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死胖子你让我好等

　　大元已立国足足有五百年，目前人类版图中也属大元最为强盛，所以大元的国都天京理所当然的就是现在人类版图中最伟岸的雄城，李雏已经远离这座属于自己家的雄城足足五年之久，当他重新看到熟悉的城墙以及其上恢宏大气的“天京”二字时，李雏的心中也不禁泛起波澜。
　　五年前，自己被迫离开天京，在生死之间游历人世，五年后自己得以回归，但不知这座人类的雄城之内是否会比大妖纵横的烽火长城外更加凶险。
　　因为李雏的穿着太过破烂以及奇异，蒹葭被迫换上了刻意做旧的衣服，现在蒹葭正一脸嫌弃地扯着自己的土气衣服、嘴里念念有词。李雏和蒹葭正对着的是天京城的正门，脚下的这条马路被称为“升龙道”，这条升龙道足以并头驶过十架马车，笔直地通向那位天下人类共主所在的太和殿。据说太和殿中皇帝陛下所坐的龙椅的朝向正好与这条升龙道的方向重合，寓意为皇帝陛下能将天下一眼望尽。
　　入了天京，两人都是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李雏自不必说，已整整有五年未归，蒹葭也不会有事没事往天京跑、就算来了也只敢缩头缩脚生怕被人发现。突然，前方响起了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伴随着无数惊呼声，远远看去就知是有人骑着大马在这天京城内肆意狂奔，一人一马领着头，后面还跟着四五个骑士，在这升龙道上一路往李雏两人的方向狂奔而来。路上的行人纷纷避让，正要斥责谩骂一番，待看清领头的骑士身上的族徽，无一不紧紧闭上了嘴巴。
　　很快这几个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骑士就冲到了两人跟前，蒹葭皱着眉头显然是看不惯这一幕，但是没法子低调至上只得避让，李雏骤然看清排头那位女骑士的族徽，脸色一变，又见到极速行进上下颠簸间那副熟悉又充满朝气的容貌，李雏猛地侧身垂头避过，脸色一片苍白，那女骑士惊鸿一瞥之间似乎扫过了李雏的背影，眉头一皱、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但还未仔细回味，就已经远远甩过前一秒的景象。女骑士只好将思绪抛在一边，不作他想。女骑士后头跟着的竟也是年纪不大的青年骑士们，一边在城内驰骋，一边肆意打闹玩笑，这显然是王公贵族的子弟们骑马出城玩乐。
　　李雏听着动静逐渐远去，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转过头去，蒹葭那张充满好奇和怀疑的脸几乎要与李雏脸对脸碰上。还没等蒹葭发问，李雏就淡定地说道：
　　“风吹起沙子跑到眼睛里了。”
　　这个答案连蒹葭都骗不过，但是蒹葭再怎么问，李雏翻来覆去就是沙子跑到眼睛里了，蒹葭恨得牙痒痒但也没办法奈何李雏。
　　两人进了天京之后似乎一直没方没向地到处乱逛，一眨眼就是几个小时过去了。蒹葭也逐渐失去了新鲜劲儿，她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满脸奇怪地问道：
　　“你不是个皇子吗？虽然只是个不受待见的小皇子，但是回了天京怎么都没有人来接待？”
　　连头也没回，李雏极其平静地回答道：
　　“因为我在五年前就已经被皇室除名了。”
　　像是一道天雷直接劈中了蒹葭，她瞠目结舌地愣了半天，好不容易缓过神，仍然不死心地问道：
　　“那你好歹是个皇子，在天京城里一站理应也有很多人认出你...”
