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金刚伏魔阵

　　慧明抬眼看向丹辰子，疑惑道：“丹辰子，这阴凤草乃天地至寒之物，你并非三阴之体，得来也无用处，为何要枉害生灵，用生魂祭它？”
　　丹辰子冷哼一声，手捋苍须，望天不答。
　　慧明略一沉思，蓦地惊觉，已隐隐猜出道人的野心，叱道：“丹辰子，难不成你想修炼三阴体魄，依靠自身精血与神兵通灵！”
　　“算你有些见识！”丹辰子轻笑道：“咱们都是修道之人，想必你也听说过三百年前的那句流传吧？”
　　“你说的是凝霜一剑，天魔伏诛，五甲轮回，若水将出？”
　　丹辰子点头道：“当年天魔凌天麒被凝霜神剑斩杀于东海隔天崖下，如今五甲子将至，那若水神剑怕是也要出来啦！”
　　慧明道：“先不说这只是几句流传，即便真的如此，有霜月祖师镇守神兵，又岂能容你胡来！”
　　“哼！”丹辰子听到霜月二字，面容中显出几分恨意：“她个老东西已经守了魔剑近三百年，还能有几日活头？当年她不肯借神兵助我，如今日月循环，风水轮转，以后也该道爷来展一展神兵风采！”
　　“贼秃驴，你若乖乖地交出盒子，道爷大可饶你一命，否则只好送你去西天面见如来佛祖喽！”
　　慧明面色深沉，坚定道：“这阴凤草内有众多冤魂，老衲要将它们带到凡渡寺用佛法超度。况且你还想用它祭炼三阴体魄，让我交与你却是休想！”说罢将盒子揣进怀中。
　　“好你个慧明秃驴！找死！”
　　丹辰子怒极，倏地从背后抽出两面赤红幡旗，左右挥舞，法诀默念。
　　霎时间，只见幽风四起，阴云密布，阵阵黄烟从地面翻涌而出，团团将慧明围住。
　　他施法完毕，冷笑道：“都说佛门弟子四大皆空，我倒要看看你这秃驴是否真的六根纯净！”
　　慧明被那黄烟迷雾笼罩，只感天昏地暗，不可视物，又有阵阵腥臭传来，心知乃道人妖法所为。这丹辰子已是半步入天象的境界，一身修为委实不可小觑。
　　他当下屏气凝神，以佛法护身，静观其变。
　　须臾时刻，便听得迷雾深处传来了几声娇'吟，其音柔媚至极，让人听上一声便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酥麻麻的没有一丝力气。
　　慧明定目一望，只见是四名披着透明薄纱的长发艳女从迷雾中摇臀晃乳地走了过来。这些女子曲线玲珑，身姿曼妙，举步之间双峰秀色频抖，一片萋萋芳泽若隐若现。
　　她们翩翩然已走到身前，围着老僧诱情调笑，一个个电目似火，卷舌生津，实在是媚态横生；芊芊玉手更是在白玉也似的胸前来回抚弄，吟语娇羞，浪声入耳，直叫人勾魂夺魄！
　　然而慧明却神色从容，叹道：“区区女鬼，安能扰我佛门心神？”当下微闭双眼，盘地而坐，双手各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做不动明王印，任女鬼如何迷惑，皆都化为身外清风。
　　那些女鬼缠足勾臂，挤峰撩乳了半天，也不见慧明心神动摇，登时龇牙咧嘴，凶态毕露，扬起三寸长的黑色利甲就要向他心房插去！
　　忽见金光一闪，慧明周身有淡淡佛光笼罩，光芒四射。
　　女鬼对那金光似乎极为忌惮，个个掩目畏惧，嘤嘤哭泣，又似无辜的弱女子一般惹人怜爱。
