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荨麻之衣

　　过了两天，铁铉的情况突然恶化起来，织绘看见铁铉一大早就呕吐不止，面无血色，精神萎靡，食欲不振，高烧不止。铁铉躺在床上：“我都快忘了生病的感觉了，真是太差劲了。”小汀也一直帮着照顾铁铉，比如端茶送水敷毛巾之类的，陪铁铉说话。
　　艾德礼也把医生找来了，医生对铁铉做出了一些检查，不过医生也是抓耳挠腮的，这个病从来没有见过。
　　医生摸了摸下巴：“看样子有点像是中毒的样子，但是脏器没什么毛病。”他若有所思看着铁铉，灰暗的脸颊。
　　“我需要验一下血。”医生道。
　　“好吧。”
　　医生拿针在他手指尖点了一下，原来铁铉的血液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你有没想过你是不是中了什么黑魔法，这看起来也许应该不是得病或是中毒。”
　　艾德礼说道：“这倒也是，黑魔法往往隐藏性特别好。”艾德礼作为一个魔法大师，也开始检查了一下铁铉的身体。手上笼罩一层绿色的光晕，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
　　“啊，还真是，不过施加黑魔法的人也太简单粗暴了，那个女人直接把黑暗的魔力强行打入你的身体，一般来说都应该以诅咒和复杂法术之类的。”
　　织绘问道：“能够解除吗？”
　　“如果真的是复杂的诅咒的话，反而容易解除，只要找到解法就是了，不过对方只是粗暴蛮狠的把魔力直接打入体内，现在侵入骨髓血液，除非铁铉自己的法力超群，外人很难帮他清除。”
　　“那该怎么办？”林中女问道。
　　“现在的问题是，铁铉自身的力量正在和黑魔法相互排异，比较可行的办法是，铁铉废掉自己法力，连带着黑魔法也会消失。要么等待，双方力量相互消磨，我估摸着，你还得失去所有的力量。“
　　“喂，就这么倒霉吗？”苍轨哼哼唧唧抱怨道。
　　“无论哪种方法，你都会失去力量，不过你可以选择第一个，至少可以少受些苦。”
　　“我失去了力量，我看你幸灾乐祸啊。”
　　“别这么说，失去的力量还可以再练回来。”
　　织绘说道：“还记得荨麻毯子吗？”
　　艾德礼想了想：“是有那么个东西，确实可以解除黑魔法，不过这个东西是不能长期储存，最后一个放在博物馆里的毯子，早就失效了。”
　　“我可以再做一个，反正也不是没弄过。”织绘说道。
　　“可是制造荨麻毯子的纺织机也不能用了。”
　　“应该可以修好的，实在不行手织也可以。”
　　“你对自己可真狠。”艾德礼道。
　　铁铉这时候大喊道：“不想用什么荨麻毯子，以前用过一次，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会用那个东西了。”
　　艾德礼问道：“你希望失去自己所有的力量吗？”
　　“我宁可失去所有的力量，我绝不会使用那个东西，反正我以后也不战斗了，好好的当个公务员有个铁饭碗不就行了。”
　　织绘瞪着铁铉：“这可由不得你，好好地等着。
　　“小林姐，你能给我长出点荨麻来吗？”“艾德礼，你去博物馆把纺织机给我取出来，我看看能不能修好。”
　　织绘已经将近一百多年自己动手纺织了，荨麻毯子别说铁铉不想使用它治病，自己其实也不是很愿意干这件事。到了隔壁房间，林中女展开双臂，不断的有藤蔓从衣服里钻出来，不过多久从林中女身上采集出来的荨麻便堆满了半个房间。
　　这段时间艾德礼也拿来织布机，这是比较早期的那种木头打造的纺织机。只会要了一些钉子还有工具，别看她赋闲在家很长时间了，但是对付这类事情还算是驾轻就熟。几次敲敲打打之后，纺织机到了勉勉强强可以用的地步。
　　织绘对艾德礼说道：“缝织荨麻毯子，是一个需要复杂精细的魔法仪式，要求也非常严格，首先要求就是制造途中决不能间断，而且纺织者绝不能说话，当然了也不能带手套。”
　　“我以为那只是童话故事，看起来很辛苦呢。”
　　“是啊，铁铉的话我就不能不管，虽然我心里早就咒他死一万遍了。”
