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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被舍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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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夜,万里无云。
  男子站在距离鹰巢体育场几百米远的山头上观察着今天发生的事象,然后将其记录在移动电子设备中。
  等到他记录完毕后,便再度收起巴掌大的设备,收入口袋中,再远眺那座如同堡垒一般的物体。
  “......”
  如果再仔细看看的话,会发现他的身边,其实还站着一名女子,年龄与其相仿,约莫二十来岁。
  她和她一样沉默寡言,只是看起来她属于外冷内热型,而他则属于外冷内冷型。
  他们同样穿着白色的长袍制服,任风吹动衣摆,立定在山间不为所动。
  “...他们,这是已经睡了吗?”男方如此问道。
  “据观测来看,也许是的。毕竟一来,他们今天在烈日下长途跋涉了,二来,现在也确实是他们的睡觉时间了...”女方则如此回答。
  二人非常有默契,他们甚至没有眼神交流,只凭借言语便能猜测对方的心意。
  此时,发生了些打破平静的事件。
  即是从山腰流浪上来的,漫无目的,饥肠辘辘的野兽,甚至是异兽,有那么些,居然向着二人缓缓踱步上来。
  显然,看到瘦的皮包骨的野兽和露出了獠牙的异兽,二人立刻能反应过来,这些便是寻找食物的生物们了。
  男方平静的将右手搭在半蹲在旁的女方身上,然后食指轻轻一点,一抹蓝色的光芒就从他指尖扩散出去,随之二人的身体开始数据化,最后化为了片片数据上升,留于此地的无非是空空荡荡的无物。
  野兽看到这一幕,呜呜叫着,好似猎物已经无法再追回。
  异兽看着这一幕,只是磨着尖利的牙,然后一步步向前走去,直至将踌躇的野兽一口咬住,活生生的令其无意义的挣扎而死。
  今天,没能猎杀到人类,那么,你们这些下等的野兽就做好被上等捕食者吸收的准备吧。
  “啊...吕欣柔她...把娃娃留在我们这了...”
  是夜,彭志高正在体育场内的一个房间里,躺在床上随意的透过天窗仰望着星空。
  忽然间,本来也无所事事的许韵寻发出了以上的感叹。
  “是那个熊娃娃吗...”彭志高说道。
  许韵寻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手里抱着熊娃娃,然后点点头。
  彭志高斜着眼看了下她然后又把视线挪了回去。
  “...那...明天还给她吧...”
  “...对了,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些奇怪呢...?”
  彭志高从躺着的状态坐了起来,然后望向一旁的许韵寻,“有什么奇怪...他们能够收留我们已经是万幸...我可不太想再次回到烈日下,废墟中体验末世的生活了...”
  “唔...这不仅是你的愿望,当然也是我的好不好...!”
  “那还有什么疑问...?”
  “能不能...去调查下,秘密的...去看看,这个堡垒里面,到底是怎样的,吕欣柔的家庭,究竟是如何的...还有,这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住着别的东西...”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这房间的摆设虽然没什么问题,但是这房间外面却是经常感受得到震动...排除地震的原因,因为我记得三千市并不属于地震多发地区...那么...”
  看着正在略有所思的彭志高,许韵寻说道,“那么...会不会是这个堡垒正在发生着什么事情...亦或是,有什么规模较大的物体正在运作呢...?”
  彭志高听完,只是用棕色的眼瞳凝望着她,“你当真要去打扰别人...在别人不允许这个晚上出这个房间的前提下?”
  许韵寻无言的点头。
  吕欣柔在一个人的怀里,一个很高大的,几乎要到达两米高的巨人的臂弯上坐着。
  此人正是吕欣柔口中所说的家长...那个手臂是黝黑的,粗糙的,健壮的,身着破旧工服的男人。
  他留着粗又黑的胡子,头发看似很长时间没有剪过。
  他的身法很是灵活,动作没有丝毫犹豫。
  吕欣柔在他的臂弯上坐着,看着他不断的修理着偌大空间内的机械部件,仔细,勤恳,不辞辛苦,修完这里又到那里...
