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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边境,黄沙绵延三万里。
高空俯视而下,二十个排列整整齐齐的黑色方块覆盖在黄沙地面上,任凭风沙拂过没有一丝动摇。
站在地面上就会发现,这些黑色的方块是由一个个面容苍毅的边关戍卒构成,横一千,纵一千,扎根黄沙,整整齐齐。
二十个万人方阵此时鸦雀无声,不光是否视线会被前面的人阻挡,尽皆是坚定不移的望向最北的方向,他们心里都清楚,视线所及的方向上,伫立着自己心中的脊梁骨。
不多不少的二十万人竟无一人发出丝毫杂音,唯一喧闹不止的,大概只有风沙掠过戈壁的尖锐呼啸声。
头发花白的老头子缓慢穿梭在方阵中,身边无一人搀扶。
古稀之年的老头子赤裸上半身,壮年时余留下的肌肉线条和一条条醒目的伤痕一起刻画在身躯之上,任凭毒辣的沙漠艳阳泼洒在后脊,漠北黄沙里可没有夏秋之分。
苍老的面容和方阵中每一名悍卒一般坚毅,甚至犹有过之。
边境线上的宁静肃杀其实已经从晨起之时持续到日上三杆,豆粒大的汗水从每一位悍卒甲胄缝隙里滴落在脚下的黄沙里,而后很快消失不见。
“岂曰无衣!!?”
终于巡视完战阵的老将军站在战阵中央平地惊雷般的怒喝一声,大概是年龄所致,喊出的最后一个字十分沙哑。但是这一声落在每一个戍卒耳中却是洪亮至极。
“与子同袍!!与子同袍!!与子同袍!!”
重复三声是行伍鼓舞士气时的铁律,二十万个铁血铮铮的嗓音响彻天际,整齐的吼声形成一股音浪向四周传递出去,声浪所过之处皆是黄沙震颤。
靠近边境些的哨城和望边城,百姓们清晰的听见这一声战吼,不论手中是否忙于做事,都站起身遥望着边境方向。他们心里清楚,诺大的王朝只有一人能拥有如此令人咋舌的号召力。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在百姓心中萌芽,纵使此时已经是凄凉的深秋。只要老将军在,只要唐璜老将军站在边境线一天!就永远不会有越境蛮族妖族霍乱唐国百姓。
“与子同袍!!”
望边城里乍响起一声尖锐吼声,和边境戍卒喊出同样的词语,竟是一位抱着幼子出门买菜的妇人!妇人怀里的孩童学着母亲的动作也高高举起肉嘟嘟的拳头。
望边城里,以妇人为圆心逐渐响起‘与子同袍’的怒吼,向更南方听不见战阵嘶吼的方向传递过去。不愧是民风彪悍的北地郡!不愧是生长于北地的女人!巾帼怎可让须眉?
“儿郎们!”老将军唐璜在义子王守诚的帮助下艰难的披上曾经的甲胄头盔,随后举起手里的制式军刀向面前的将士喊话。
“在!在!在!”
又是三声整齐的战阵嘶吼。
“刀锋利否?”
听闻老将军喊出这句,战阵没有呐喊做出回应,而是沉默了几秒。
“拔——刀——!!”
每一个方阵中都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而后,被磨得银白雪亮的指示军刀齐刷刷地出鞘,‘仓啷’一声贯彻苍穹。
一声!仅有一声!二十万柄制式军刀竖立在面前,稳重而坚定。
刀,是战阵厮杀之利器。刀背硬,刀身厚,刀锋锐,这是漠北军刀三个必须满足的条件。每隔三日统一磨砺佩刀是一条铁律,每逢厮杀过后抱刀而眠亦是铁律。
刀,是漠北二十万守军的灵魂。
唐璜,是二十万守军的脊梁。
“不多废话!老夫!也没有精力跟你们这帮兔崽子废话了!”用尽力气喊出这一句话,随后老将军唐璜说出的话皆由化虚境的义子王守诚代传。
“老夫知道,你们这帮兔崽子来自四海八荒!”
王守诚把老将军的话原封不动的重新喊了一遍,声音直接传递到每一个人的耳畔,镇人心魄。
“但是,不管你们从哪来!到了这漠北,到了这边境!就别想着完完整整的回去!”
戍卒的耳朵早已被主将王守诚的传音震得嗡嗡作响,但是依旧还是拼命的嘶吼回应。
“扎根!死战!扎根!死战!扎根!死战!”
唐璜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咳嗽两声,然后继续。
“身后,是家国妻儿,身前,是蛮人妖族,你们要怎么做?”
“死战!死战!死战!死战!....”嘶吼声远不止三声,而且比之前几次要更加洪亮,更加充满仇恨。
潜藏在几里外黄沙下的蛮人探子已经在瑟瑟发抖,背上覆盖的黄沙掩体从身上不断滑落,人人面容苍白,生怕下一秒就会被揪出来一刀抹下头颅。其实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此时唐璜正指着他们把这次巡边警告带回蛮人部落去。
唐璜一握拳,嘶吼声戛然而止,二十万将卒像是被同时按下了暂停键。
“整队!解散!”王守诚一声令下。
其实那里还需要重新整队?原本的队伍就已经整齐划一,只是这也是行伍里的一条铁律,各名千夫长按照惯例整队,而后带领属下的戍卒回到营地。二十万人的方阵连解散是都是整齐划一,宛若墨迹游走于山水棋盘,井井有条。
老将军唐璜和义子王守诚纵马向更加靠近北方的沙漠深处走去,没有带领一兵一卒,但是也无需担心蛮人刺杀。只要有王守诚在,可保唐璜性命无忧。
“守诚啊,上次妖潮,死了多少?”唐璜严肃的转头问道。
“四万三千一百二十一人。”
“伤了多少?”
