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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推杯换盏，几碗桃花酿下肚，满桌人面色泛红。
“我由函衍，将来一定要成为圣贤，圣贤是我这辈子的追求，你们有过无论如何都要实现的愿望么？告诉我！”蓝衣书生借着酒劲嚷嚷道。
“哈哈，有啊，当然有。”燕然应声道。
燕然倒也不记得自己曾经的酒量，得父亲允许也就干了几杯，美酒入喉，也变得飘飘然。
酒真的是个好东西，伤心时，靠它来消愁，高兴时，又少不了它来助兴。
由函衍眯眯眼说道：“贤弟，你的愿望是什么？大声说出来告诉哥哥，说出来和哥哥分享一下。”
燕然想了想，欲言又止。
“小老弟怕是有什么苦衷吧？还是酒喝少了，有话说不出来？来来来，再陪哥哥喝一杯！”
又是一杯桃花酿下肚，酒逢知己千杯少，这话说的一点不假。
“燕然，由公子正好问起你来，为父也想听听你的心愿，想多了解你一点。”
“父......父亲，其实我的愿望简单的很，希望咱们一家一直不分离就好了。”
燕然这话倒是真心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朝夕相处，一家人的感情自不用多说，可这话，说到底还只是说出来了一半，另一半还是不提也罢。
何解也不多问，懂的人自然会懂。他若不说明，不如由着他去，又何须刨根问底。
“燕然能这么想，为父很欣慰，哥哥妹妹们也一定是这么想的吧，对不对？”何解又饮一杯佳酿。
“二弟，这心愿倒也好办，咱们一家人永不分开便是。”
“二哥，怕是以后等要取嫂嫂的时候，怕爹爹把他分家分出去吧。大哥，我看最该担心的认识是你才对吧？老大哥？”
婧儿可以把那个“老”字，加重了一下声调，用意嘛，大家都懂的。
“好你个小丫头，整天拿你哥哥开心，我就是给你娶了嫂嫂，新婚之夜，你这当小姑子的也得好好照顾你嫂嫂，给你嫂嫂端......端......端尿壶”
“我才不要，你自己的夫人，你自己伺候。”婧儿听完那个词一下子不好意思了，没喝酒的人倒是面红的比喝酒的人还有厉害。
“我看忧儿这话说得对，当小姑子的是得好好照顾嫂嫂，哈哈！”何解打趣地说道。
“爹爹！”婧儿看父亲都站到大哥那边，心里醋劲都上来了。
“爹爹，小姑子不应该是我嘛？姐姐应该是大姑子，你们都说错了。”丽儿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刚才的丽儿一直在自己和自己玩，父亲他们的对话哪里听得见，突然听到什么小姑子，就脱口而出而出这么一句话。
满桌子的人一听，大笑起来。
“婧儿不愿意，人家丽儿懂事，人家愿意，真是个乖丽儿。”
丽儿听到大哥夸奖自己，就忙点点头，一副认真的小大人模样，更是惹笑了众人。
“等等，等等，不对啊。你们一家子倒是喝得热闹，全然不考虑我的感受啊？”
“我还在的好么？你们倒是关注一下未来的圣贤啊”
由函衍见情况不对，自己倒是被晾起来了，一口闷酒，傲娇起来。
“不过说实话，小生对你们一家也真的是羡慕，我家那老头要是有你们爹一半通情达理那就好了......哎，可怜了我呀！”
燕然摆了摆长衣袖，故作惊恐地说道：“怎么，大圣贤？你爹老给你家暴啊？”
由函衍倒也是一笔鼻涕一把泪地说了起来，看起来还真像这么一回事。
“你们不知道，要是家暴还好了。”
“我爹非让我考什么功名，他说我们祖上没出过什么大官，说是要让我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回来让家里扬眉吐气。”
“我的大圣贤，这是好事啊，再说你不是也要立志当圣贤的么，考取个功名不是正合你意？”
“哎呀，燕然贤弟，你懂什么啊？考功名岂是圣贤所欲？圣贤就是要......要......克己复礼，对，就是要克己复礼。”
