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红枫城

　　平原上秋草稀疏，难得见到那春时万物和鸣，生机盎然的景象了，不过这样虽说是显得空旷寂寥，但是却让人觉得天地间为之肃清，顿时便没了心头的愁绪，嘿，毕竟嘛，哪有天地都装不下的烦恼呢？
　　临近那座高高的城墙，在外围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火红的树林，少年曾听吴老先生讲过，有一种树，在秋天格外显眼，那满树的红叶就像是火一般，燃烧在树上，叫做，枫树，当时少年不以为然。如今亲眼所见倒是觉得新奇了，“不愧有‘霜叶红于二月花’之说”。
　　老人指了指那高大的城门上的几个大字，说道，“这便是‘红枫城’了，嘿，当年不觉得，不过现在看来果如其名”。
　　此时老人身后正拖着两头体型庞大的野猪，少年看了看不禁抖了抖眼皮。
　　老人之前便是说过，外界生活毕竟离不开钱财，于是就顺手在山里打了两头野猪，准备到城里换点钱，少年可是知道的，老人硬生生的将其从山里拖到此处，现在看上去就跟没事人一样，老人力气之大可见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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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枫城，那座恢弘的建筑内，偌大的殿堂里早已是聚满了人，尽皆看去皆是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分批次的整齐的站在大殿内两侧，只不过现在神情都有些凝重，不约而同的望向了那坐在高座之上的人。那是一个三四十多岁的身穿华服中年人，紧锁的眉头正显示他此时的心里很不平静。
　　“各位，你们且说说看此事何解？那方势力还有一个月便是要来人了，搞不好，恐怕很麻烦”。
　　那华服中年人手指敲了敲那金属制的扶手沉声道，那声音就像是一柄锤子，狠狠地敲击在了众人心脏上，使这些平时桀骜不驯的大人物们大气不敢喘一下，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倒是希望能有人出来说几句话。
　　见了此状，中年人无奈一抚额头，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也不怪你们”
　　沉默了片刻，他便是冷笑道，“那些域外的家伙，真是吃饱了没事干，跑到这里来找事，现在人没了，就怪我们？哼！好一个不讲理！”，他猛然一拍扶手，竟然是将其拍的粉碎。
　　此时殿内更为安静了。
　　一位黑发老人缓缓走出站列，恭敬地说道，“城主可以将此事告知主城，相信他们不会不管的”。
　　中年人摇了摇头，“这种事还是不要的说的好，当时那人跨域进入此地，主城那边本就不满了，更是有一大城城主态度坚决，是我请求才将那边事情平息下来，本想着能保持着中立，两边都不得罪，谁成想，那家伙就那么没了？若不是我在其身上偷偷种下的一缕灵火熄灭了，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堂堂炎卫竟然如此不堪”。
　　“如今落下这事，再去求主城的帮助那不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嘛”，中年人苦笑道。
　　黑发老人捋了捋胡须，“城主，我还是那句话，尽可去求助主城，毕竟那方势力飞扬跋扈的事情还干的少了？我们只是个小城，是难以承受的”。
　　不一会儿，便又是一人出列，那人一副儒生模样，年纪轻轻，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样子，但是众人丝毫不敢以此来轻视此人。
　　只见他不紧不慢的说道，“城主，细思此事不难得知，那方势力的家伙肯定是想在这偌大的苍岭群山里找什么东西，不然何至于派擅长侦探情况的炎卫到此，试想我们一个小城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入那方的眼吧，既然他们派的人死了，那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便借此来动用我方的人力了，大可不必太过理会。他们只派了一个人到此，足以说明他们是不敢太过张扬的，我们形式形式就可，毕竟这里可是南玄域，不是他东玄域，由不得他们胡来。”
