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万里京都梦 一

　　第九章万里京都梦（一）
　　尹靖平闭目养神约有一刻钟后，只感觉全身忽有一种漂浮之感。连忙睁开眼看向四周，只见四周云层缓缓上升。尹靖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心中暗想:这天空怎么还能自己上升下降不成？
　　却听那领队的油腻道士说道：“前方便是保宁府了，咱们且下去，将保宁府的学兵接引上来。”
　　这时尹靖平方才明白过来，不是天空在上升，而是这法宝渐渐落地。
　　不多时，法宝垂直降落在一个圆形广场上。那油腻道士下去说了些什么，随后就带了十个少年上来。
　　只见那十个少年之中，领头走的少年眉眼间戾气深重，断眉凸嘴，颧骨外张，右眼眼侧有一疤痕，似是利器所伤。见其余少年形态，隐隐然奉这少年为主一般。
　　石室学宫一众少年见来者不善，显然是常年好勇斗狠之徒。不由得暗暗看了自家同伴一眼。心中一阵慌乱，心想若是他们找起茬来，又该如何应对。
　　那为首的少年上前一抱拳，震声说道：
　　“在下彭有，不知各位兄弟是哪里人，又是隶属哪个学宫的。”
　　一番话语听着倒是混老了社会的。
　　石室学宫一众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以往常听得同学流传，说有些学宫少年好勇斗狠，若是遇到事情，呼朋唤友，动辄便是一个学宫与一个学宫群殴起来。那些学宫祭酒对此也管理疏松，只因大多涉事少年家中背景雄厚，不好轻易得罪，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如今这几个少年看来便是如此的。
　　只因平时石室学宫管理严格，又是儒门于整个西南布政使司设立的第一座学宫，自然管理严格，最多便是小打小闹。绝不可能学宫大半学生为帮好友助拳倾巢而出的。
　　平时对这些事情见的少了，便自然不知该如何答话，便都作沉默，谁也不上前搭腔。
　　那彭有见这些少年仍然坐在座位上，也不搭话，心下不禁一阵恼怒。但一想到他们是这飞行法宝上的第一队少年，自然是来自玉垒府的。顾及玉垒府中关系驳杂，也不好就此轻易开罪，便瓮着声音再次说道：
　　“各位兄弟初次见面，便不愿给彭某人这个面子么？若是有哪位是能主事的，还请出来一叙。”
　　石室学宫少年又看了看同伴，不禁都望向尹靖平。
　　尹靖平见那彭有跟着众人目光望向自己，也不好再作沉默的。便起身抱拳答道:
　　“我们十人来自玉垒府，隶属石室学宫。适才无礼，还请彭兄见谅。”
　　那彭有一听对方来自石室学宫，也是一惊。只道对方背景雄厚，若是起了争执，自己这边是万万难以匹敌的。更何况对方既然略表歉意，自己便就坡下驴。也算结识几个朋友。
　　这两人却都想岔了，那尹靖平心想对方一看便是好勇斗狠之徒，多半家中略有背景。自己这边虽说是石室学宫，但大多出身寒门。若是在玉垒府内，尹靖平凭着自身交游，倒不害怕他的。但如今出门在外，周围数名同伴都是寒门出身，只怕难以争执。
　　而那彭有也思衬着，对方既然说是石室学宫之人，多半出身官宦世家。自己这边虽说好勇斗狠，但也就在保宁府学宫里面的寒门子弟中，逞逞威风。那些豪门大派的子弟是从来不拿正眼瞧他们的。
　　两人哪能料到对方与自己一样，都是色厉内荏。便都坐下，互相寒暄了几句，一时间气氛倒也融洽。
　　几番寒暄之后，便都知道了对方的底细，大都是寒门子弟出来博个机缘。因此倒也都去除了那层防备，更加谈的高兴，便如同是一个学宫中走出的一般。
　　“所谓道法自然，这效法自然，自然是效法天地之间的真气流动。彭兄却认为这“法自然”法的是自身内部真气流动，那自然是进展缓慢。”尹靖平微笑的说道。
　　那彭有仍有不甘，继续辩驳道：“我资质低劣，那许多真气流转方式我无法做到，若要强行效法天地灵气流动，岂不是拔苗助长，反倒对经脉大有损害的。”
　　“不然，若是强行效法天地灵气流动，企图一步登天，便是元婴前辈也难以做到。这效法天地灵气流动，只需慢慢适应，逐渐改变自身真气流动方式。长此以往，自然水滴石穿。”
