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需要赎罪的人

　　翌日，梁乔晞辞去了咖啡馆的兼职，正准备去附近的公交车站等公交去圣心医院的时候遇到了凡心和玄修。
　　梁乔晞率先注意到了凡心那一身黑色长袍，实在是她的装扮太过引人注目。
　　虽说是入秋了，可星城的秋天在近几年越来越热，除了晚上会有凉意袭来，白天的时候和夏日几乎没差。
　　更别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人还是少数。
　　但是她注意到少女的表情一如初次见面的平静，双手规矩的放在胸前，身旁站着一个英俊不凡的少年，身上的衣着倒是与她的大相径庭，显得“现代化”许多。
　　她琢磨着怎么打招呼才不会显得唐突，凡心和少年已抢先一步走了过来，少年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小姐姐你要去哪里啊，说不定我们顺路呢。”
　　“对了初次见面，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凡心的好朋友玄修。”
　　“你好。”梁乔晞也友好地笑了笑，她转头看向凡心，只见后者朝她微微一笑，“真巧，我们又见面了，我和玄修去看一个朋友。”
　　“我也去看朋友呢，还有三分钟我等的公交就来了。”
　　“圣心医院么。”凡心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发现有些人的眼神频频看向自己，她再看了一眼玄修，后者挤了挤眼睛，好像在说，可能是我帅吧。
　　“嗯，难道顺路？”
　　言语间，公交就停在了他们面前，行人陆陆续续下了车，没一会车就空了不少，要上车的只有他们三个人。
　　两个女孩子平日话也不多，因此在公交上的互动也不多，倒是玄修中和了一下气氛，制造话题，和她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也显得没那么尴尬。
　　“你会不会觉得凡心很冷漠？其实是因为她不知道怎么跟人交流，当然，还可能有点怪。”玄修坐在梁乔晞旁边，聊起凡心的时候用余光瞄了一下她的反应，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我也不擅长和人交流，有时候也会很不自然，坐在一边愣愣的，也不知道要制造什么话题。”梁乔晞觉得凡心跟自己蛮像的，都很安静，话很少。只不过自己容易走神。
　　“是吗？我还以为你是害羞了呢，呃咳，我的意思是我太帅了，哈哈。”
　　梁乔晞温柔地笑了笑，“的确是很帅的小哥哥。”
　　凡心瞄了一眼玄修，想了一会儿，认真地回答道：“还好。”
　　玄修勉强地勾唇，心里腹诽道：“呵呵，哪有你家极光帅。”
　　很快，公交就到站停靠了。
　　他们走到圣心医院的大门口就分开了，玄修跟在凡心后面，梁乔晞走远没多久后他悄声说道，“看来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果然为零，唉，什么时候我身边也有这样一个女孩子啊，为了我愿意付出生命，换我继续风流，哈哈。”
　　凡心闻言瞪了他一眼，“休再胡说八道，极光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玄修果然举起白旗，“好的好的，我闭嘴。”
　　副主任医师办公室。
　　“医生，我最近老是觉得头晕，身体又很乏力，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您说我这是怎么了啊。”
　　凡心看到极光的时候，他对面坐着一个声音妩媚的女人，似乎在想方设法发出某些讯号。
　　而极光一身白色大褂，平淡的神色显得他疏离而沉静，他低头扫了眼病历本，开了个单子让验血去。
　　女人见他这反应，也省的自讨没趣，扭着臀部出去了。
　　出门的时候与凡心擦肩而过，看见她的奇怪衣着嘴角带着些许鄙夷掠了过去。
　　凡心不甘示弱，斜睨了一眼回去。
　　她沉默不代表她性子软，如果有人要挑事，她从来不介意奉陪到底。
　　当然，那得在有闲情逸致的时候。
　　“咳，凡心你们先聊，我下去买点吃的。”玄修不知道女人心里的小九九，只觉得凡心应该有很多话要和极光说，目送凡心进入极光的办公室，顺带把门关上了。
　　“副主任医师？极光，恭喜你升值做了副主任啊，可你怎么也不告诉我这个姐姐。”凡心看了一眼极光的胸牌，目光再缓缓上移，她只能到他的肩膀，没想到一别三年，变化竟然这么大，当年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现在眼里满是冷漠和平静，不复当初对她的依赖和亲昵。