  但是即使很是无聊,吕欣柔也没有抱怨过。
  只是眼睛里没什么精神。
  她刚想动身下地,只感觉到男人抱她的手臂收紧了下,于是便不能下去了。
  是的,她必须在这段时间内跟随这个男人,不能有什么小心思,不能做什么不常规的事,以防她再次逃走。
  “唔...”
  吕欣柔叹了口气,然后将眼神眺望至男人的身后。
  这个地方是鹰巢体育场的内部,布满了机械和电路,以及各种管道,偶尔还会喷射出一点电火花来。
  这是这座电动机械堡垒内的一处电力枢纽。
  这里时常发生故障,然后她的家人们会轮番来这里修缮。
  即便家人们在不停的活动,他们都共有一处和人类不同的特点。
  “请放我下去,我累了。”吕欣柔如是说道。
  “...恕难,从命...”男人只是这么说道,声音很是平缓。
  在她想要爆发的说声够了的时候,忽然,她的眼底映入了两个人的身影。
  那是这段时间里唯一的两位客人,许韵寻和彭志高。
  看见他们,吕欣柔的颜色立刻放缓了不少。
  “...唔,那不是吕欣柔小姐吗,你好,我们...我们觉得待在房间里实在是闷,所以索性就出来参观下...希望你不要介意...”许韵寻和她对上眼神后,笑道。
  “...啊,对...”彭志高的目光有些捉摸不定。
  “......没事的,如你们所见,这里...除了机械,就是电路了...就算外面全是钢筋和石头...但是,这里面实际上是个...”
  吕欣柔差点说漏了嘴,要不是抱着她的男人手臂猛地一缩。
  属实把她的腿给弄疼了。
  “...唔...这里,真是意外的大啊...”许韵寻说着,一边走着一边观察着四周。
  从地板,到墙壁,甚至是天花板,都是机械构成的,即使并不平滑,走路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略微尖利的外壳给挂伤。但是,在这样一个荒芜的世界里,能够见到这般的设施属实难得。
  “...对了,我们还是蛮好奇的,就先到处走走...”
  就在彭志高用大拇指戳着远处的一个入口时,身材高大的男人忽然发话了...
  只见他从修理中腾出身来,然后面对着二人,大声道,“不能......随处走动...”
  彭志高和许韵寻都被他的大嗓门给吓到了,但是片刻后恢复了正常,因为他们认得出来,那双从有些破旧的衣袖中伸出来的,厚实且黝黑的手,正是之前所接纳吕欣柔的家人之手。
  “...唔...”见到他对二人这么粗鲁,吕欣柔非常的愤怒,然后道,“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这样...我命令你,放我下去...!”
  男人并没有丝毫的动摇,一直盯着想要去别的区域的二人看。
  非常严肃的模样。
  而吕欣柔则居然是狠狠的击打了男人的脑袋一下,让男人出现了短暂的迟疑,然后趁此机会从他绝对控制的臂弯上下来,可惜还是被男人迅速的抓住了左手。
  “...不要...逃走...我们会,很困扰。”男人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平静,但是不知为何,在局外人的彭志高和许韵寻看来,这一幕非常的伤感。
  想必,在此乱世,能够活下来已经是万幸。
  残存下来的物种,都是无比幸运的生灵。更何况是人类这样的旧日统治者。
  她的失踪,一定也给了家里人不少的苦恼吧......
  看着男人的身体,即使高大强壮,但皱纹随处可见,并且这种黝黑的肤色,不是在烈日下长期的劳作之类的暴露,是不会有这样的结果的。
  “唔...!”吕欣柔的手被男人捉住的同时,也被毫不客气的扭伤了。
  “...真的,不放开吗...?...”
  只见彭志高缓步上前去,将左手轻轻拍在高大男人的肩膀上,说道,“...松开吧,没事的,我们不会害她的,如果明令禁止,那我们不做就是...”
  “...你,走开...!”男人只是一声怒吼,然后将彭志高打翻在地。
  “哇啊...”彭志高失去支点的倒地,然后昨晚受伤的手臂又一次流血了,伤口开裂。
  看到此景,许韵寻立马上前去扶住彭志高,然后关心他的伤势。
  “......!”
