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软刀子杀人不见血

　　当时童心正慵懒得窝在暖烘烘的灶火边闻着香气扑鼻的鸡汤充满了整间厨房。他忽然看见一个特别眼熟的黑影踉踉跄跄得闪过了厨房的门口。童心特别机警地堵上灶台的炉门，他矫健得追着那道黑影就冲了出去。
　　童心跑到屋外的院子里只听得耳边传来几声急促的猫叫声。经过一番特别仔细得寻找，他看到的竟然是那日在河滩边遇上的那个大傻子。那只浑身酸臭气的大傻子正追着一只野生的大橘猫迅速得爬上了赵四家西墙角的那棵水杉树上。
　　那只野生的大橘猫当时肯定也是烦透了那个大傻子在它身后卖力的穷追不舍。它索性就轻松得一跃而下，特别轻快得跳到了赵四家厨房间的屋顶上。然而紧随其后的那只大傻子不管不顾得用了一种极其粗笨的姿势，他也一跃而下倒在了那个原本就年久失修的破旧屋顶上。
　　那只行动极其灵活的野生大橘猫回头看了一眼它身后的大傻子，它特别惬意地甩了甩自己的猫尾巴。它的嘴里开始极其不耐烦得喵呜喵呜的嘟囔了起来。
　　那几句喋喋不休的喵星语听起来就像是用来骂人的。随后那只大橘猫就昂起头用一种轻巧的姿势朝着赵四家另一处屋檐口子边走开了。
　　顷刻间，只留下粗笨的大傻子活像一只被人随手扔上屋顶的烂南瓜一样，紧紧地趴在赵四家厨房间屋顶上边完全不敢动弹了。
　　“傻子！你赶紧给我下来！”童心开始用一种近乎咆哮的声音冲着屋顶上的那个傻子大喊大叫起来。
　　“你走开！你走开！”那个傻子用一种特别不屑的语气也冲着童心大声的喊了来。
　　童心从赵四家屋檐底下取来了长长的竹竿，他开始用生硬的方式驱赶着趴在厨房间屋顶上的大傻子。那个傻子实在是经不住童心左一下右一下使劲儿得戳弄着。当时他就被童心戳痛得哇哇直叫唤。可那傻子就是没有那半点儿想从屋顶上面主动得爬下来的意思。
　　童心只得跑到横沥港桥底下捡来了很多细碎轻薄的小石子，一颗接着一颗的以一种极其精准的方式扔到大傻子的身上。
　　说来也怪了，那大傻子倒是在抵御小石子袭击方面是个一等一的高手。只见大傻子胡乱得挥舞着他粗壮的手臂，就能够让那些冲着他迎面而来的小石子又一颗颗死气白咧地哗啦啦地重新掉落到赵四家的院子里。
　　“傻子！你听好了！如果你不下来，我就拿鞭炮把你从屋顶上炸飞！”童心开始肆无忌惮地用言语吓唬起那个大傻子。
　　“不要！不要！”大傻子开始在屋檐顶上使劲地叫喊起来。他那笨拙的身子不由自主得慌乱得扭动着。童心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那只大傻子在赵四家厨房间屋顶上拱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大窟窿。
　　当时那个傻子的右脚愣是卡进了那个大窟窿洞里。一时之间，那个傻子是彻底地无法动弹了。傻子被卡住的那条右脚实在是疼得难受，所以他就开始在屋檐顶上大声的哀嚎起来。那一声声凄厉至极摧人心肝的嘶吼声，一下就闹得童心难受极了！
　　“傻子！别喊了！我已经报警了！也打电话叫了消防队的人来！很快就会有人来把你从那上头给弄下来的！”童心冲着屋顶上的那个大傻子喊了一声之后，那个傻子一下子就消停了。
　　一刻钟之后，赵四家院门外就迎来了第一波呜嘀呜嘀的警笛声。只见一个身型单薄的民警下了警车就径直走进了赵四家的院子里。当他一抬头就看到傻兮兮粗笨地窝在厨房间屋顶上的大傻子。那个民警瞪直了双眼，突然大喊了一声，“我的小九爷啊！你这回怎么跑到屋顶上去了？你赶快下来吧！”
　　随后只听见那原本趴在屋檐顶上一动不动的大傻子回答到，“小五哥！你赶紧把我从这儿弄下去！我心里好害怕啊！我自己不知道怎么爬下去！呜呜呜。。。”
　　童心顿时满脸狐疑地思索着这屋顶上面的大傻子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他竟能让一个当地派出所的民警称呼他一声小九爷。童心一下子就听出了那个大傻子和民警之间言语里透露着的某种玄机。随后他就赶紧闭着嘴巴默不作声得静观其变。
