑出来的小娼/女，他与她净是做出一些玷/污佛门世俗之事。
　　无眠不知道这件事是谁有意为之，他现在不能认这件事，认了不止毁了他的清誉，还毁了李渔晚的一生。
　　他拿起那些纸张画像，扔进了香炉里焚烧，大势的火光顺势而起，却在一瞬间寂灭，他的心思到底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
　　“住持，无眠与李施主从未做过那些龌/龊之举，这些罪我认下，不做这寒鸣寺的和尚。“
　　“胡闹“住持一卷经文砸到了无眠的身上，门外的小沙弥听到物品砸落的声响，不知道大殿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匆匆跑来查看。
　　却换来突如其来的一声呵斥。
　　“出去“
　　小沙弥大惊，后来看着面红耳赤的住持，出去的时候又顺便带上了门。
　　住持实在是不明白无眠如何生了心魔，可无眠自己明白，他还是无眠，纵是如何他都是净空大师的徒弟无眠，不是世人心中的大师静安，也不是李渔晚口中的可依赖之人。
　　他解下了身上的袈裟，从这个大殿出去。
　　大殿内住持只是对着漫天神佛道了一句:“佛祖，弟子已然是尽力了，剩下的事情也不过是靠无眠的造化。“
　　无眠并未回禅房对着木鱼打坐，而是学起了廉颇背起了几根带刺的藤条。
　　途遇几人，皆对此行为不解，无眠跪在了大雄宝殿的殿门前，烟雾缭绕，他背上被刮出的血丝在这烟雾之中像极了开出的几朵啼血杜鹃。
　　李渔晚背着一个破旧的行囊，走到了那鼎香炉跟前，虔心的插了三根沉水香，无论如何的点燃都是不着，最后好不容易着了一根，却在一瞬间寂灭。
　　旁边一个求姻缘的多嘴婆婆瞧着她一张寡淡的脸，直说了一声造孽啊。
　　她问那阿婆此话何解，阿婆却说她此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心念念的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阿婆说镜花水月时，她在浓烈的日光下瞧到了负着荆棘的无眠，她想走上前去安抚他，但又想着若不是她，他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地步。
　　李渔晚背着布包迎着满目的繁华而去，她在转头看向他的一眼，眼底之中唯有落寞，最后唇齿轻启之间，只是轻轻念之“师父“。
　　无眠也在李渔晚走的时候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而远处的楚良渚观望着一切。
　　“你去吩咐，找几个人在下山的路上，截杀了那个孤女，有她在一日，无眠终究是难成神佛。“
　　“公子，若是事情败露，这杀人越货的罪责一旦怪罪下去，恐是楚家百年清誉不保。“
　　“若能助无眠成佛，这百年清誉又算什么。“
　　手下的侍从于四瞧着大殿上笑的弥勒佛莫名的觉得此刻的情景有些异常的恐怖，于四觉得他家少爷是个披着温润外衣的毒蛇，时不时的吐出毒蛇的芯子。
　　他马上下山去办，而路过的一个小沙弥听到这般话，赶紧去告诉了静禅打坐的住持。
　　住持听后只是放下了手中的佛珠，道了一句一切皆是孽缘。并让小和尚附耳过来，小和尚听后立刻着手去办。
　　这边，无眠已在大殿前跪了几刻，楚良渚想问问无眠为了一个之前从未相识的孤女做到这般地步可值得。到最后他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怨气，笑着走到了无眠的面前。
　　“以前读《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只知道廉颇负荆请罪为了赵国大业，大师一向德高望重，不知道大师今日里为何做出此举。“
　　无眠看人的时候总是半睁着眸子，一双眼天生带着疏离，他看着日光已经落下，日照西沉，他解下了身上的荆棘，拿起了扫把在院落里扫着。
　　楚良渚见无眠并未与他言语，反而一个劲的向前在问:“大师，可知道李姑娘走了，李姑娘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只是说了一句下山寻亲，大师可知道这下塘街有什么姓李的人家我去拜访拜访。“
　　无眠依旧是手持扫把，在院里扫着尘物，他抬眼看了一眼楚良渚，早已明白他意有所指。
　　“楚公子，人心多有是非不辩者，贫僧在这里多说一些望楚公子要保持自己那颗初心。“
　　初心，楚良渚听到这两字，笑了笑，他自十岁起就随父入这寒鸣寺，多次因为无眠身染疫病，可这初心谁又看得见。
　　他上前一把拉住无眠，这不能见光的爱恋又能够说于几人听。
　　“静安师父，过了年我就要复职太医院而师父也要成为这临安朝的国师，到时还望着大师要珍重。“
　　“贫僧从未想过要去做什么国师，还是望着楚施主珍重。“
　　楚良渚不知道无眠哪里来得这股劲，倒真的像是一个和尚不慕这世间的名利，可他心里门清，这是因为临安城有他的伤心事。
　　“大师，听说临安城的玉清观里住着一位女施主，那女施主日日疯疯癫癫说自己丢了孩子，此事还惊动了当今圣上，被锁在了一口枯井处，除每日里的米饭清水一概不供应，无眠师父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
　　无眠放下手中的扫把，走到后院处的一口枯井处，看着井底一片空无，问着跟过来的楚良渚，那女子最后的结局如何。
　　拿他生身母作邀，无眠自然是落了钩，他不是自小生在这寒山寺，而是七岁那年在一片荒火辽源中逃到这寒鸣寺。
　　楚良渚嘴角勾了一起唇笑，看着无眠无处安放的手掌，换了一张脸，皱着眉头说道:“自是与虱子跳蚤为伍，日日疯疯癫癫苟延残喘的活着。“
　　无眠的眼底落下一滴泪水，楚良渚见鱼儿上了钩，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模样，可无眠却是问楚良渚何时启程去临安城。
　　他随后转身之间潇洒的说着一句:“若是大师愿意，楚某愿意奉陪。“
　　而这一幕皆被一个小沙弥报告给了住持。
　　住持手执佛珠，问小和尚事可办妥，小和尚应了一声已然办妥。
　　而住持只是对着诸天神佛道了一声孽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