  吕欣柔都惊呆了。她想都不会想到,自己的守护者,居然对自己患难与共的朋友出如此狠手...
  于是乎,她一时间愤然,咬牙,然后轻念某句诗歌。
  “狂野的精灵啊,你无处不远行......”
  男人似乎眼中闪过什么,但是想要开口说什么,却赶不及。
  “破坏者兼保护者,听吧,你切聆听...!”
  瞬间,男人似乎失去了意识,然后轰然倒地。
  吕欣柔握着受伤的手腕,喘着气,胸口不断的起伏。
  “...欣柔,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表示没有看懂。只见吕欣柔的神色居然是这么的无情,然后回过头来,冷漠的道,“不过是让他待会机罢了...不知为何,现在他们总是会做出过度的反应......”
  “...不是...”彭志高看着倒地的双目紧闭的男人,许韵寻也有着同样的忧虑,“这到底是怎么了,他...是被你给...”
  “...嗯呢,对,他已经被我给制服了...用万无一失的方法...”回过头来看他们的吕欣然忽然展开笑颜。
  俩人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机器人...?”令二人无法相信的是,那个那么高大强壮的黝黑大叔居然是个机器人。
  这种仿生机器人可以胜任很多事情,例如侦查任务,修理器械,保护人质等。
  而在这里,这座堡垒中,这些机器人收到的命令只有两个:一是维护堡垒的正常运行,二是保护女孩,吕欣柔。
  这是吕欣柔真正的家人所下达给它们的命令。
  很不幸,吕欣柔的真正的家人们因为一次事故而和她走散,从此再无联系。
  此后,吕欣柔经历了许多,从外面凶险的世界中穿梭,到终于伤痕累累的找到了父母所交代过的一个相对安全的保护场所:鹰巢体育场。
  她曾经躲在钢铁废墟中痛哭,深夜里,她哭红了眼,正在睡意绵绵之时,她看见一群高大的好像是人类的物体向她走来,她被吓了一跳。
  但是当他们宣称是来保护她的时候,她将信将疑。
  “...是谁...派你们来的...?”
  吕欣柔害怕的躲在墙角问道。
  “...是,您的,父母...尊贵的,公主......”而他们当时是这么齐声回答的。
  在数次的周全保护和逐渐丰富的供给来到她面前时,她开始相信他们。
  后来,便是修缮这座巨大的,不容外人入侵的堡垒。
  随着年岁的增长,她甚至掌握了机器人们的开关指令。
  那是她父母最喜欢的诗集,其中就有雪莱的西风颂,而刚才暂时关闭那高大男人的语录正是出自西风颂的。
  她本来很不想回忆这些,更不想从自己口中念起这些句子。
  因为她的生身父母,以及其他的一些亲人,到了现在也没能回来。
  “唔...所以说,他们这是...守护着你的,专属的巨人...”
  彭志高和许韵寻感叹道。
  “...嗯,可以这么理解...”吕欣柔坐在体育场的天台上,仰望着星空,“他们守护的很好...可以说是无微不至...但是,有的时候又显得很是强硬...”
  “......老实说,我有点羡慕你...”彭志高说道,叹了口气,“如果我们也能够有个固定的居所的话,如果我们也能够拥有这样忠实而强力的朋友的话...哪怕是机器人,也好啊...”
  “...是啊...也许像我们这样的飘若浮萍的人,才是真正的可怜...”许韵寻苦笑道。
  “...你们...也是和父母走散的人吗?”过了会,她如此问道。
  “嗯...我们的情况有些特殊...我的父母应该在外省...而许韵寻的家人...”彭志高侧目看了看一旁听到这个话题便有些阴沉的许韵寻,不知该不该讲下去。
  “...哦,是吗...没事,今晚就算个误会,如果哥哥姐姐们不介意的话,希望能够原谅我和我的家人们...”吕欣柔带着抱歉的笑意说。
  “...哈哈,怎么会有意见呢...都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了...”彭志高哈哈大笑道。
  “是吗,太好了,希望你们真的能够原谅我们的不礼貌,另外,你们可以参观整座的堡垒,在我的带领下...尽管可能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如果你们还是有这份心思的话...”