由函衍说到动情处，拍桌而起，直立负手，慷慨激昂继续说道：
“你知道克己复礼是什么么？至圣说过，克己复礼为仁，一日克己复礼，则天下归仁。”
“这话什么意思？就是要约束自己的行为，不作违心之论，不发妄悖之言。这才是圣贤之道，我虽然没有进过朝堂，但是从圣人书里看到过，那里尔虞我诈，就那种地方，岂是我这种圣贤所要久居之地？”
将自己的心里话一吐而出，关键是还没有忘词，由函衍很满意，意气伴着酒气，一同散发开来。
转念一想，又心灰意冷起来。
怎么？刚才还书生意气，挥斥方遒，不过一眨眼功夫，倒是变得心事重重起来，众人疑惑不已。
“由圣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说话了？”丽儿刚才被他一番话惊住了，可他突然又不说了，故而好奇道。
“不考功名的话，就得跟我老爹一块干了，这也不是我想要的。”由函衍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嫣儿吧唧。
“和你老爹一块干，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跟着他收房租呗，到时候不考功名，倒是没粘上官僚气，却被这铜臭味给埋没了，熏臭了。”
“还真没看出来，你爹是个土财主啊？”燕然吃了一惊，脱口而出。
“燕然贤弟，这个‘土’字，用的恰到好处，我们家老头子的老头子，就是我爷，大字不识一个，却偏生得一副精明算计的好脑子。”
“当时这凌波渡口还没开通，我爷又是当年疏浚河道的一个佣工，干佣工几十年，有了经验，再加上南北方往来越发密切，就变卖家当，找人借钱，硬生生凑了一百两银子。买了这块地，说以后肯定能挣大钱，还真让他给说中了。”
由函衍举了举酒杯，没等嘴碰到酒杯，就又说了起来。
“这渡口一开，水涨船高，地价跟着上翻了好几倍。我爷又跟人合伙在这地皮上见了这些商铺，出租给商旅，一下子发达了。”
函衍摇摇头，看着杯里的桃花酿，索性把杯子放回桌子上。
“这不是好事么？多少人想发财还发不了呢？你倒好，得了便宜还卖乖。”燕然越来越看不懂了。
“你不懂，我那老爷子靠我爷起了家，就开始觉得自己是个人物了。”
“逼着我看书练字，说让我入朝做官，光耀门楣。不光让我看，他自己也看，名人书画买了一大堆，墙上挂着，柜子里藏着，附庸风雅，字倒是还没认识几个，就开始到处和人炫耀起来。”
“哎！头疼得很，害得我玩也没玩成，学吧，看他这个样子，也不想学了。”
由函衍，摸了摸桌子上的酒壶，空了，更加烦躁。
“再来壶桃花酿，赶紧的。”
“来了，由公子，来来来，我给公子倒上，今年的租银还得有劳公子和老爷美言几句。”老板娘一脸逢迎的笑说道。
“啥？”由函衍惊叫了一声。
“不给减免也是好的，只要明年房子还能租给我们就成，由公子，贱内说话没规矩，多有得罪，高抬贵手，多多包涵。”后面的店老板才是真慌了神。
燕然他们看此情形，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由函衍这是卖的哪一出。
“你看看，你们看看，张口闭口就是这些事情。这种事别来问我，我是要当圣贤的人，这种事问我爹去，我不管。还有，别整天叫什么公子、大人的，他是什么大人啊，我是什么公子啊？真的是！”
函衍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觉得还不尽兴，干脆抱起酒壶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燕然他们也是听明白了，他这分明是和他父亲置气，也不多加制止，只求他一醉消千愁。
父子，果然是世间最亲密的关系，也是鸿沟隔阂最深的一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