　　慧明摇首道：“尔等阴间鬼物，本该于九幽静思，苦待轮回，何必出来烦扰世间？快快回去吧，阿弥陀佛！”随着他诵佛声起，但见周身金光愈盛。佛光笼罩之处，众女鬼悲吼惊骇，不消片刻便形体消散，化作几缕清烟飘飘去了。
　　丹辰子见役鬼被破，只气的切齿生恨，便疾挥幡旗，只见黄烟滚滚，涌潮似的袭来。
　　慧明默运心法将佛光收起，聚于周身形成了一鼎八尺高的金钟，将全身环罩其中。
　　那金钟表面布满了佛家真言，旋转若风，忽见那真言闪了一闪，金钟开始一圈圈地膨胀扩大，如金龙出海一般将黄烟搅得四散纷飞。
　　“不愧为九楼天象境，有些本事！”
　　黄烟散尽，暖阳重新洒落下来，丹辰子于轻柔的山风中睥睨而立，竟显出一丝出尘之态。
　　他的役鬼阵法被慧明所破，不怒反喜，神色有些洋洋自得，笑道：“传言凡渡寺的菩提清心咒有清神净欲之能，驱鬼降魔之力。今日看来，果然不假！嘿嘿！”
　　慧明双手合十，正要劝丹辰子回头是岸，忽觉胸肺处一阵剧痛。
　　他探入怀中，抓出一物，却是一条三寸长的小蛇，生有双翅，浑身恶臭，兀自挣扎欲飞，不由得心中大凛，怒道：“尸蛇！”
　　这尸蛇本是三百多年前的鬼术高人魂尸老祖所养之物，以啃食中毒而死的腐尸为生，所含尸毒甚是剧烈。若是被它咬上一口，须得即刻静坐驱毒，不可强运真力。否则毒性就会随着灵气流动在奇经八脉内蔓延，淤塞全身经脉，轻者修为损废，重者有性命之忧。
　　这尸蛇所含毒素虽然厉害，但因为自身太过腥臭，往往令他人多有防备，没想到慧明堂堂的一代神僧，居然不小心被它暗算！
　　“哈哈哈！”丹辰子仰天大笑，关公似的红脸上带着几分狰狞：“死秃驴，终于发现了吗？你不眠不休地追了道爷一个多月，我又怎会不防备于你？本道爷舍弃紫金方盒不要，与你费了诸多唇舌，还不是为了引你中计！”
　　“原来如此！”慧明连连倒退数步，惨然一笑道：“你事先将尸蛇藏于紫金方盒内，因有阴凤草这等天地至寒之物，所以它才僵硬不醒，没有挥发出腥臭味道。”
　　“后来你又故意发动迷雾妖法乱我心神。我只道黄烟腥臭有毒，运起佛法护身，却没想到怀中的尸蛇被我功法所激，苏醒过来。”
　　“即使在那个时候，我也一直认为腥臭之味乃黄烟所致。丹辰子，你的心计如此高明，老衲着实佩服！”
　　丹辰子哼了一声，冷笑道：“死秃驴，你也不用拐着弯儿骂我！当年魂尸老祖救下天魔之时，靠的全是这株阴凤草，于二十年前在祭尸林中被我偶然得到。”
　　“二十年来，道爷我隐形藏踪，生怕别人知晓此事，好不容易才等到了今天！嘿嘿，只要我将之炼化，待那若水出世，便可独占神兵！只是这番打算既已被你窥破，也只好送你去佛祖那常伴左右啦！”
　　他面露狰狞，蓦地腾空而起，一双肉掌爆发出沛然的真力，拍向慧明脑门！
　　慧明面色悲凛，他方才一觉异样，便立即封锁了自己体内的经脉，虽说一时阻止了尸毒侵入四肢百骸，却不可妄用佛法，否则毒性反噬，后果将不堪设想。
　　丹辰子熟知此中道理，是以一见尸蛇得手，便无顾忌地痛下杀手。
　　眼见慧明就要丧命于丹辰子之手，忽见他双足一顿，瞬间将全身真力聚集于双掌之上，迎上了丹辰子。
　　霎时间，二人周身气流纵横乱窜，土石四散飞舞，只见丹辰子须发根根竖起，一张红脸涨成了猪肝色。
　　再看慧明，亦是佛珠颤舞，一身月白僧袍鼓成了一团。
　　僵持中，忽见慧明一声大喝，声若洪钟，接着体内真力骤然一提，丹辰子登时如飞一般暴退数十丈，而慧明亦脚步踉跄，嘴角流出了一道血痕。
