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漠北边境上，本应是黄色的沙土已经被溅射的或是人族或是妖族的鲜血染成红褐色，厮杀声，惨叫声，金石相撞声此起彼伏。
　　这一场妖潮可谓是突如其来，即使是军纪严明的白马铁骑也应对的有些措手不及，以至于放跑了不少作为先锋的妖族横冲直撞的闯进了背后的王朝疆土。好在担任白马铁骑的镇边主将王守成反应迅速指挥得当，在遭遇突袭后及时止损重振旗鼓才拦住了后续更加难以对付的妖族大军。
　　王守诚和正在一排一排冲锋妖族的铁骑一样，坐下是战场上调教出来的汉白玉狮子，身着鲜亮银白甲胄，头上虽然带着一顶内置雪绒的银质头盔，但是依旧无法遮挡住面门上从左眼一直延伸到右侧脖颈的夸张疤痕。身为主将的王守诚骑马现在战场后方边境线前方的高地之上，眼神坚毅的眺望着战场的局势，右手紧紧握着一端扎进黄沙的丈高方天戟。
　　汉白玉狮子背负的马鞍上插着一杆唐氏王旗，这是只有身为主将才能享受的荣誉，象征着地位和军威，即使是眼前的二十万白马铁骑都葬身在这环境恶劣的漠北黄沙地上，也必须要确保这赶旗子是最后一个倒下的，连身为主将的王守成也不能例外。
　　曾经的大将军唐璜曾在军中立下一条铁律，临阵退缩着当场斩之，这是当时唐军军律中唯一一条死罪。所以尽管当时马踏诸国的唐军军卒虽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但是到了战场上没有一人胆敢退群半步。后来王朝稳固后虽然重新改正了军纪但是唐璜立下的这条铁律依旧完完整整的保存了下来，尤其是在义子王守成率领的这只白马铁骑里，退缩的念头更是连想都不要想。
　　此时的白马铁骑呈一字长蛇阵向前冲峰，只是冲锋进妖潮的人马无一能够折返，像极了飞蛾扑火的样子。但是即使是这样，身后下一排的铁骑依旧没人退缩半步，似乎连坐下战马的眼中也有着破釜沉舟斗志。铁骑之后是百十余架床弩在向前激射等人长的粗壮箭矢，对于眼前的妖族也只有这样规格的弩箭才能造成伤害。一排骑兵冲锋后是一波箭雨攒射，而后则是另一排的骑兵冲锋后，充满节奏的厮杀中散发着只有长年这漠北黄沙里才能孕养出来的男儿血性。身前是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的大妖，身后是家国乡土妻儿老小，不能退！半步都不能退！
　　……
　　哨城这边，流窜的小型妖潮马上就要冲到哨城城墙之下，酒馆里紧急召集的两千余名江湖武夫已经站在城头上严阵以待，密密麻麻的武夫中夹杂着两个身着灰白长袍手握玉鞘长剑的年轻游侠儿。
　　“少爷，这么大阵仗，当真不避避？”
　　正在一脚踩在城头望洞上的面容阴柔公子哥眯起眼咧嘴一笑。
　　“多好一机会啊！该让这两柄小祖宗好好见见血了，这可要比一直一直杀悬赏单上的那些个大妖要来的快些吧。”
　　身侧的黝黑少年面露一丝犹豫之色，自己其实早就想奋不顾身的厮杀一场来寻求破镜契机了，只是自家少爷的安危肯定要比那总有一天都能跨过的仙人门槛要重要的多，难免心中有一些不放心。
　　“你只管厮杀就是，不用在意我的安危，背后只管放心，我给你压阵。”
　　依旧目不转睛盯着逼近妖潮的公子哥似是察觉的身旁仆役十一的为难之色，轻声提醒道。
　　十一默默点头，知道自家少爷说一不二的性子。
　　孟庆安此时其实想的更多一些，他在想此时的漠北边境是怎样的悲壮光景，想着一直把自己当做亲弟弟的那位是否能守住边境线化险为夷。
　　城内有一群身穿酒馆制式白袍的人影拍成一列顺着楼梯匆匆登上城墙，乍一看有百十余人。这是酒馆里专门负责记录战功和营救伤者的职属，多是从江湖上聘来的轻功了得但是修为不高的逐风郎，不用刻意参与战斗，但是有义务尽力保证战争中自己负责记录战功的武夫的性命安危。
　　眼瞧着妖族已经快要闯进预先设置好的陷阱之中，孟庆安和十一脱去身上长袍只留下白衣内衬捅在及腰灯笼裤里，缓缓的拔剑出鞘，将汉白玉剑鞘青青靠在城头上。周围城墙上的武夫们也握紧手中的刀枪剑戟各样兵器随时准备跳下城墙开始斩妖。
　　突然孟庆安头顶一缕清风拂过，一个黑衣少女率先飘落下城头，手里拎着一柄等人高的长刀，是那名为殷花的少女。看见少女已经进入战场，千余武夫也随之掠下城墙开始厮杀。微微错愕的庆安少爷和十一对视一眼也一同跳下城墙，十一直直的跳落在地，孟庆安则是跳下时踩在一个刚刚落地的光头大汉的锃亮脑袋上而后再跳落在地，汉子捂着头一吃疼，正准备对这个没眼色的公子哥发火，却不想公子哥直接一蹬地冲向眼前的黄黑花纹相间的虎面人形大妖，汉子只得咽下一肚子火气加入战斗。
　　十一和孟庆安二人离得极近，各自对付着眼前的化形境大妖，刚开始应对的颇为吃力，后来满满的汲取到经验再加之手里的仙兵慢慢的恢复，两人在妖潮中厮杀的越来越得心应手，半刻钟不到便斩杀了四只化形境妖物。
　　黑衣少女一个人在妖潮中缓缓走动不断挥刀，所过之处便是一条血路，看的身后二人呆若木鸡。问道境就是他娘的豪横！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黑衣少女一样应对自如，妖潮当中不时就会有人被琉璃巨蟒一口吞下或是被蛮牛大妖撞的人仰马翻，城头上的逐风郎来来回回救之不及，大概已经早已忘了记录战功的任务。
　　这次的妖潮来的比以往突然，也比以往每一次都更加难以对付。
　　“十一，杀几个了？记着数没？”
　　孟庆安和眼前叫不上名字的难缠蜘蛛精厮杀的同时对身后的十一吼道。
　　“十六头了，少爷你杀了多少了？”
　　“他娘的！老子早给忘了”
　　说话的同时孟庆安从蜘蛛精紫色的肚子上拔出仙剑从雪，打量一眼剑刃有转向另一头蜘蛛精。
　　天空中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将空气中难以忍受的血腥气向下压了一压，太阳不知不觉已经落山，光线昏暗的城门外依旧在闪烁着金石相撞擦出的火花，妖潮已经慢慢有了颓势，能够继续参与战斗的武夫也越来越少，红褐色的土地上杂乱散布着人和妖的尸体，甚至期中还有不少白衣染血尸体残骸，不多想就知道是下城救人时丧命的逐风郎。此一番景象倒是与边境之外的大漠战场上如出一辙，只是后者更加惨烈。
　　黑衣少女依旧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缓缓走动在妖族之中。孟庆安后背不知何时被割出一道口子，鲜血沿着腰腹流淌。十一早已裸露着上身，杀的越来越投入，破镜契机近在咫尺。
　　漆黑的夜里有一青一白两团光亮时隐时现，从雪，半青，终是开始展露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