　　林中女听了她这样把心里话说出来，也不由得觉得太滑稽了。
　　织绘说道：“如果是别人中了黑魔法，我才懒得管呢，帮我守在门外，别让任何人进来。”
　　“需要花多长时间、”
　　“大概也需要十天半个月的时间。”
　　林中女说道：“你吃喝怎么办。”
　　“既然不能中断，当然就得不吃不喝也不能睡觉。所以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顾他了。“
　　“放心吧。”
　　织绘抚摸一下小汀的脸颊：“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爸爸，妈妈想办法让爸爸好起来，到时候再带你出去玩，好吗？”
　　“嗯，我知道了。”
　　艾德礼关上了门，织绘也开始了自己的人任务，一旦拿起一片荨麻叶子，中途就不能再停下了。织绘虽然是女子，但是一旦下决心就能毫不犹豫的执行。拿起第一片叶子，手中就感到一阵刺痛，这种刺痛虽然不是那种疼彻心扉的感觉，但是总会让人忍不住放开手，织绘却只能捏得紧紧的。
　　铁铉躺在床上直哼哼，林中女拍了一下他的大腿：“嘿，这也算是你的报应了，受点苦也好。”
　　“这倒也是，那个姑娘恨我恨的要死。”
　　“说说，你为什么要做哪些事。”
　　“你听得懂吗？这涉及到很多军事、政治、经济的东西，不是一两句话说明白的。”
　　铁铉也闲着没事，虽然难受的要死，但是给他讲故事还是多少忘却一些痛苦。铁铉花了一整天解释这件事。一切都是关于国家工业化的问题，当年也就是19世纪初期，拿破仑战争之后，铁铉和当时一批国家领袖，英国在发展工业时展示出来锋芒。一般认为如果威灵顿输给了拿破仑，那么拿破仑则会再度控制欧洲，但是从当时情况来说，拿破仑纵使赢得了滑铁卢战役也无法称霸欧洲，作为农业国的法国实际上已经没有能力再度开启战火的能力，而当时的法国还有美国在那个君主专制的时代，根本就是两个怪胎，自由平等在现在看来是在正常不过的，但是对于那些君主国家来说是根本无法容忍的，法国将会在一次又一次的反法同盟的进攻之下灭亡。更何况是要面对一个几乎完成工业化，拥有世界第一海军的英国。
　　发展工业化，成了领导层面的共识，但是一般平民大概是不会感兴趣的，魔法势力也相当的抵触，毕竟他们是既得利益者。第一步，国家派出了间谍去英国偷取技术，第二则是获得自由劳动力和技术人员。而当时绝大多数受过教育的人几乎都是魔法师，为了最大程度的获得人力资源除了向平民强征土地获得自由劳动力，还需要撤销大量的魔法学院，让那些会读书写字的人赶到工厂或者普通学校。这当然触动了相当一批人的利益。更要命的是，这个国家当时无法对外扩张殖民，很多社会矛盾无法转嫁出去，工业化起步缓慢。当是铁铉等人不敢随便把矛盾转嫁到底层平民，毕竟那些人都是正规的劳动力。所以只能让中间阶层的魔法势力承受，先是取消大量用于魔法教育的拨款，然后又是裁撤学校研究机构，终有一天，魔法势力不甘于压迫，发动了内战。
　　战争的最后是工业一方取得了胜利，但是代价是惨烈的，战争之所以胜利的原因，并非因金融工商业一方士兵更强大，或是拥有出色的指挥官。其实道理很简单，培训一名合格的步兵只需要三周时间，而培养一位具有战斗力的魔法师最少需要三年时间，那些新手魔法师不可能敌得过排队齐射的线列步兵。经过长期的战斗，工业一方虽然付出了魔法势力数倍于对方的人员伤亡的代价，但是依旧保持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而魔法师则是死一个少一个，到了战争后期，连魔法师都被迫让十一二岁的学徒上战场。
　　铁铉花了一天讲述了战争的起因、过程和结局，讲完之后铁铉内心的痛楚早就让自己忘了身上的病痛。
　　织绘也是如此，她一边织造荨麻毯子，一边会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痛心疾首的往事让她忘却手上的痛苦。她不像铁铉，她很少在乎这些国家大事，她那时候只希望好好地一家人在一起。可是铁铉总是要把事业看作是第一位的。至于那个孩子，从小缺少父亲的关心，长大之后，走上了和铁铉相反的道路，更要命的是铁铉和孩子都是那种极度倔强的人。至于第二个孩子，则是一个坚定的左翼革命人士，充满着信念和理想，一开始的时候，铁铉差点又和这个孩子反目成仇，要不是织绘从中间协调，还不知道会演化成什么样子。
