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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关的咆哮歇斯底里。尽管他办公室的门关着，但公司每一个角落都听的清清楚楚，一字不落！老关是在骂商强，用最恶毒，最肮脏的语言骂。从头至尾没有听到商强的只言片语，我能想象到他此刻一脸丧气的表情。在老关把他一生所知道的脏话骂了八个循环之后，他终于骂不动了。用尽最后的力气吼了一声：“你给我滚。”话音未落，商强就从老关的办公室里冲了出来，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整个公司雅雀无声，所有人都在埋头干活。只有商强在自己办公室里叮叮当当收拾东西的声音。我独自来到商强办公室外，敲了几下敞开的门。
商总！您这是要搬东西吗？往哪里搬？需要我帮忙吗？
商强停住手里的活，看着我！片刻之后他笑了！并不言语，继续低头收拾他的东西。商强这一笑，笑的很灿烂，很干净，像是输了一局棋之后赞许的微笑。这反倒让我心里的怨恨顿时烟消云散，甚至还觉得有些愧疚和难过，便也不再言语。
转身从商强办公室出来，来到隔壁老关办公室门口，敲门，探身进去。老关示意我进来。
“小杨你什么事？”老关在抽闷烟。透过如织的烟雾隐约看到老关也在盯着我。两条眉毛皱成了一双飞蛾的翅膀。
关于数据采集通道未建立，造成重大测试事故的事，我有个亡羊补牢的小建议，不知道管不管用，让您给参谋一下！
“你说吧”飞蛾的翅膀煽动了一下，有了一些生机。
这个事咱们肯定是没法完全撇清责任，但可以拉几个垫背的。这样如果有处罚的话，也可以为咱们分担一下损失。
“你说说看”这次飞蛾终于活了。
咱们只是提供数据通道，至于上面跑的什么数据，跑没跑数据咱们是不知道的，也没有义务管理。咱们就好比高速公路。数据就好比高速公路上行驶的卡车里所装的货物。这些卡车的所有者，和货主们遇到高速路堵了，货送不到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如果第一时间发现问题，通知咱们，咱们快速抢通的话，损失不会这么大。他们起码是有连带责任的。
“嗯，有理，这次的事故调查报告，你来写吧”老关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扇着眼前聚集起来的烟。包子脸终于算是恢复了平静。我刚要起身告辞，老关叫住了我。
“哦！对了，小杨你等一下，公司准备在办公的公共区域覆盖监控摄像头，你主持一下这个事”
从老关办公室出来，正好碰到商强从自己办公室走出来。看样是收拾完了，穿戴整齐，发型也打理过了，抱着一个纸箱，箱中装着他的家当。商强并没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因为他根本没看我。实际上没看任何人，他自己独自出了公司大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商强的离开打破了办公室的沉寂，是交头接耳的声音。气氛是喜悦的，或者说是兴奋的吧。我心里知道他们的兴奋不是因为他们恨商强，而是出于看了一出好戏。
西湖美景三月天，春雨如酒柳如烟。如此良辰美景，姑娘可愿与小生泛舟西湖，如此才能算作不负青春啊！
“好啊，你好像很快乐的样子，今天什么喜事？”庭芳回复道
快乐其实很简单，我们从不缺乏快乐，只是缺乏发现快乐的眼睛。喂马，劈柴，买菜都可以是快乐的。
“又开始贫了！懒得理你，下了班还在断桥见”庭芳秒回后便果真不再理我啦！
赴约上班，上班赴约。就这样一个月很快过去了。商强离开后，我在单位的日子好过多了！向日葵们又回来啦！又有人约我出去抽烟了！我甚至好久都没买过烟了，每天都不停的有人发烟。大家好像都我忘了我曾公开标榜戒烟。这些我都不是很在意，我关心的是商强的位置还空着呢。一个月过去了，老关还是按兵不动，我心里不免有些着急。急躁的情绪像癌症一样一点一点在我身体里生长。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了，已经是盛夏了！心里的火因着炎热的助纣为虐，已然燎原！我等不了了，我打算跟老关摊牌了！就在这时老关打破了僵局。
“小杨你来一下，有个重要的人事变动，我要跟你交代一下”老关把头探出办公室喊我。
所有人齐刷刷望向老关，然后又看向我。我在大家炙热的目光里缓步向前。我感觉他们在向我行注目礼，像极了奥运选手得了决赛第一名，然后身披国旗绕场一周。我要向他们挥手吗？我迫不及待的冲进老关办公室。甚至都没来得及敲门。
什么事啊？关总！我强装镇定着说道！
