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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临近夜晚，太阳的余晖依然维持不了那炎热的气温，现在要是有风吹来，感觉上或许还能感觉到一丝凉快。
笃笃笃……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那名女警察伸出手来在一扇门上敲了敲，压下窘迫紧张的心情，尽量大声问道。
这扇门很快就被打开了，一名还算年轻的妇女在门内疑惑地看着她，在看到对方身穿的警服后，面孔不由带上了一点不安的情绪。
这是单纯对警察这个职业的不安。
“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个……”女警察左手抱着一盒骨灰，声音有些惋惜道：“……您的丈夫，在今天下午不幸去世了。抱歉，这是他的骨灰。”
“你在开什么玩笑！”这名女性立刻涨红了脸，右手紧紧抓着门板，手背青筋暴起，仿佛随时会用力把门关上一般。
她如此愤怒道：“今天不是愚人节，请你不要侮辱警察这个职业！”
然而对方下一刻拿出的证件，又让她立刻哑巴了。
“很抱歉，虽然这对你来说打击不小，但……这的确是事实，我没必要骗你……”
不知为何，女警察看着她那开始发红的眼睛，自己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明天工地的人会给你三十万补偿金的，这算是丈夫意外出事后的补偿……”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本就红了的眼睛终于忍不住，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请您节哀……”
“节个屁的哀！我才不信！”
她双手抓着女警察的双肩，像失去了理智一般疯狂摇晃：“我连他的尸体都没见着，你居然跟我说他已经死了？捧着个盒子就说是他的骨灰？你怎么也不去死？！”
“你不要这样！请你冷静一点！”
女警察也有点慌了，自己手里还抱着一盒骨灰呢，要是掉在地上是很有可能洒出来的。所以，她只能伸出右手用力推开这名精神极近崩溃的女性。
谁想对方刚好旧力刚去新力未来，她这一推竟把对方推的脚步不稳，上身后仰，后脑咚的一声撞在地板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
女警察想把对方拉起来，可是这名女性后脑撞在地上后，居然就再也没有一点反应了。她吓了一跳，伸手在胸口按着，过一会松了一口气，对方心跳倒是还在……
见呼喊对方无法叫醒，便从衣服里拿起手机，她不得不打起了急救电话。
“喂？我这里有人晕倒了……地址是吗？”女警察细想了想，然后才说道：“这里是新海城东北部33号……”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女警察和几名护士匆匆忙忙地把倒在地上的这名女性弄上救护车，然后风风火火地把车开向了中心医院。
经过一番繁琐的手续办理，把这位接近中年的妇女安排进急救室后，她才得以再次拿出手机，给人打了一个有关当前情况的电话。
耐心听完她的话，电话那头传来习以为常的话语：“放心，因为这种事情涉及到的东西太多，所以就算你是故意的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哈哈，我开玩笑的。刘姗，你把其他家属或者亲戚叫过来就成，不用负罪似的一直待在那里，穿着一身警服多碍眼。”
挂了电话，表情复杂的刘姗在原地站立一会，心里的道德感不让她就这样直接离开，最后还是决定等其亲属到来、赔礼道歉解释后再说。
哗啦~
急救室的门打开了，一名戴口罩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似乎事情的结果……
他叹了口气：“我们已经尽力了……”
“啊？！！！”刘姗楞了一下，脸上立即露出不敢相信之色，好像天塌了一样。
“不要这么大声！她没有死，只是情绪大受打击后大脑又受到了较重的撞击，现在暂时变成了植物人。”
“植、植物人？”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是她的亲属吧？你可以用一些熟悉的东西给她看，多多跟她讲话刺激记忆，她应该还有苏醒过来的机会。”
“有醒过来的希望就好……”
刘姗定下心神，先去警局里查询有关这个家庭的资料后，给病人最近的亲属打了一个电话，交代完大致情况后才如释重负一般坐下，准备给病人亲属最后一个交代。
一个多小时后，晚上七点钟。
病房房门被人推开了，一对夫妇和两名小孩走进了寂静的病房里。
等待了许久的刘姗连忙从椅子上坐起，本想询问对方是否是病人的亲属，不过，她很快就打消掉了这个念头。