　　中年人听了两个人的话，心里倒也开始平静下来，仔细想了想，点了点头，缓缓道，“稳妥起见，我还是如孙老所言吧，毕竟此事也是我促成的，便是由我去主城道明情况，这段时间，孙老你就主持城中大局，并派些人去那山里随便搜索一下，好歹做做样子，另外，那紫炎院的事便是交给韩先生了”，中年人交代道。
　　“城主请放心”，黑发老人同那儒生男子各自作揖领命。
　　中年人不禁咧了咧嘴，“又要给那些家伙看笑话了啊”。
　　只见那空间异动，宝座上的中年男子便是不见了踪影，殿内所有人齐声道，“恭送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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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红枫城地处偏僻，又加之有那绵延无际的山脉做屏障，倒是很安定，所以，城内的守军对于进出城的人也没有做过多的审查，一般都是看看几眼，觉着没什么问题便是放行了。
　　老人拖着那两头大野猪在城内显得格外惹眼，让人怎么也想不明白，这老头的力气为什么这么大？虽说城里也经常有那些打猎的人带回猎物，但是却远没有这么夸张啊。
　　跟在后面的少年被围观的人群左看看右看看，人们想知道这个少年是不是也那么厉害？少年被看的脸颊通红，肩头的山狐咧了咧嘴，像是在笑话少年。
　　之后一切很顺利，老人的两头大野猪在一个肉铺里卖了个很不错的价格，少年还清楚的记得当老人将两头野猪拖到店铺时，那店铺的老板又惊又喜的表情，十分的搞笑，那脸上的两块肥肉随着摇头点头便是一上一下的颤动着，和那地上躺着的野猪的一身肥膘有的一拼。
　　拿到钱后，老人笑着对少年说，“少爷，现在可是要去换身行头了”，少年也是笑着点了点头。
　　当时走在街道上时，他明显的感到穿着这身兽皮做成的衣服，难免与城里的人不合群，在村子里，人人大多都是这样穿的，或许吧，他们隔世太久也就不在意这些了，怎么穿的舒服怎么来，但现在毕竟是在外界，所谓“入乡随俗”嘛。
　　正所谓，人靠衣装。
　　在好好地换了身行头之后，一老一少就显得很是不一样了。周轩穿着一件蓝色的布衣，一条灰色的裤子，又配着一双黑色的布鞋，看上去显得十分精神，好看，再加之肩上趴着一个白色的狐狸，很是吸引人眼球，但凡见过的人都是暗自说一声，“好俊的孩子”。
　　老人则是穿的很随便，与那街上的人们穿着无异，与之前相比，现在看来却是显得那样瘦小。
　　零零碎碎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头上的太阳开始偏西，少年便是跟着老人在城里去找今晚住宿的客栈。
　　今天天色又是开始不好了，预示着不久后又将会有雨下，都说这秋雨连绵，这话还真是说对了。
　　这城里，越是到晚上，人也就越多了，那些一般出没在晚上的商贩便是开始活跃起来。一路上，周轩看着那左右贩卖的商品不禁赞叹道，“我眼睛都看花了，怪不得吴老先生说过，‘外界纷繁惹人眼’，这可比村里有趣多了”。
　　老人闻言笑道，“是这个理”。
　　“嘿嘿，在村里这个时候外面的人已是少的很了，还是这里好”，少年笑了笑。
　　老人倒是捋了捋胡须，缓缓道“少爷，外面复杂的很啊，这人心啊，捉摸不定，可是比不上村里人”，“哦”，少年早已被旁边形形色色的物件迷住了，哪能听老人的唠叨。
　　老人见状也只好是无奈的一抚额头，心头嘀咕道，“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着？哦，‘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还是村里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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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东西，嘿，饶你一命算是好的了，这不长眼，能怪谁”。
　　突然前方人头攒动的人群里传来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那里隐约有着夹杂着悲痛欲绝抽泣声。
　　周轩一听到便是赶紧放下了拿在手里的稀奇物件，好奇的望了望那边，“那里是发生什么事了？”，连忙拉着老人往那里跑去。
　　老人赶紧提醒道，“少爷，看看就可，不能去沾染麻烦”，少年点了点头，“放心，只是看看，我知道的”。