  “好的。”二人慷慨的回答。
  接下来,三人继续在堡垒中闲逛,组成这座堡垒的几乎绝大都是钢铁和机械,以及电路。不论里外皆是如此。
  但是他们还是逛得很开心。
  三人的心灵又稍微接近了些,尽管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分开...
  在他们准备回屋睡觉时,他们忽然听到了声音...
  那是远在堡垒高墙之下的,在大门口处发出的争吵声。
  出于好奇心,彭志高和许韵寻决定去看下,而吕欣柔虽兴致不高,但是却依旧跟紧了上去。
  等到他们都来到了可以向下遥望到门口处的窗口时,他们发现那是一位男孩,岁数和吕欣然差不多,但是却衣衫褴褛,骨瘦如柴。
  他被门口的高大的“家人们”拦下,如论如何也不让他进去避难。
  看得出来,就连是仿生机器人,都对这个男孩有些不满。
  但是不知道情况的俩人,还是想要下去看看实情。
  尽管吕欣然有过阻拦的想法,但是没等到她开口,二人就已经下去了。
  当二人跳到地面上时,“家人们”也都吓了一跳,而彭志高和许韵寻没说什么,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男孩。
  他确实瘦骨嶙峋,看起来营养不良,但是精神却十分的亢奋。
  “...求你们让我进去,我只要一点点食物,一点点......!”
  男孩高声说,这个气质甚至像是旁若无人一般。
  难以置信的自信,虽然无法改变他贫穷和羸弱的事实。
  “...不允许...你是,偷过,我们鹰巢...食物和,物资的,人...所以...不允许...”
  这些不允许不知道机器人们都说过了几遍...但是,就好像被少年当做了耳边风一般,他还是高声的讲话,要求他们给他一个机会。
  许韵寻差点被这种气质所感动。
  彭志高看在他可怜,本想帮他说句话...但是,看到他曾经做过偷盗之事,他还是犹豫了会。
  毕竟根本不认识他,如果他进了堡垒,会不会对吕欣柔小姐有什么不利的举动呢...
  防患于未然,彭决定再观察会儿...
  此时,在他们的不远处传来了嘶吼的声音。彭许二人立马明白过来,这是可怕的存在,异兽的叫声...!
  这种时候不管人和人之间有多大的矛盾,都应该先暂时放下,然后相互合作商讨,毕竟性命要紧,首先逃跑才是要点。
  但是男孩的举动接下来有些出乎人的意料。
  他跪了下来。当着所有人的面。
  那是一种很虔诚的,很是诚恳的拜姿。
  “...求求你们...也让我进去吧...!”他的声音中终于出现了哭丧的音色。
  “...唔...”不只是许韵寻,就连彭志高都心软了,正所谓男儿膝下有黄金,虽然不知道男孩知不知道这个道理,但是...
  既然他已经做出了这种决定,那么无论如得慎重的考虑下他的请求了。
  然而,作为大门处的守卫的家人们,丝毫不为所动。
  他们的回应依旧是拒绝。
  异兽再逼近,而且天气似乎也开始了明显的变化...沙尘暴,就要来了...
  这除了堡垒之外,就再不是普通人能够待的地方...
  二人深知,这个男孩绝对不可能在沙暴的情况下,还能躲避异兽的牙口和利爪的...
  所以,无论如何,既然决定了要拯救...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进堡垒中去。
  “...你确实很可怜,但是,你不行...你这样的人,不能进去...”吕欣柔此时居然如此说道,并步步前来,“你不可以,进入我们的堡垒...!”
  “...!”这番发言属实令二人感到惊奇。
  为什么,就连本性善良的吕欣柔,都会这么说呢?...
  “...大小姐...”男孩稍微抬起头来,抬眼看了看她,但是她好似一言不发,“...你还活着吗...真好...”
  “...你,你...!”吕欣柔忽然非常生气,双手抱在胸前,转身就走,然后留下了冷冷的一句话,“自生自灭吧,希望你也能够拥有和我一样的运气才好...”
  “...什么...等会儿...!”
  彭志高和许韵寻彻底傻眼了,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然而,沙尘就要袭来了,再不采取什么行动,千疮百孔的自然将会把地面上一切没有准备的生物一并摧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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