　　“呵，我做什么，需要跟您老人家汇报么。不对，我应该说，我在帮你积德，你应该感谢我。”极光斜睨了她一眼，透过余光，他能看到她的神色在他一番话落之后有些受伤。
　　凡心，对不起。
　　强忍住内心的不适，极光偏过头，挪开视线。
　　不知怎的，心口有些痛呢。极光似乎一次比一次让人难以接近，他很排斥她。
　　凡心不由自主地按住自己的胸口，那里好像有东西在里面缠绕，收紧，但是她摸不到，止不住，只觉得难受。
　　“极光，我们和好吧。”凡心哽着喉咙，一向稳定的情绪突然有了不小的起伏，她往前一步，轻轻拥住了面前的大男孩，脑袋埋在他的怀里，闷声道：“姐姐就剩下你一个亲人了，我们和好吧，跟以前一样。”
　　闻言极光低头看向这个如昔日一般称他为弟弟的女孩子，在她涌向他怀里那时变得温柔的目光倏然变得又冷漠起来。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带离自己的怀抱，用刻薄的目光注视着她，“你别忘了我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我不是你的亲弟弟，你要你可怜的亲情就去孤儿院领养一个，我不需要。而你，你才是最需要赎罪的人！”
　　“极光……”凡心抬起头，用错愕的眼神看着他，这个昔日可爱瘦小的男孩，在她面前变得模糊起来。
　　眼泪从眼眶溢出，滴落到下颚，形成一道优美的弧线。
　　极光严格来说的确不是她的弟弟，是她在刚被送到孤儿院的时候一眼看到了这个在角落里被其他小孩围殴的小男孩，即便他无力反抗，身体却依然倔强，他从小小的手臂和身体抵抗住那些人的拳脚的侵袭，痛得像只猫儿一样哼哼叫也绝不求饶。
　　她还记得当时极光的身体极度虚弱，身体就是因为营养不良看起来像只小猫儿一样，即便她知道这个男孩比她大两岁，一样把他当做弟弟一样去保护。
　　时间久了，她已经忘了眼前这个人，不仅仅身体在茁壮成长，他的灵智，他的能力都在向她说明，这个男孩已经不需要她的保护了。
　　“如果你只是过来恳求我给你一个弟弟，去弥补你心里对亲情的缺失，我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非常抱歉，请回吧。”
　　极光侧过身躲开凡心不可置信的目光，坐回自己的岗位上，刻意躲避她询问的目光。
　　凡心极度不愿意承认面前这个男孩的绝情和冷漠带给她的打击，她从来没有设想过有一天他们两个会决裂，如果追究起来，其实她自己也不记得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到底两个人关系的僵硬，他对她一向心软温柔，这一次，原本以为时间可以修补好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为什么三年了，却还是……
　　她没有细想，似乎也还没有察觉到，极光对她的态度的改变，似乎是在黎家覆灭之后。
　　凡心很无奈也很委屈，各种感觉交错在一起，她无法开口说任何一句话，甚至说一个字都觉得是在为难自己。
　　“我……”
　　突然“砰”的一声唤醒了极光，等他抬起头的时候凡心已经消失在诊室内，他看着门口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明明是我自己选择的，在面对他的冷漠的时候又如此难受，可是如果他的态度重新变得柔和起来，等到那天，会更加的难受。”消失在医院的凡心迅速回到了自己的住所，她看着墙上挂着那幅被撕裂又修补好的油画自言自语到，眼神逐渐变得憎恨起来。
　　大祭司，都是因为大祭司……
　　“呵呵，我竟然自以为是去开导别人，轮到我自己的时候还不是有口难言，我其实一点都不勇敢。”
　　“难道我想做一个坏人吗？我愿意被当做傀儡吗？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好的事，拿走一件东西，再用另外一件东西去交换，难道不是很正常吗！”
　　凡心愤怒的举起右手，握成拳头狠狠地垂向那个小男孩，张开成爪，欲要将那个小人撕裂，即将接触到画时，目光又变得不忍，喃喃道：“你要我怎么办，要我怎么办。”
　　“我是个罪人，我是个罪人……”
　　我是为了你，才甘愿去承受这一切的。
　　为什么，你不能对我好一点。
　　可明明，让你远离我才是我的初衷。
　　……
　　她挨着墙，身体摩擦着墙面缓缓下移，最后蹲坐在地上，靠着墙面发出细细的呜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