　　李雏摊开了手，一脸无辜地说道：
　　“过去抛头露面的都是我的八位兄长，我这种天生绝脉的废人除了极少数场合根本没在外头露过面。”
　　蒹葭后退一步，似要与李雏划分界限，艰难地说道：
　　“所以你是真的没钱。”
　　李雏嘿嘿一笑，坦然说道：
　　“不光没钱，而且也找不到人要钱。”
　　蒹葭心头好像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过，她看了看四周，将李雏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压低声音说道：
　　“那你还骗我说要给我找妖丹，你这个骗子，妖丹呢？嗯？妖丹在哪里。”
　　李雏似有一种八风不动的光棍气质，慢悠悠地说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妖丹这种东西有钱就可以了。”
　　蒹葭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简直要抓狂了，她紧紧地抓住李雏的手臂似乎要像手抓鸡一样把李雏撕成两半，她的确抬抬手就能做到，蒹葭恶狠狠地说道：
　　“你这个骗子你哪来的钱，再说你知道妖丹有多贵吗？要是这么简单我早就自己去买了。”
　　李雏依旧稳如泰山，慢慢说道：
　　“现在没有不代表将来没有呀。我们可以赚钱，赚够了钱就能买妖丹了。”
　　蒹葭感觉自己要绝望了，这货就是个二货加白痴，还听不懂人话，钱哪有这么好赚的！她心底仅存的一丝丝盼头一下子就被掐灭了。李雏露出了一丝恶作剧成功的笑容，见蒹葭已经快变成一块木头了，于是不再继续逗蒹葭。李雏拍了拍蒹葭爆出青筋的小手，示意放开，慢条斯理地整理好破旧的领子，自信地说道：
　　“放心吧，我有赚钱的路子。”
　　蒹葭只觉心好累，已经不想再搭理这货，但是一时半会儿还下不定决心转头就走，多待几天看看情况也不会少块肉对吧？打定了主意，蒹葭决定完全不去搭理李雏了，走自己的路，让李雏吃土去吧。但是没走两步，蒹葭的肚子发出了一声巨响，让蒹葭当即就停下了脚步脸上红彤彤的。李雏笑道：
　　“饿了吧，去吃点东西，放心，这回不吃霸王餐。”
　　蒹葭摸了摸肚子，心头悲哀，本来以她接近大妖的境界基本上是没有饥饿的问题，但是由于升格八尾以来缺乏妖气的问题，她的某些构造开始变得与人类相似，就比如说饥饿。蒹葭恶狠狠地在心里再次下了个决定，只要吃完东西，就再也不理这货，嗯，现在吃东西要紧。
　　饥肠辘辘的蒹葭如同游魂一般失魂落魄地跟在李雏身后，之前一直宅在客栈，已经有好多年没感受到这种近乎于要饿死路边的饥饿感。走了没多久，就见到一家极其豪华足有七层之高的酒楼，门前的牌匾上写着“聚贤”。蒹葭陡然回过神，忙拉住眼看就要走进这家极尽奢华的酒楼的李雏，又虚弱又愤怒地说道：
　　“你疯了吗？这是全天京排名第一的聚贤阁，你哪有钱吃这家啊。这家可不如我家客栈，赊了账还奈你不得，在这家赊账天知道会遇到啥事情。”
　　李雏拍了拍蒹葭抓着他的袖子攒成一团的拳头，示意她放轻松，依旧淡定地说道：
　　“放心，我比你有数，我让人家请我们吃。”
　　实在没力气跟李雏争论，蒹葭只好低着头跟着李雏进了聚贤阁，放在任何时候，蒹葭这般八境的大妖怎么可能如此卑微，但没辙，兜里没两个铜板进这种地方那就得跟孙子一样。
　　李雏与蒹葭的穿着与这家聚贤阁的奢华格格不入，身边随便走过一个客人都是配着玉和剑、衣服也是顶尖的丝帛制的。很快迎头就走来一个二八年华的清秀女姬，看样子素质是相当优秀，即便面对李雏与蒹葭这般明显身无分文根本消费不起的穷客，仍然态度友好地抱着一脸微笑，说道：
　　“两位客人，你们好，我是接待二位的叶子，请问二位是要用餐吗？本楼最低消费两百两，就算是只点一杯水和一份果盘也是要照收两百两的。”
　　显然这番说辞是特地说给李雏两人听的。李雏环视左右，举手投足之间突然积攒出了一丝不凡的贵气，李雏淡淡地说道：
　　“麻烦转告费典，李雏登门拜访，我知道聚贤阁营业的时候费典一直会待在顶楼。”
　　见这位如同乞丐的奇怪客人一下子道出了聚贤阁大老板的名讳和习惯，叶子一下子提起了精神，赶紧将两人安排到一个不错的位置，上了茶，谨慎地说道：
　　“请二位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问大老板。”
　　叶子踩着优美的小碎步登上了楼。刚坐下的蒹葭只觉周围的眼神格外刺眼，不由得凑到一脸淡定喝着茶的李雏耳边紧张地低声问道：
　　“喂大骗子，这个什么费典的不会是你瞎编的吧，不带你这样玩的，万一要是出事儿了我可不带你跑。”
　　李雏喝了一口许久未尝到的上好茶水，舒服地吐出一口浊气，慢慢说道：
　　“放心，不要忘了我的身份。虽然现在不是了，但是好歹还是有点用的。”
　　听到这话，蒹葭稍稍心安，如同牛嚼牡丹一般咕咚咕咚将上好的茶水一饮而尽，惹得周围又投了嫌恶的眼神，蒹葭赶紧正襟危坐，不知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另一边，叶子脸不红气不喘地一口气登上了七楼顶楼，一个大腹便便穿着华服的中年胖子、聚贤阁的大老板费典正半躺半靠在窗边，正对着大好的天京盛景，左手拿着玉石把玩，右手伸进女婢胸口揉搓，嘴里也不闲着，吃着女婢剥好的上好荔枝。听到动静，费典头也没回，慵懒地问道：
　　“何事？”
　　费典用力地揉捏着两团绵软，惹得女婢一阵阵娇呼。叶子如同未见未闻一般，面色如常地将刚才李雏所言原封不动地转述给费典。费典抽出奴婢衣服内的胖手，凑在鼻子边上嗅了嗅，一边皱起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李雏？老子不认识，让他...”