　　尹靖平仍是微笑的淡淡说道。
　　那彭有还想再辩，但只觉得怎么也无法找到突破口。只觉的那水滴石穿四个字的声音逐渐在耳边放大。彭有只觉得天地混乱，心中一个声音淡淡响起：
　　“难道我只是想为自身贪图捷径找个理由？”
　　彭有更是觉得天旋地转，几欲倒出座椅。突然眼前一阵明亮，一个声音蓦然在彭有耳边敲响：
　　“是了，从前我内心其实一直无法接受自身资质低下，只想以自身修炼方式向世人证明，我与天才没有不同。到头来却是黄粱梦醒。这却是陷入执念了。”
　　彭有眼神忽地清明了起来，只见尹靖平仍望着他，四周少年也都惊讶的望向他。
　　“多谢尹兄，尹兄今日点破我之执念，彭某感激不尽，今后若是有什么麻烦，尽管吩咐彭某便是。”彭有一阵狂喜之下，随即收敛笑意，郑重的站起，向尹靖平深鞠一躬。
　　尹靖平笑吟吟的连忙扶起彭有故作谦虚的说道：“今日点破彭兄执念，不过是巧合而已。不过今日执念一破，日后彭兄修炼定当是一片坦途，尹某在此，先贺喜彭兄了。”
　　尹靖平见彭有因他两句话便能点破执念，心中更是大为得意。见周围少年崇敬仰慕的神情，尹靖平更是忍不住自己嘴角笑意，飘飘然只觉到了法宝外的云层中畅游一般。
　　随即又想到自身却因果缠身，修为难有进展，不禁又感叹上天不公:为何他这般天才，能堪破人心，道破执念，自身却为因果所缠。不禁得适才得意之情又冷了下来。
　　尹靖平却不知，这因果之论，便是诸多前辈大贤，也无法堪破。若要形象的解释这因果执念，那便不得不引用八千年前，朝廷重臣桓大司马的遗言。
　　桓大司马云：大多初入修仙之门者，乃是：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后人注曰：初学者易被因果执念所缠，堪不破，道不明，故而境界难以提升。
　　于修仙已有小成者，乃是：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
　　后人注曰：对修仙之路已有理解者，往往堪破因果，踏破执念，尽力避免因果执念缠身。
　　而于得修炼之大成者，予未堪破此重境界，然予四百年之皓首穷经，当思此重境界乃是：见山仍是山，见水仍是水。叹予生之有涯，不能亲证此第三重境界。
　　后人注曰：对此处言语，我等亦不能解，看前处桓大司马意，乃是再使因果执念缠身，但因果执念缠身以后，又如何精进修为？惜桓大司马逝去，我等后人，不能再见此第三重境界矣！
　　尹靖平之所以被因果所缠，便在于已到第二重境界的瓶颈。前人能到此瓶颈者，无一不是大派掌门，一方巨擎。谁料想一弱冠少年能到此境界。也不得不让数千年后的人们感叹一句:时也，运也。
　　那油腻道人独自坐在前方闭目修炼。但听得尹靖平一席话语，便让彭有堪破执念，不由得也是暗暗惊讶，心想：
　　“那杨远山的确不曾骗我，如此天才，实在可惜。”
　　随即暗叹一声，继续闭目修炼了起来。
　　其间，法宝又停了一次，尹靖平估摸着大约是到南郑府了。果不其然，随即油腻道士又接引了一队少年上来。
　　那一队少年沉默寡言，也不见有领头少年。彭有上前搭腔，也碰了个软钉子。随即他们便坐在尹靖平，彭有两队人的后方。不与他人交谈。
　　但尹靖平心里清楚，玉垒府前往京都，其间相隔不过两郡，一是出了玉垒府后东北的龙安郡，郡治便在保宁府。接下来便是继续北行的沔中郡，郡治便在南郑府。继续北行，便是京都所在的三辅地区了。
　　对于即将到达的京都，尹靖平心中说不出是激动还是担忧，只默默的看着法宝外侧的天空。
　　(作者中间那一大段是对因果构思的设定，本来想引用王静安《人间词话》中的三重境界，但觉得不太契合因果设定，便选择了这一段家喻户晓的名言。另外，作者再次申明，书中历史地理名词均为架空，是借鉴各代历史所捏造的名词。桓大司马只是作者突然想起姜夔的《长亭怨慢》，并非指代书中的桓大司马就是桓温。前面几章写的朱老夫子，程朱门，陆王宗，也只是借用名字设定架空。不要把历史中的人物情节带入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