　　人群围着的空地上，一位彪形大汉，笑嘻嘻地看着那跪在地上的一个衣衫褴褛的小乞丐，小乞丐身前一个老乞丐却是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了。
　　小乞丐拼命的摇动那老人的身体，想将其摇醒，可是这又怎么现实呢。
　　他眼泪不住的往下流，他不敢大声的哭出来，因为那凶神正在前面狞笑着，他忍住内心的巨大悲痛，低声的抽泣着，哽咽着，一遍又一遍的叫着他最亲的人，“爷爷……爷爷，你醒醒啊，我们去别的地方啊……可别留下我一个人啊”。
　　周围的人群见了此状皆是心中不忍，同情，但又能怎样呢，谁又敢招惹那无法无天的家伙，不然这地上也只会在这地上平白无故的多几具尸体罢了，他们皆是敢怒不敢言。
　　泪水已经模糊了小乞丐的视线，他哽咽道，“您说今天我们是可以去吃那碗加着香葱的白面的，是我贪心了，您说只吃一碗就够了，但我却是知道，您宁可自己饿着，也是不会让我饿着的，是我不该来这里去讨那一碗的面钱，我就该老老实实的听您的话的，是我害了您啊……”。
　　小乞丐从怀里掏出那要到的几文钱，使劲的塞进老人的手里，可是老人怎么能握的住？
　　那位彪形大汉狞笑道，“嘿嘿，小东西，怪就怪你碰到了我，运气不好，在我眼皮子底下讨钱，脏了我的眼”，他从怀里拿出一串铜钱，并将其一枚一枚的取下。
　　“嘿，要钱是吧”，他笑道，旋即便是一枚铜钱向小乞丐飞去，狠狠地钻进他的胳膊，一声清脆的声响便是传了出来，那是骨头破碎的声音！
　　小乞丐吃着痛，咬着牙拼命的忍住没有叫出来，他看向那躺在地上的老人，颤抖的哭道，“爷爷，您还记得吗，今年您说下雪的时候，我们能吃几块肉的，您说过年总该是要有年味的，我那时想那该是多么好啊，”。
　　接着又是一枚铜钱飞入了小乞丐的另一个手臂。
　　“嘿，爷爷，您还记得吗，您说读书，可以有出息，再过几年您就可以带我去乡下，找一个教书先生，让他教我写字，我还担心别人不会收我，您说，您听到那些读书人总是说着‘有教无类’，什么学习不分高低贵贱，现在想起来那该是多么好啊”。
　　这时，又是一枚铜钱飞入小乞丐的肩膀，小乞丐浑身开始了剧烈颤动，伤口处，血流如注，此时，又是一枚铜钱飞入小乞丐的右胸膛。
　　大汉哈哈大笑，“小东西，这些东西你可以去和老家伙去下面唠叨，我不介意做回好事，嘿，毕竟你们也是只能想想了”。
　　浑身是血的小乞丐，惨然一笑，眼中血丝早已是布满，看上去格外可怖，但是在那大汉眼中那也只不过是让人觉着好玩的红纹的珠子。
　　“嘿嘿，爷爷，您说你曾经看到过那些神仙们，虽然只是远远地看到，可那也是也是很了不起了，如果我也能像那样，是不是就可以保护您了”。
　　“您可是要慢点走，我随后便来了”。
　　小乞丐，艰难的站起了身，但旋即，两枚铜钱便是分别射入他的两条腿，他随之倒在地上，不过，他还是拖着身体向那彪形大汉爬去。
　　他咬着牙，艰难道，“我有名字，乞丐也是人，不是畜生啊！”。
　　大汉大笑道，“狗也有名字，但狗是畜生，你们呀，也是。”说着便要是上前朝着小乞丐的头踩去，不难想象，那必定是脑浆爆流的场景了。
　　周围的人们皆是不住的往后退去，捂着眼离开了，嘿，真是可笑，他们也笑着自己无能啊，竟然被一头畜生给吓走！
　　周轩被老人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臂上已是被老人抓的血红了，他红着眼看向老人，哭着哀求道“王爷爷，你可忍着看完？我不想在看了，救救他吧！”。
　　老人叹了一口气，松开了紧抓着少年的布满老茧的手“少爷，我也不是不想……可是已经晚了啊，我们来的晚了”。
　　那大汉还没有踩下去，便是看到小乞丐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一脸嫌弃的踢了踢，“这就死了？没劲！”，然后便是转身离开了。
　　小乞丐身后那条拖出来的血道是那样的触目惊心，短短几尺的距离，便是耗费了他所有的生机，渐渐的，老乞丐的血顺着那血道流到小乞丐的身边，就像是老人仍然陪伴在小乞丐身边一样。
　　这一年的秋天是来的急了，枫树叶红的早了，嘿，都说‘落红不是无情物’，但现在看来这是何等的无情，红枫城这偌大的地竟然是连这两条鲜活的生命都收容不下，当那红彤彤的枫叶落下时，它会不会知道，它掩盖了一个惨剧和两条生命？或许吧，它可能也不知道，它曾掩盖过了多少这样的事了……
　　少年缓缓地来到那两具尸体前，默默地背起了小乞丐，白山狐一瘸一拐的跟在少年身后，老人则是背起了老乞丐，就那么凑着夕阳出城了。
　　明天的一场大雨，或许将会清洗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