　　滚字还未出口，费典猛地站了起来，旁边的女婢被一下子撞开撞到墙壁上痛呼一声，水晶制的水果盘砸在地上摔成碎片，费典转过身来瞪大双眼、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张大嘴巴不断地用力喘息着，神色中隐隐透露着恐惧，费典艰难地问道：
　　“你没听错吗？来的人叫做李雏？是个弱不禁风的青年吗？”
　　叶子精神一抖擞，觉察到来人是连大老板都敬畏三分的大人物，极其确定地回答道：
　　“没错，名字是叫李雏。也的确是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年轻人，旁边还跟着一位侍从一般的女人。”
　　费典直接忽略了叶子后头说的那个女人，听到了确定的回答之后，一边焦虑地来回踱步，一边念念有词不知道低声念叨些什么。
　　也就二十秒之后，费典急冲冲地说道：
　　“先带我去见那位。”
　　叶子赶紧走在前面，两人急急忙忙地往楼下走去，待走到五楼的时候，费典突然停了下来，喊住了叶子说道：
　　“等等，我就在这儿等那位，你去将那位请到五楼来，切记，一定要规规矩矩。”
　　五楼已是极其尊贵的客人才有资格入座的楼层，此时并无一人，正好接待那位，费典仔仔细细地收拾好宽大的华服，用力地揉搓了一下胖胖的脸颊，让僵硬的脸颊更自然一些，随后目光紧紧盯着五楼入口处，右脚不自觉地紧张抖动起来。
　　叶子领了命，此刻是抱着完全不同的心态去面对李雏和蒹葭。她回到一层时，见到李雏和蒹葭正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些什么，心底一寒，要是这两位贵人在讨论她先前的伺候不周，她可得好好喝上一壶了。叶子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走到两人桌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带着百分之一百的敬意说道：
　　“叶子先前怠慢了两位贵客，请两位多多包涵，大老板有情两位上楼，请两位随我来。”
　　周围的所有客人，包括李雏身边的蒹葭，此时都是目瞪口呆。只有李雏理所当然地站起身来，完完整整地受了叶子这一鞠躬，说道：
　　“带路。”
　　叶子几乎是一边弓着腰，一边给两人领路，这般姿态让一层的所有客人都极为震惊，心里纷纷猜测这到底是哪位惊天动地的贵人，蒹葭赶紧跟上，直到此时，她才对所谓皇子有了更深层次的认识。
　　一路慢慢走上了五楼，主要是李雏的体力实在太差，走到五楼时感觉气都喘不匀了，蒹葭则是一脸猴急地想看看上面的风景，但先前的事情让她突然被李雏震住了，不敢贸然走在李雏前面。
　　走到五楼，蒹葭终于见到了那位费典大老板，刚见到的第一秒那位费典大老板还是绷着脸一副高深莫测的姿态，但紧接着随着李雏的接近，那位费典大老板如同变脸一般，严肃的神态马上放低，再挤出了些许讨好的神色，最后干脆变成了完全的谄媚。
　　李雏突然站定，淡淡地说道：
　　“死胖子你让我好等。”
　　那位费典大老板竟直接跪了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到李雏脚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声情并茂地说道：
　　“殿下我想死你了。”
　　这一跪当真是惊天动地，叶子和蒹葭张大的嘴巴不知可以塞下多少个鸡蛋，因为太过震撼，叶子都忘了避讳。先前蒹葭以为自己已经对李雏有了很深的了解，直到此时她才知道，自己依旧是远远低估了皇子这个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