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要债

　　人界，赤月山上赤月寺香火旺盛。
　　赤月山下，一间破旧的农房里，阴暗而潮湿。
　　一个瘦弱的男童跪在一个案台前，祈祷：“不知妈妈在那边怎么样子了，老爹自从你去世以后就放弃了自己。不过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他用着自己衬衣的衣角擦了擦桌上的灰尘，又拂了拂上面的灵牌，满足地笑了笑。
　　妈妈在天上应该也在看着我吧。
　　那个青年叫云江，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便留下他跟着父亲生活。
　　他的父亲叫云齐，从妻子死后便一蹶不振，废人一个。
　　这时候云齐走了过来，拍拍儿子的肩膀。
　　“阿江，我也没办法啊。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对不起你妈妈。”
　　他一边说着，一边回忆着那个晚上，恐惧感不自主动涌上心头。
　　那一晚上，吴云难产，大声呼喊着“魔种!魔种！”。
　　一边，她拿起刀子划开孕肚，血液溅射了一屋。
　　些许后，满屋的血液被胎儿迅速吸去，吴云也瞬间脸色苍白，心跳停止。
　　而云齐也仿佛着了魔一样，在那一时刻失去了毕生的功力，成为了一个废物.
　　云江没有理会老爹的话，又述说起自己的梦。
　　他梦见自己长大了，把母亲救了回来。
　　他还带着老爹接受赤月寺大长老的接见，一手接过大弟子的牌子。
　　云齐作为前赤月寺弟子，自从功力废去之后，便一直沉沦。
　　他听着儿子的梦，握住儿子的手，一声叹息。
　　“老爹对不起你们娘俩，也不对不起师门啊！”
　　“不还有我么！”云江双手重重地抱拳，眼神坚定，“我一定会让大家看得起我们！”
　　那些歧视自己的人，那些欺负过自己的人，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他讨厌起了同龄人的歧视，歧视他家里穷。
　　歧视父亲劳动力低，只能吃低保过日子。
　　歧视他营养不良，个子小。
　　歧视他老爹是个废物。
　　歧视自己，说自己是野种，死母亲，废父亲是应受的报应。
　　他狠狠地捏紧了自己的拳头。不服！
　　他更恨的是连自己的外公外婆都抛弃了自己爷俩。
　　只因为自己母亲是跟父亲私奔的，自此后便被外公一家视为野种，不受待见。
　　自出生后就没见过他们几面，过年拜年都被赶出来了。
　　云江内心愤愤，他又朝着母亲的牌位拜了几拜，擦去上面的灰尘。
　　正当他在沉思之时，门口传来了大叫声，“云齐，我来看你了，你还欠我5万呢！”
　　那是云齐20年余前的赌友，卢民。那时云齐嗜赌如命，只是仗着自己赤月寺弟子的身份，没人敢惹。
　　而现在他成了一个废人，自然待遇不较当年。
　　同时，另一个人用力踹着门，不一会儿把门踢开了，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那人叫景明，跟卢民是一伙的，靠着放高利贷为生。
　　他看着屋里一片寒酸，酸着声音。
　　“家里穷得连门都修不起了，不用还我们5万，打个对折，2万5！”
　　云江听着外屋子时一片吵闹，心里有了大概。
　　他猛地跑了出去，指着面前的两个人，叫道：“谁叫你们进来的，快给我滚出云！”
　　云齐见着儿子来势凶猛，而眼前两个又是不能得罪的主儿，便宽慰道：“两位，阿江还小，那钱我会还的！”
　　“行，那我先拿点东西回去，我看你在外面送送报纸，捡捡垃圾也一时半伙儿还不上。”卢民见他服了软，更加耀武扬威。
　　只是云江不服，心里堵得慌，胸中满腔怒气发泄了出来。
　　“我们会还的，你要是敢碰我们家一样东西，我弄死你！”
　　“你们拿什么还？嗯？”
　　卢民嘲笑道，又瞟了一眼他瘦小的个子，继续嘲讽，
　　“小个子，等你长大再说吧。”
　　云江被他一激，什么都不顾撞了过去，“你找死！”
　　一旁的景明看这场景，心中也一阵子嘲讽，然后轻轻一抬手，拎起云江的衣领。
　　慢慢地把他放在他父亲身边，“乖，好好坐在这儿，好好照顾你爸啊。”
　　这时卢民拿起吴云牌位边上的一个红色的闹钟，把玩了一会儿，笑了笑，
　　“这个闹钟不错，我拿走了。”
　　云江见状，心里一痛，“那个是我妈从外婆家里带来的，是遗物，你不能拿走！”
　　说罢起身往前扑去。
　　只是云齐见道，却心里一阵懊恼，“拿走吧。”
　　谁叫自己年轻时好赌，烂赌如泥，明知道十赌九输，可还是天天往馆子里跑。
　　那时有师傅护着，没事。
　　可现在呢?
　　他叹了一声。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拿走吧，拿走吧，阿云也不在了。”
　　而云江却极其不肯，溜到卢民身后，一把抢过闹钟，“谁让你动了？”
　　见这情况，云齐无奈地说道：“卢民，景明，你们少拿点吧，给我几个月时间，我会还的，毕竟我们爷俩还得生活。”
　　云江听着老爹的话，紧紧地拿住手里的闹钟，大叫一声，“爸！那可是妈的遗物！”
　　卢民一把拍倒云江，抢走了他手里的东西，“还是你爹识时务！”
　　云江被拍倒在地上，灰头土脸地看着前面，怒目而视。
　　“要不你们把那个钟留下吧，那是阿云的遗物。”云齐支撑着起了身子，无奈道。
　　而这时卢民、景明俩完全没有理会云江爷俩，自顾自地搜刮着屋里的东西，把一些东西拿在手里要往外走。
　　“还有那盏台灯，那个柜子，也不能拿走！”云江大叫。
　　他心里一怒，向前冲去，猛踢卢民肚子，只是自己力气小，被扔在一边。
　　云齐见着儿子倒在地上，又挣扎地爬起，眼泪流了下来，“阿江，算了吧！”
　　“不能！”云江又站起了身子。
　　他看见一张画从柜子的抽屉里飘了下来，上面画着一家三口人开开心心的，手牵着手。
　　画随着卢民的脚步飘去，渐渐地被踩碎，像踩着自己的梦。
　　他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朝着卢民的下体踹去，用尽全力。
　　卢民被踹得要死要活，捂着身子在地上打滚。
　　景明见在状，跑过去，拎起云江，“小子，不要命了，啊！”
　　接着云江被用力地砸向墙壁，只觉得头被猛地撞了一下，脸上有血流下，他瞪着景明。
　　“你们今天就是把我弄死，也别想拿走我家里一样东西！我跟你们同归于尽！”
　　云江多么希望老爹能支持，跟自己一样硬气。
　　可是这儿毕竟是他的家，老爹已经是个废人了，已经在岁月的长河里被磨灭了心气。
　　而此刻，云齐看着那个红色的闹钟，久久不能释怀，回想着那晚的一切，突然胸口一痛，倒在床上，用着力气劝着儿子。
　　“阿江，让他们拿吧，你的奶粉钱也有些是跟他们借的，这个村里肯借给我们钱的人也不多了。”
　　又叹了口气，“都怪我没用。”
　　云江一把抱过老爹，眼睛一热，泪水大滴大滴地淌了下来，“老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