“商强也走了几个月了！所以公司决定——”
我感觉心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决定再招聘一名应届毕业生，由你负责培养，以填补商强走后出现的人手不足的情况！”
我前倾的身体差点栽了个跟头。赶紧收起一脸献媚的笑容！我心里想：老关这是故意说话大喘气，耍我呢！老关这是为什么呢？那个环节不对呢？
好啊，没问题！我平静的回答道！
“这位是新招聘来的同事：马家宝”老关手指向我身后说道。
我回头一看，一个四眼仔，瘦瘦的小小的，孤零零的坐在角落里。我刚才进来时根本没看到这里还有个人。赶紧上前握手，寒暄了几句。
“小马呀！小杨以后就是你师父了，小杨是我们这里的技术大咖。把你师父伺候好了，他哪怕教给你一半的能耐，那你也能成为呼风唤雨的栋梁之才啊”老关这一套词儿，显然是最近又在听评书！小马唯唯诺诺的傻笑着，点着头，说不出半句像样的话！
我放了小马好几次鸽子。我去工地时更不可能主动叫上他。他的问题，我都答非所问。这不明摆着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事吗！当我是傻子吗？不过小马无辜的让人心疼。每次见到我都一脸尴尬的叫声师父，然后就电线杆子一样杵在我身边，不走也不言语。可怜的孩子到现在还没搞清楚东西南北呢！想想自己当初也是这样懵懂！一路摸爬滚打过来，也只不过落得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眼前的这一切值得吗？到底什么样的终点才配得上这一路的颠沛流离？
日子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过着。中秋节前的一个周末，闲来无事，我下楼去买烟，刚出小区就听见身后有人叫我。
“师父！”
是八戒还是悟空？我一边转身一边打趣道。
转过身来，我赶紧收起嬉皮笑脸。因为小马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一看就是他的父亲。经典的农民进城模样。小马的父亲也一样瘦小，眉眼和小马别无二致，只是更加苍老黝黑，脸上的褶皱像是树的年轮，洗的泛白的格子衬衫，扣子一直系到最上面一颗，解放鞋，肩上扛着一个巨大的袋子，上面写着尿素。
“师父，这是我父亲。快过节了，他从乡下来给你带点土特产”
“杨师父啊！俺家家宝在这里给你添了太多麻烦了，俺心里怪不落忍的。趁着过节来城里看看你。俺家自己种的玉米和地瓜，不是啥金贵东西，但保证是绿色食品，吃着放心。你别嫌弃啊！”
我被眼前这一幕震的差点掉出眼泪来！赶紧招呼父子俩来家里。亲自下厨张罗了几个菜。端起酒杯来对远方来的朋友表示了感谢，然后切入主题。
“开门见山，先给你们父子交个实底吧，实在不忍心再看你们继续提心吊胆的！不是我不愿意教小马。只是小马来的不是时候！你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公司的情况你可能听说过一点。你小子一头闯进权利斗争的漩涡。你只能当牺牲品。但我向你保证这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在几个月之内尘埃落定。到时候即便我被迫离职，我也会倾囊相授！我再次向你和你父亲保证，到那个时候只要你有问题随时打电话联系我，我一定知无不言！这几个月你就要先忍耐一下。如果老关问起你业务上的事，你就直接说不会，师父不教我。你可以理直气壮的这样说”父子俩听了这一番话总算是舒展了眉头，三个人终于可以好好喝顿酒了，一醉方休！
“晚上来我家吃饭吧？我爸妈想见见你！”是庭芳发来的消息。
睡眼惺忪的我一下子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情不自禁个的大喊了一声“耶”。跟庭芳谈了一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赶紧回复了庭芳的消息。然后冲进洗手间仔仔细细的洗了个澡。到楼下理发店把头发剪了。又去商场买了一身行头。衣服裤子鞋子都是新的。给庭芳父母的礼品也买了一大堆。我两只手提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包装盒，叮叮当当，步履蹒跚的折腾到庭芳家，按下门铃。庭芳开的门。一家人已经在门口列阵迎接了。庭芳接过东西，把我拽进门里。
“这是我爸爸！我妈妈！”庭芳向我介绍道。
“叔叔阿姨好！”我一边行礼，一边恭恭敬敬的打招呼。
站在我对面的老关，震惊的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