因为来的亲属里面有一名中年女性，和躺在病床上的年轻妇女的样貌明显有些相似。
看见这中年女性的焦急脸色，刘姗低下头轻声道：“很抱歉，医生说她现在暂时会保持这个样子，以后应该有苏醒的可能……”
病床上的人虽然出了抢救室后就一直睁着眼睛，可身体一动不动，像是在发呆，又像是视线透过病房的墙壁，看向他们看不见的远方。
这名中年女性握住她的手，叫着她的名字，却得不到一点回应。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名中年女性声音尖利地问道，那目光仿佛能射出尖刀似的。
“因为……”刘姗下意识避开她的视线，手抓了抓裤子，原想交代彻底的话语到嘴里顿时变了味：“因为……她的丈夫不幸在工地去世了，她接受不了事实，晕了过去……然后就变成了这样。”
说完，她的心里感到了一阵庆幸和轻松，竟一点也不后悔自己隐瞒了一些事实。
“那我妹夫的尸体呢？”
她指了指：“喏，就在旁边的桌子上，那就是他的骨灰盒。”
中年女性连同她的丈夫都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你们居然连我妹妹都没过问，直接把她丈夫的尸体提前烧成灰？这已经触犯法律并且算是犯罪了吧？！”
“不，这是合法的。”听到这个，刘姗话没经过大脑嘴快道：“不信，你们可以去打警局或法院电话询问。”
这对中年夫妇自然不信，还真就打了电话，可情况就是如她所说的那样，他们也没学过多少法律，也就把这件事放在了脑后，简简单单地给病人的丈夫置办了一个葬礼。
………………
七天后。
那两位病人亲属不能整天都待在这里无所事事，只能不得不回到原来的城市继续挣钱，晚上有空时才会过来一趟。
不过，因为照顾植物人的要求没那么高，他们留下了两个有点自主生活能力的未成年人，来替他们照顾变成植物人的那名年轻妇女。
刘姗觉得他们有些可怜，就偶尔过来看一眼，陪他们说说话，可惜他们的兴致总是不高，似乎是有意不想搭理她。
今天，她提着一篮水果和三杯奶茶走进这间病房，病房里开着电视，这两个没有多大的孩子都认真地看着电视节目，听见门开了也只是看了她一眼而已，连句话都没有讲。
这弄的她心里有些难堪，想打破这沉闷的气氛，便用轻快的语气说道：“你们在看什么节目呢？我给你们带了奶茶，不如边看边喝吧！”
“谢谢阿姨，真的不用给我们买东西，我们不想喝别人买来的东西。”
两个孩子中，一个年龄稍大一些的少女挤出一点客套的笑容，用生硬的话语谢绝道。
“没关系的，我一个人又喝不完，你们不喝可就浪费了呀。”听到“阿姨”二字刘姗眉头微挑，迈步朝他们走过去，想要把奶茶塞到他们的手上。
另一个年龄要小一点，只有一米四左右个头的男孩面无表情看了她一眼，默默伸手接过递来的冰奶茶。少女见到他这样，就不再继续矫情客套，也把奶茶接过来了。
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没有喝，就单纯地握在那里。
刘姗没觉得有多奇怪，因为她知道这个少女是病人的外甥女，而那个男孩则是病人的亲生儿子。
毕竟要顾及自己表弟的感受：父亲不幸去世，妈妈又变成了植物人，心情不好不想吃东西的情况很常见，直接接受他人的好意并享受起来确实有些不太像样。
仔细想起来，刘姗觉得这个男孩有些面熟：“咦？小弟弟，我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你啊？”
“……我不知道。”
“那你能告诉姐姐，你的名字叫什么吗？姐姐姓刘，你可以叫我刘姗姐姐。”刘姗尽量露出亲和的笑容，简单自我介绍后又道：“以后小弟弟你要是想吃什么东西了，可以和我说哦，我会帮你去买。”
男孩无视掉前面的问题，看着画面不断变换的电视，淡淡回答道：“不用了，吃的东西我自己会去买。既然姐姐你这么有钱，那为什么不帮忙支付住院费和医疗费呢？”
“额……”刘姗的笑容有些维持不下去了，感觉自己在这里再继续待下去会越来越尴尬，她试着想要转移开这个话题，可一时又想不出该说什么，随口吩咐一句“有事可以打这个电话联系到她”后，便灰溜溜地离开了这里。
男孩看也没看她离开的背影，从口袋拿出一把指甲剪，默默地把自己悄然中长长的指甲剪短。
咔嚓……咔嚓……咔嚓……
零碎的指甲掉落在垃圾桶里，若有人往里头看去，就会发现里面已经铺了好些剪下来的指甲了。
剪完后，他收起指甲剪，握住身旁少女的手，往自己脸上磨蹭一阵，烦闷许久的心胸缓缓喘出一口浊气。
“怎么了吗？季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少女关切地看向他，一副随时会出声安慰他的样子。
柴季良朝她微微一笑，快步走向了房间门口。
“没事，我就是想单独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