　　在众人的围观中，一声接着一声急促的警笛轰鸣声划破了长空。呜哩~呜哩~的拉警报声就像是一个个赶着要去投胎的游魂似的拉扯着新村里的农民们鱼贯而出追逐着那消防车上面忽闪忽闪的黄色灯光。
　　一瞬间，村子里的围观群众就把赵四家的院子围得水泄不通。只见那消防队员用的长长的云梯就像西游记里如来佛通天的大手掌一样，直直得延伸到了趴在屋顶上的大傻子那儿。
　　云梯上面站着一名精神抖擞的消防战士，他向着被困在屋顶上的大傻子伸出了自己满是老茧粗糙又宽厚的大手掌。那个大傻子一见到那个消防战士，就开始嘶吼着大声痛哭起来。他就是不愿意配合着消防战士登到那把云梯上面。
　　民警张小五看到这出人意料的一幕之后，他赶紧跟消防队员商量着让他到那云梯上面去。张小五对着消防队员信誓旦旦地说到他能够让大傻子自觉得配合着爬到云梯上去。
　　在众人的瞩目之中，民警张小五搭乘着云梯威风凛凛得升到了屋顶边上。当张小五向着那个大傻子轻轻地伸出了自己的手臂，大傻子就满心欢喜得哈哈大笑起来，他顺势拽着张小五的手臂就爬上了云梯。
　　这时穿着时髦的杏花嫂子带着几名彪型大汉横冲直撞得拨开了人群，径直走到了顺着云梯下到地面上的大傻子面前。
　　那只大傻子一见着杏花嫂子，他就更加得喜笑颜开合不拢嘴了。只听得大傻子嘴里还在嚷嚷着叫唤着“阿九最乖了！要抱抱！要回家吃饭饭咯！哈哈哈。。”
　　杏花嫂子用她那纤细修长的双手在大傻子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她嘴里低声地说到，“阿九，你一定要乖乖的听话！现在就跟我回家吃饭饭咯！”
　　“杏花嫂子，小九爷折腾出的那个屋顶大窟窿，这赔偿金额是要靠你们跟户主之间协商解决的。”民警张小五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到杏花嫂子的身边拦住了她的去路。
　　“那就让赵四跟我回去见六爷！至于到底要赔多少金额，那就让赵四去跟六爷说吧！”杏花嫂子一边特别不耐烦得四处张望着，一边大声地说到，“眼下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我怎么连赵四的人影都没见着呢？”
　　“赵四这会儿正在田地里忙着手头的农活呢！我已经让人去叫他了。他很快就回来了！还要劳烦杏花嫂子再耐心等等他。”民警张小五陪着笑脸让杏花嫂子再稍稍等待片刻。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之后，满头大汗的赵四就那么浑身是泥的从农田里一路狂奔赶回到了自家的院子里。杏花嫂子一见到赵四终于回来了，就让赵四赶紧跟着她回去见铁鬼六商量维修他家屋顶的具体费用。
　　赵四就是村子里一个最本分最老实的农民。他一听到要亲自去跟铁鬼六商量维修屋顶的具体费用，就直接被吓得浑身打起哆嗦来。最后他竟然一抖机灵劲儿指望着平日里最是伶牙俐齿的童心替他跑这一趟。童心当时也真是骑虎难下，他只能咬咬牙硬着头皮跟着杏花嫂子去了铁鬼六家。
　　童心随着杏花嫂子那一群人刚刚前脚踏进了铁鬼六家，就听见从书房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声惨绝人寰的呼救声。
　　“我要去找六哥玩咯！”大傻子一边叫喊着，一边兴冲冲地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阿九！你别过去！六爷这会儿正忙着呢！”杏花嫂子一门心思得想要拦下完全没有半点眼力劲儿的大傻子。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大傻子跑到书房门口遭到了黑脸保镖的强力阻拦。他竟然就不管不顾得跟那两个彪型大汉开始撕咬起来。
　　“让阿九进来吧！”从书房里传来了铁鬼六独有的那种沙哑沉闷的声音。