　　二人方才的掌力比拼中，虽是慧明略胜一筹，但尸蛇的毒性也开始在体内蔓延，伤了心脉，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
　　丹辰子稳重身形，强压体内翻涌的血气，笑道：“死秃驴！脾气果然像头驴一样，又臭又倔！你既然宁死也不愿交出盒子，道爷便成全你！”说罢一挥道袖，放出了三道红线，似长蛇吐信般迅疾飞来。
　　慧明脸上佛光一现，反手扔出檀木佛珠抵抗，同时化身白光御空遁去。
　　“贼秃驴！你强运佛法，毒性加速，真以为自己逃得了吗？”丹辰子忙收回红线，也化身青光，紧跟其后。
　　此时已是日上三竿，伏龙山上万里晴空，唯有一白一青两道光芒前后追逐。
　　忽见那白光一折，向下方坠去，落于一座颓败的古刹前。这古刹断壁残垣，藤萝遍生，已是荒废许久。
　　丹辰子跟着飘然而落，立于一旁狞笑道：“你这秃驴可真会寻地方，此地僻静清幽，无人打扰，难不成你死后还想出家做和尚吗？”
　　慧明并不搭理，只盘地而坐，凄然一笑道：“佛本魔中神，神亦佛中魔，佛神一出，万物寂灭！善哉！善哉！”他话音方落，便见古刹四周亮起八个“卍”字，霎时佛光顿闪，倏地一道无形光幕将二人笼罩其中，又有阵阵梵音从四处传来，吟唱不断！
　　丹辰子见头顶上方金言盖顶，佛光罩身，面色顿时阴沉下来，厉声道：“金刚伏魔阵法！贼秃驴，你也好深的心计！”
　　“阿弥陀佛！”
　　慧明长叹一声道：“丹辰子，你入魔太深。老衲情非得已才留下这一手，还是随我一起忏悔去吧！”双手合十，诵起佛经。
　　丹辰子呸了一声，身形一纵，挥掌拍向慧明。
　　这一掌之劲霸，足可开山劈石，只是他刚到慧明身前一尺处，便见一个“卍”字在眼前闪现。那“卍”字急速旋转，瞬间放大成为一道金光灿灿的光盾。
　　丹辰子双掌击向光盾的一刹那，但觉掌劲如石沉大海般消失不见，同时一股巨大的真力从盾中传来，一时经受不住倒飞出去。
　　他双脚方落地面，便觉脑海中一下子涌现了许多金身菩萨，般若尊者，个个口诵真言，又有自己平生所杀的众多冤死之人在身边哭喊索命，直搅得自己心神皆乱。
　　丹辰子暗道一声不好，忙盘地而坐，闭眉锁目，运起功法抵御心魔作乱。
　　原来这金刚伏魔阵乃凡渡寺中极为罡霸的一种阵法。一经发动，主阵之人便被佛光护体。而被困之人则身陷般若幻境，体会贪，痴，生，死等诸般苦相以溃其心智，若是修为没有高出主阵之人许多，势必佛性乱心，神智痴傻，最终困死其中。
　　因这阵法太过凶煞，故佛门弟子视为禁术，绝不轻易使用。慧明身为凡渡寺三大神僧之一，布下这道阵法也是作万一之用。只是这阵法损耗的佛力极大，慧明身中尸蛇之毒，强行施展，已是做好了散尽毕生修为，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
　　这金刚伏魔阵厉害无比，若放在平时，丹辰子必是有败无胜。然而慧明身中尸蛇之毒，强行维持阵法已是勉强。丹辰子精明一世，论起见识远超常人，此刻他只需仗着极高的修为运功静念，抵御苦相乱心，待挨到慧明尸毒发作的时刻便可破阵而出！
　　这二人彼此以心智斗法，俱都身形不动，进入忘我境界。
　　随着那轮秋阳起伏，天色在林鸟啼鸣声中渐渐地暗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