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西北义军 其二

　　李昐与张医华两人被捆了起来，推到了义军老大的面前跪下，旁边的贫民翻找了一会儿张医华的书笈，汇报道：“将军，这里面只有一些杂草、草纸和几张大饼。”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是官府派来的奸细吗！”
　　张医华站起来，向面前的义军老大鞠躬道：“我们两人路过此地，在此露宿，不识将军您的大名，不知您是哪路义军头领？”
　　“在下是大名鼎鼎，横行西北的沙上龙将军！”
　　“原来是沙上龙将军啊，久仰久仰，我在蛟龙将军那听人说过一些有关您的伟业。”
　　张医华深深鞠躬，当然，这些话是他胡扯的。西北流窜的义军大大小小几十支，鬼才知道这个沙上龙将军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而“沙上龙”、“蛟龙”则都是这些义军头领给自己起的外号，怎么拉风怎么起，不时还会出现同名的情况。
　　显然，张医华这通彩虹屁吹得沙上龙十分舒适，他叫人来给张医华与李昐松绑，说：“既然是在蛟龙将军那的，那就不会是官府的奸细了吧。”
　　“是的，将军。我是一名游医，如果您的手下又受了什么伤的话，我可以为他们进行包扎，做一些简单的处理。”
　　“正好，我这还有些伤兵，你，带这位医生去给他们治疗一下。”
　　旁边的义军应了声“是”，将书笈还给了张医华，领着他往伤兵的地方去。
　　沙上龙将目光转到李昐身上，问道：“那你呢？”
　　“他是我的帮手。”张医华抢先一步说道：“他帮我把这些得了疫病而死的平民的屋子给烧了。”
　　“帮手？”
　　“我认识他。”
　　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李昐顺着音源望去，见围观的义军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挤了出来。
　　原来是几天前，村子被屠时逃走的村尾张叔叔。
　　这张叔叔凑到沙上龙的耳旁，低声耳语几句。沙上龙顿时还以一个惊讶、不可置信的眼神。
　　“我说得是真的！”张叔叔面色凝重地点点头。
　　沙上龙来到李昐的面前，将手放在后者的肩膀上，劝道：“你的名字是李昐对吧。他跟我说了有关你的事情，你也是那个村子里逃出来的吧，不如你加入我们吧。我们这的都是像你一样，家园被毁，逃出来的百姓。在这乱世之中，我们不相互帮助，又有谁能帮我们呢，你说是吧？”
　　沙上龙的意图很明显了，他想拉李昐入伙。
　　李昐看了一眼已在远处的张医华，后者朝他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加入这些所谓的义军。
　　“好。”
　　但李昐还是点头同意了，因为他确实无处可去，哪怕到了西剑城，也不一定能找到什么事干，不如就待在这里得了。
　　“好，明智的决定。”
　　沙上龙脸上露出了笑容，而张医华则是叹了口气，转身离开，去救治伤员去了。
　　不过沙上龙手下的伤兵都只是一些皮外刀伤，上点药、包扎好就行了，只有个别几个需要缝针，没有伤特别重的。
　　不过这也算正常，因为重伤的，都会被视作累赘而被抛弃。
　　忙活到天亮，张医华终于将伤员们都包扎好了，背起自己的书笈向沙上龙告辞，独自往北离开。
　　“不留下他吗？”张叔叔向沙上龙问道：“我们队伍里没有医师吧？”
　　“不需要，打不了仗的人留着都是浪费口粮的。”
　　“将军英明。”
　　沙上龙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转头说：“不过说起口粮，你说得是真的吗？砍了手还会长出来？那不就相当于无限粮食了？”
　　“没错，将军，不信您可以尝试一下。”
　　“好，那就来看看，是否像你说得那样神奇。”
　　沙上龙走到李昐面前，动了动手指，站在李昐身后的两名义军立马上前抓着他的肩膀与手腕，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将他制服在地。
　　“你们干什么！”
　　事发突然，李昐还未来得及反抗，便与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沙上龙拔出了背上的大刀，站在李昐的面前，面带忧伤地说道：“别恨我，小子。”
　　说罢，他手起刀落，直接将李昐的右臂砍了下来。
　　“啊啊啊！”
　　李昐的惨叫声响起，但在他的惨叫声中，很快，一条新的右臂又长了出来。
　　“啊，这……”
　　“你看他……”
　　周围围观的义军众脸上露出了惊愕的目光，小声议论了起来。
　　“嚯，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沙上龙惊喜的神情流露在外，他大声朝四周喊道：“弟兄们！你们有多久没吃过肉了？今晚我们开全肉宴！”
　　“这，这能吃吗？”
　　“吃人肉不是很好吧……”
　　四周的义军们显然有些犹豫不决，于是沙上龙加大了声音，坚定地喊道：“放心，他不是凡人，凡人的肉体无法再生，但他可以！说明他是神派下来拯救我们的使者！放心吧！吃了神明的肉，我们定会更强！更加壮大！”
　　看起来周围的义军们都被他的语气所感染，又或者是出于对吃肉的渴望，兴高采烈地发出了欢呼声。
　　在这片欢呼声中，沙上龙挥刀又砍下了李昐的第二条右臂。
　　虽然血肉会再度生长，但并不代表不会产生疼痛，李昐额头顶着泥土，紧咬牙关，汗珠从他的皮肤表面渗透出来，沾上沙土糊在他的脸上。
　　虽然几天前他还在将自己的胳膊砍下来分给街坊邻居，但那是在他心甘情愿地情况下进行，现在的他，自然不可能是这种情况。
　　更何况，要砍下胳膊的数量，可不是区区二十多条。
　　……
　　当李昐被人拖回，扔在屋子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
　　外面升起了上百个火堆，四千多名义军高兴地围旁边，篝火上面煮着热腾腾的肉汤，旁边还斜插着一串串烤肉。
　　虽然没有胡椒、八角等调料，但对于每天只能啃硬如铁石的馍馍的人来说，绝对是一顿大餐了。
　　义军们举着碗，前仆后继将肉汤捞上来，灌入自己口中，美味地差点连自己的舌头都给嚼烂了。
　　“咳咳……”
　　李昐从地上坐了起来，一脸呆滞，他的脑海中除了“疼痛”二字外，别无一物。在沙上龙砍下他的第一百一十四根右臂后，他便疼昏了过去，然后又被疼痛唤醒，被疼昏……
　　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被砍下多少根胳膊了，但既然能满足外面四千多名义军的全肉宴，恐怕数量绝不会少于这个数字。
　　这时，他注意到，自己的面前放着一碗用他胳膊肉煮成的肉汤。
　　李昐拿起了勺子，舀起一勺送入口中，但刚吞下肚，一股无比恶心的感觉瞬间充斥全身，胃里的胃酸、水以及昨晚吃下的大饼正不断翻腾、上涌，通过他的喉咙，从他的嘴、鼻孔中溢出，吐在了地上。
　　清空了自己的胃袋后，李昐无力地向后倒下。他已经懒得去考虑什么了，反正明天，估计还得继续砍他的胳膊来充当口粮吧。
　　李昐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自己明天能适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