　　当时童心畏畏缩缩地跟着杏花嫂子也一起走进了铁鬼六的书房里。他们几个人一进到书房里，就被眼前所看到的场景吓傻了眼。只见铁鬼六手里牢牢地拽着一个沾满了血迹亮晶晶的烟灰缸。他正在那儿一下接着一下使劲儿得朝着横躺在地毯里的那个壮小伙的身上击打着。
　　童心定睛一看那个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壮小伙竟然就是王铁锤。当时童心彻底被吓傻了，他的脑袋里一片空白。
　　只见那个大傻子一冲进书房里，他就特别用力得抱住了铁鬼六。那个大傻子开始跟铁鬼六胡搅蛮缠起来。他说一定要跟着铁鬼六一起来玩眼前这种最新奇的小游戏。
　　铁鬼六一边放下手里沾满了血迹的烟灰缸，一边特别温柔地跟他身边的大傻子说到，“阿九！你一定要乖乖的听话！现在六哥手里还有事情要忙！待会儿再跟阿九一起去玩！”
　　“不嘛！不嘛！上次我就跟你一起玩了！为什么这次不让我一起玩啊！六哥太小气了！我一定要玩嘛！我一定要玩嘛！”大傻子一边嚷嚷着，一边死缠着铁鬼六要拿到他手里的烟灰缸。
　　“来人！把小九爷带下去！好好照看！”铁鬼六一抬手的功夫就招来了手下人把大傻子给带了下去。他的手下顺便还把那已经被打得半死不活的王铁锤也一起拖了出去。
　　铁鬼六一边仔细地打量着童心的脸，一边转过头去跟他身边的杏花嫂子说到，“这个眼生的小伙子是谁啊？他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咱们村子里的人啊！”
　　“六爷！你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童心！他就是失物招领站里没被那场大火给烧死的那个人！”杏花嫂子提着嗓子特别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哟！童心！这名字还真有点意思啊！你小子命可真大！一场大火都烧不死你！哈哈哈哈。。。你怎么会到我这儿来？”铁鬼六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一支雪茄烟点上。
　　“拜见六爷！”童心当时极其刻意得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紧接着他就一本正经得说到，“今儿是赵四托我来跟您商量屋顶维修费的事情。”
　　“哈哈哈。。这村里的赵四还真是个怂包！他怎么就没那胆子来我这儿？难道我是那吃人的老虎吗？哈哈哈哈。。”铁鬼六一边说着，一边特别惬意地吸着手里的雪茄烟，优哉游哉地吞吐着迷人的烟雾。
　　“赵四本来就是出了名的怂包！六爷，您就看着给点！把他打发了就得了！”杏花嫂子特别阴阳怪气得在旁边插起话来。
　　“一个屋顶的维修费能要多少钱？！”铁鬼六一边把手里的雪茄烟轻轻地搁到烟灰缸上面，一边侧着身子从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掏出一叠崭新的钞票。
　　铁鬼六用着一种特别麻溜地手势迅速地从里面抽出了一小叠钱递到了童心的手里。随后他又叼起雪茄烟，神情特别冷漠地继续说到，“刚刚给你的是两千块钱。你就先拿回去给赵四吧。这村子里的人都知道我铁鬼六一向是出手最大方的。这一回我也不会让赵四吃了哑巴亏！”
　　“谢谢六爷！”童心一边言语应承着铁鬼六，一边低着头快速地数了一遍自己手里的钱。
　　“怎么？难道你还信不过我？”铁鬼六一脸的不屑，他龇着牙继续大声地说到，“童心！你怎么不到村子里去好好打听打听我铁鬼六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还请六爷多多包涵！”童心赶紧卑躬屈膝地给铁鬼六陪着笑脸，“我这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实在是没办法啊！”
