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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章:君子立世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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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胤已经麻木了,仿佛全天下就他一个人不知道这位来自颍川的荀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看着激动到无以复加的江朔北,苏胤只淡淡的奥了一声。
  江朔北搓了搓手道:“现在整个太学府已经传开了,我中午那会在门口蹲了一阵子,见有不下几十匹快马匆匆忙忙的往城里赶,估计全是回去报信的。”
  苏胤挠了挠下巴问道:“这位颍川荀推暮究竟是谁?怎么像是除了我谁都知道他一样。”
  江朔北脱去外靴盘起腿坐直了身子,大概是自幼家教所致,苏胤从没见过他佝偻过腰背,不论是站姿还是坐姿,永远都是挺直如松。
  江朔北表情微妙,眼珠子在苏胤一本好奇的脸上打转,像是鄙夷他孤陋寡闻。
  “你真不知道?奥、也难怪,毕竟这个名字在奉天年间时是个人人皆知人人不言的忌讳,特别是先帝最后几年时,全长安城都不敢提这人。他成名那会,你毛应该都没长齐。”
  苏胤直接无视掉了最后一句,也有样学样的端坐在床榻另一头,强压住迫不及待想发掘秘密的兴奋,装作一脸平静道:“说说?”
  江朔北眯着眼,回忆道:“该从何说起呢?嗯……奉天十六年时,我大宁奉天皇帝御驾亲征,举兵五十万北伐匈奴的事你肯定知道吧。”
  苏胤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不是废话么。
  那一战,虽距今已有十年之久,可在每个大宁子民的心中,都是永不翻页的辉煌昨日。
  直捣匈奴王庭、生擒匈奴亲王、奉天皇帝在北阴山以匈奴王血祭天,犒赏三军将士。那一日,大宁数以十万计的赤色铁骑犹如滔天烈焰,席卷了整个草原,将百年宿敌匈奴赖以生存的家园烧为灰烬。
  北伐之中事无巨细,都被史官浓墨重彩的写进了史书之中,而奉天皇帝也由此等前无古人的功绩,被视作可以和大宁开国高祖相提并论的千古一帝,受后世千秋敬仰。
  这件事,是每个身为大宁子民的骄傲,据传奉天帝得胜班师回朝路过冀州邺城的时候,城中所有酒楼免费供酒三日,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无数人酣畅大醉后一头栽进酒缸里,酒香漫城数月不散,至今城中尚有一条酒香河,是奉天皇帝宴请众臣时兴盛有感,朝水渠倾倒一杯酒后众臣纷纷效仿,而后全城百姓不论身份地位也皆如此而来。
  江朔北身子前倾,轻声道:“那你知道北伐之意出自谁人手笔?”
  苏胤心口狂跳不止,联想起镇平王和府主恭敬的态度,突然好似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江朔北看到苏胤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很是受用,晃着脑袋道:“这件事就连朝堂上也是个鲜有人知的秘密。当年除了三公和几位随圣驾出征的将军外,再无人知道其中细节。北伐匈奴从粮草调度,各州郡兵马集结、制衡各方势力、甚至连出兵地点、兵马分配、到达草原后的具体粮道安排和合击匈奴王庭的筹划,都是荀推暮事先制定好的,我之所以了解其中一二,也是我父亲有所提及。”
  “哼、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父亲一身戎马,身上的伤疤和战功一样多。生平最厌恶的就是口中有大话却做不出大事的读书人,这些年在边境上没少骂议论边防军务的北地大儒,冀州的洛水书院不是号称北三州书院之首么?在他看来却是一堆整天吃饱了没事做张口就来的书呆子,朽不可闻。”
  江朔北说到这不屑的嗤笑两声,随即正色道:“唯独荀推暮,我父亲能甘心的尊称一声先生,有一次喝多了还跟我说倘若天下读书人都能像荀先生一样,他也弃武从文了!”
  苏胤听后哑然失笑,鹰扬将军江横,这可是能让御史台都不敢进谏的狠角色。太学府里这帮王侯子弟人人腰间悬剑,大半都是思慕鹰扬将军的风采,他们嘴中的江横几乎和道观里的三清一样几近为神。也就能在江朔北的口中听到些人情味了。
  苏胤略一思索,觉得不对又问道:“北伐这等关乎大宁国运的事都出自荀先生之手,那荀先生当年在朝中到底是何地位?现任的三公可都任职数十年,六部里的尚书之位更替我多少也知道些,可从没听过荀先生的名字啊?再往下,想必也不能对此等大事指手画脚吧。”
  江朔北竖起一指,猛的长吸一口,中气十足的说道:“无官无职、无俸无禄、无品无级、乃为帝师!”
  苏胤浑身一颤,半晌都缓不过劲来。
  “士林中不是有一句话么?叫做学得文武艺,卖于帝王家。但荀推暮可是学得文武艺,授于帝王家。不知比天下学府寒窗苦读数十载的书生高到哪里去了!”
  江朔北继续娓娓道之:“当年奉天皇帝即位后广招天下贤士,并拜其中两人为师,可不是光为博取个爱贤敬贤的名声,正儿八经的天子俯首。其中一人便是黑袍荀推暮,另一个则是白衣吕皓尘。大宁延续至今的国策,皆出自这两人之手。”
  苏胤听的心潮澎湃,热血贲张。天下读书人千万,最终所求不就是个功成名就,万世留名么?
  苏胤正心中感慨着,江朔北倒很有茶楼里说书先生抑扬顿挫的风范,叹了口气道:“可惜啊!”
  这盆冷水浇的很是及时,苏胤立马抓着江朔北的双臂,再也装不出之前的平静,兴冲冲道:“可惜什么?赶紧!别卖关子!”
  “大宁当时国库丰盈,朝野清明。国力正值鼎盛,唯有北方匈奴连年侵扰,于是奉天皇帝就有了出兵北伐的念头。一直为天子出谋划策的黑袍白衣却为此生出间隙,朝野上下更是闹的不可开交,总之就是乱哄哄的一团。毕竟大宁当时的气象来之不易,打这么一场谁都不敢说能胜的仗,一旦战果不利,谁敢承担?”
  苏胤瞧着江朔北不停眨巴眼睛,故弄玄虚想让自己追问,不怎么捧场的干笑一声道:“是荀先生站了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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