　　林中女听了之后，也对这些稍微有了一些理解：“你觉得值得吗？”
　　“你不是人类，你不会明白那种国破家亡的心态，人民流离失所，最基本的生存保障都无法保证，侵略者盗贼匪徒草菅人命无法无天，失去了社会秩序，普通的人与人之间也无法相互信任，他们可能会为了一块面饼就相互残杀，有的人寻求庇佑只求一口饭，就愿意当牛做马为奴为仆。”林中女看着铁铉的样子，好像看到了他身上的许多故事，林中女上万年的时光都在树林里一个人度过，如果早一点出来，可能会遇到很多悲伤的事情。
　　数天之后的中午，织绘终于从屋子里走出来，艾德礼刚想好好地打个招呼，却被眼前这个女人的样子，吓了一跳。无论什么时候，织绘都是光彩照人充满自信，在外人看来都是一个强大的女人，现在的织绘却看起来弱不禁风，憔悴不堪。她的双手更是惨不忍睹，原本那双近乎完美的双手，变得通红，而且臃肿不堪，满是血泡。织绘的双手很明显已经麻木了，现在的她拿着满是毛刺的荨麻毯子，居然没有什么痛苦。
　　艾德礼现在反而比织绘还要紧张：“你的手受伤很严重，我去拿药箱还有些吃的过来。”
　　织绘只是朝着他点了点头。回到房间里，织绘要求小汀和林中女出去一下，织绘亲自给铁铉脱下了所有的衣服，本来铁铉还想拒绝来着，但是看着妻子为了自己的付出，如果这点痛苦都不愿意承受的话，估计连艾德礼都会瞧不起他的。
　　铁铉闭上了眼睛，无数的刚毛刺入了身体的每一个毛孔，宛如高压电通过身体。身体不由得打了一个颤。
　　接下来的时间里，铁铉别说动了，连换气都要尽可能的放慢，其实如果真论痛苦的级别，这倒也不是最疼的，大体还能忍受，但是那种突如其来电流一般的刺痛总会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艾德礼拿了药箱过来，简单为织绘处理了一下，用魔法祛除扎在手里的毛刺对艾德礼来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涂抹祛毒消灭感染的药膏后，简单用绷带包扎了一下。其实把那些刺拔出来之后，其实就舒服多了。
　　铁铉在床上躺了很长时间，一直到了深夜，织绘一直坐在沙发上，她已经三个夜晚没有合眼，倒在一边睡着了。铁铉感觉自己的力量已经恢复了，毕竟铁铉并不是失去力量，只是两股不同的力量在体内对抗抵消。现在自己本身力量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接下来就可以凭借自己的力量驱逐出黑魔法。
　　虽然掀开毯子会迎来一阵强烈的刺痛，但是不这么做会更难受，铁铉迅速的掀开毯子。站起来的时候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心里也暗暗发誓，以后就算是死也不要用这个玩意儿了，
　　铁铉将自己的体温升高到把毛刺燃烧掉的地步，随着一团烟从身上散开，铁铉也好多了。铁铉其实也感到倍感疲惫，自从病重这段时间本来也没睡好，盖上这个毯子，更是严重消耗自己的精力，铁铉找了一下镜子，黑眼圈确实严重。
　　铁铉抱起了睡在沙发上的织绘，织绘也只是微微展开眼睛，她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醒着还是梦中：“铁铉，不要离开我。”铁铉照做了，把织绘紧紧地抱在怀里，抚摸着她手上的双手。轻轻的安置在了床上，铁铉从身后抱住了她，解开了她的衣衫，轻声的问道：“再给我生个孩子吧。”
　　“你想要什么都行。”神志不清的织绘一扫往日的高冷，现在的她好似少年时代，埋在头发里，苍轨嗅着她身上的绝妙的味道。这个味道可真是一个好安眠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