　　“哈哈哈。。好一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铁鬼六用一种极具迷魅色彩的眼神死死得盯着童心不放。他那眼神里就像是有着从地狱里蹦跶出来的鬼火一样让童心浑身得不自在。
　　铁鬼六给身旁的杏花嫂子使了一个眼神之后，他就特别若无其事地说到，“我家的那条老狗卡尔森前些日子多亏了童心小兄弟的悉心照顾才能在那场大火里保全了性命。这一点补品你拿回去好好吃了养养身子！”
　　童心面对铁鬼六突如起来的一番盛情，他实在是却之不恭进退两难。他只能收下那两盒包装精美的人参酒。他还要在那儿继续不断地向着铁鬼六鞠躬道谢。随后童心就暗暗地挪着极其细碎的小步子往后退，他想尝试着以这样的方式倒退到书房的大门口。
　　“怎么？童心小兄弟，这会儿就想着要回去了？你都不愿意陪着我这个糟老头子再多聊几句吗？”铁鬼六瞧着童心一脸窝窝囊囊的模样，他突然就来了兴致想要好好得戏弄童心来逗个乐子。
　　“六爷！您还有什么吩咐？”童心一脸委屈得露出一副小可怜的模样。
　　“来人！把那条老狗卡尔森带过来！让童心小兄弟待会儿一起牵回去好好得养着！”铁鬼六突然就昂起了头把他的手下叫唤了进来。那条老狗卡尔森也被牵进了书房里。铁鬼六从手下人那儿接过老狗卡尔森的狗绳就直接塞进了童心的手里。
　　当时铁鬼六在童心面前特别嬉皮笑脸得继续说到，“童心小兄弟，你跟这条老狗卡尔森这么的有缘分。你就干脆把好人做到底，以后就继续好好照顾这条老狗卡尔森吧。待会儿杏花嫂子会把老狗卡尔森用的那些东西都给你送过去。以后每个月给你一千五百块的工钱。”
　　童心当时被铁鬼六吓得后脊梁骨里直往外冒着冷汗。他的左手死死得拽着狗绳，右手颤颤巍巍得接过铁鬼六递过来的那一千五百块的现金。
　　铁鬼六眼里瞧着童心那一脸的失魂落魄，突然他就特别大声得笑了起来。他一边特别享受得吸着手里的雪茄烟，一边安排着自己身边的保镖直接把童心送回去。
　　童心就那样稀里糊涂地跟随着那些身型彪悍的保镖们回到了赵四家的院子里。赵四那两口子一看到童心面如死灰得牵着铁鬼六家的那条老狗卡尔森一起回来。他们夫妻二人就知道童心这回是被铁鬼六搁到火炉架子里面去烤了。
　　赵四一脸无奈得窝在自家院子墙根底下抹着泪儿。他一边抽着烟，一边连连唉声叹气。不一会儿，他又开始默默地琢磨着自己动手修理那屋顶上的大窟窿。
　　童心突然从兜里掏出了铁鬼六给他的那一沓钱递到赵四手里。他蹲到赵四的身边特别小声地说到，“这钱是铁鬼六给的。这里的两千块是修理屋顶的费用，另外的一千五百块是每个月照顾那条老狗卡尔森的费用。合计加在一起就是三千五百块钱。”童心的话音刚落下，他整个身子骨一软就瘫坐到了那片冰冷坚硬的烂泥地上面。
　　“哎呀呀呀！这坏心肠的铁鬼六啊！他这一回真是给人钱要人命啊！”赵四开始呼天抢地痛心疾首得叫喊起来，“这条老狗卡尔森皮包骨头得连路都走不稳了。它要是过几天就在我这院子里死了，让咱家这几口人以后怎么继续在村子里安稳得过日子啊！哎呀呀呀！天煞的铁鬼六啊！他这回使的就是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啊！哎呀呀呀！天煞的铁鬼六不得好死啊！”
　　当时童心的眼里擒满了泪水，他努力得昂起头就是不想让那泪水顺着自己的脸庞滑落下来。童心泪眼朦胧得瞧见一轮硕大无比的血月亮挂在了那晚寂静的夜空里。
　　童心深刻得感受到那股无法被驱散的血腥阴影一直都死死得箍紧着他的内心。那股邪恶的力量甚至让他的内心压抑得根本喘不上气来。
　　突然童心狠狠得咬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随之而来的那股子钻心的疼痛瞬间就让他的脑子冷静了下来。童心再一次使劲儿得强迫着自己像一个真正的勇士一样鼓起勇气，紧盯着眼前残酷的现实，继续像往常一样坚强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