“四万九千余”
是否觉得数字很奇怪?对于唐国戍卒而言,‘伤’和‘死’是两个概念。身为主将,每次场战役阵亡的人数要记得清清楚楚,要像用刀子刻画在心脏上一样。但是受伤的人数就没有办法精确计算,因为有不少戍卒为了不影响下次参战而故意隐瞒伤势。
对此王守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边关悍卒,理应有这样的男儿血性,相反那些因为一点轻伤就申请退出行伍的‘娘们’才是真正不如自己眼的。至少,在这每天都有老兵战死,每天都有新兵补充的唐国边境上是这样的。
要想保住小命,大可以去那雁门郡当一个储军;单纯的想在马背上搏取战功,也别妄想来这漠北边境,标新立异和贪功冒进的人在这里往往活不了多久。
二人骑马很快来到一处沙丘前。
“滚出来吧!”王守诚面对沙丘用不太熟练的蛮族语言低沉说到。
沙丘之后的三名蛮人探子面目苍白,乖乖地站起身来,在这位面前自己可没有一点违抗的胆子。
“告诉你们伊萨,我唐璜已经站在这边境线上了,如果有胆量来犯,大可以试一试!”
唐璜的蛮语讲的比王守诚娴熟许多,三个探子胆战心惊地点点头,但是丝毫没有庆幸之一。等到将面前老头的话传回部族,相信自己三人也难逃被伊萨赐死谢天。
‘伊萨’是蛮人各个部族之间统一敬服地统帅,地位仅次于掌管祭天的‘萨满’,但是拥有调度蛮族所有军队的权利,大概算是蛮族实质上的‘王’。
蛮族的战士面对敌人只有战死一种选择,侥幸逃回部落的也会被赐死谢天。其实也有不少逃兵聚集在人眼稀少的地方苟活,只是经常会被‘萨满’属下的半妖们剿杀。
三名探子沉默着,老老实实向南方走去,那里有他们的妻儿父母,责任提醒他们不能躲藏,否则全家都会被祭天。
“走吧!”唐璜调转马背,对三人没有丝毫同情。
王守诚重重嗯了一声,跟上老将军,只是一直落后老将军半个马位,一来是表示对身旁义父的尊敬,二来离得不远也方便交谈。
漠北边境没有牢固的烽燧可以居住,戍卒们八人一伍住在宽大的牛皮帐篷里,帐篷绵延边境线几里长,相隔不远就会有一面军旗在黄沙中猎猎作响。
唐璜望着远处军营飘起的袅袅炊烟和在炊烟中翻滚的‘唐’字军旗,心中忽然记起了儿子孟庆安经常批评自己的一句话——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老将军心中也涌起了一股豪迈,或许,战死在这边境线上才是对自己和儿女最好的交代......
雁门郡不像北地一样贫瘠,更不像漠北黄沙一样荒凉。
庆安少爷日出之前就挣了眼,坐在民舍外安静的盯着刚冒尖的太阳,这时村子里的雄鸡才开始打起鸣来。
雁门百姓聚集在中部地区,以耕田为生,青壮年在秋收时会去军田帮收赚银两,留在家里的妇人和老幼则是经管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虽然生活大多算不得轻松,但是起码的生计还是可以解决的,相比于北地百姓而言还是要轻松不少。
心善的寡妇较孟庆安慢一刻也起了床,日出而作是农人的普遍习惯,孩童倒是很多睡到天大亮才揉着惺忪睡眼穿衣起床。
“公子此时可是有些饿了?奴家为公子几人准备些早膳去,等会公子几人赶路前也好垫垫肚子。”
早膳其实是城里边的富贵人家的说法,乡里人一般而言不会吃早饭,早晨干完农活之后会直接吃中午饭,寡妇在这里就显得尤为细心了。
早膳做好后十一和丫鬟绿叶才相继起床,李长安则是不知何时已经在屋外练刀了,老炭头起床后抱着劣马‘老黑子’窝在茅草堆里又小睡了一会,来饭桌吃饭时脑袋上插满了杂乱的稻草,被十一取笑是在鸡窝里走了一遭。
孟庆安几人围在粗糙木桌上吃着农家的粗粮馒头和米粥,寡妇从屋里叫醒小丫头一块去村口的老水井打水。
孟庆安手中刚拿起第二个馒头,屋门外马蹄声骤然响起,随之传进屋子的还有骂骂咧咧的粗鄙言语。
“刘寡妇!哥几个回来看你来了,快开门给哥几个瞧瞧!”
庆安少爷不由得一笑,有句俗语叫做‘寡妇门前是非多’,看来还真是这么个理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