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疯和尚 2

　　“那时候门口有两个放荡小子，看起来像是官家子弟，醉醺醺的还口口声声嚷着进去要让李师师作陪赏灯，被门口的守卫拦着僵持不下。老和尚刚好路过，本来性质正好，结果被他俩闹的烦了，于是过去把那两个闹事的小子拉了开来，也算是为民除害吧。”疯和尚说着还变得一脸得意。
　　蒋大富心想：“就你这怪力，说是拉开说不定就是一挥手把人丢了出去。”
　　“当时那俩小子被我拉开，反倒是脾气更大了，就向我扑了过来。年纪轻轻的怎就如此焦躁，老和尚不得已又使了点劲把俩娃娃推开。可这次楼上那个玉面书生模样的小娃又看不下去了，跳下来就拦在我面前说着什么不要无生事端之类的话。”
　　听着疯和尚的讲述，蒋大富猜测那个书生模样的人很可能就是“浪子”燕青。蒋大富知道燕青喜欢吹笛，过去他曾在梁山看到过燕青与李师师泛舟湖上，琴笛合奏的场景，真似神仙眷侣一般让人羡慕。
　　疯和尚接着说道：“当时和那娃娃过了十几招，功夫倒是不错，东躲西藏的也没挨老和尚打，甚是无趣围观的人又多，我也就此作罢离去。”
　　“这个疯和尚，刚碰面把我打下来的时候说话还有板有眼，左一个贫僧右一个贫僧，现在自说自话情绪上来了就成了东一个老和尚西一个我，”蒋大富对眼前这人是又惧怕又好笑。
　　“那时走的时候，他说自己叫燕青，还有武功高仰慕什么的客套话也记不得了。对对对，燕青，李师师旁边的那个是燕青，你看我这记性。”疯和尚一拍脑门，接着说道：
　　“你这身法跟他真是极像。”这次疯和尚确定的说。
　　自从梁山水泊宋江起义失败后，现存的梁山武功在江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知道。蒋大富没想到自己带头在这山林间追踪他人，却莫名其妙被一个来路不明的疯和尚给认出了武功路数。但他心里也知道，现在不是跟这个人纠缠的时候，认出也好，认不出也罢，自己要想法脱身并找到夏侯尚和徐斌等几个兄弟才是当务之急。
　　“江湖之大，有些功夫看着异曲同工也属正常。只是今日你把我拦于此地，难道只是为了说些你的故事给我听吗？”蒋大富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压低语气正色道。
　　“贫僧今日留你在此也是受人所托，愿赌服输而已。而况今日为你已犯下不少杀戒，贫僧内心也是愧疚难当啊。”疯和尚说着这话面带哀伤，可也让蒋大富摸不着头脑。
　　“杀戒？”蒋大富心里一凉，心想夏侯尚他们到现在也还没跟上来汇合，不由得眉头紧锁盯着疯和尚低沉着说道：“难道我那几个兄弟今夜已被你杀了不成？”
　　“这贫僧可不知道，贫僧在此只碰到了你一人。”
　　蒋大富心理稍稍一宽，庆幸其他人没碰到这个和尚，接着正色道：“既然如此，何来杀戒之有，难道你今晚像这样半道打劫杀了其他无辜之人？。”
　　“你这小娃当真胡言乱语，贫僧为让你下来，已经打断了十几颗大树，这都是贫僧荼毒的生灵呀。”
　　这下蒋大富更加摸不着头脑，打断十几颗树就算犯了杀戒？这样就叫荼毒生灵？难道他脑子有问题？蒋大富如此思索着，听这疯和尚说话的语气又显得情真意切，便好奇的问了一句：“既然折断树木就已属杀戒，说明大师慈悲之心博爱天下万物，那今晚如若击杀于我不是杀戒更深，罪孽更重？”
　　“杀你为何会犯杀戒？”
　　“杀我为何会犯杀戒。”蒋大富把这话默默的在心理重复了一边。
　　也许对这个疯和尚来说，打断一棵树就算犯一次杀戒，但是杀掉一个人却不算，难道对他来说杀人就像在树上摘一颗果子吃掉一样正常吗？这是一个奇怪的思维，因为它很反常，尤其是像对熟读四书五经的蒋大富这种人来说，过于反常的个人思想是没办法一下子理解的。因为子曰：“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他现在害怕的就是不知人。
　　理解别人的想法往往都是建立在自己原本的思维准则基础上的，相同与相反的想法通常也都能快速理解，所以“杀人不犯戒”可以快速判断为错误思想。但如果反问“杀人为何会犯杀戒”，那么对于理所当然且不假思索就能回答的答案做解释就会变得困难起来，因为我们从未想过为什么，甚至有人会因此陷入到“为什么要做解释”这更深一层思维困境中去。
　　蒋大富就此愣住，直到疯和尚呼唤道：
　　“小娃娃临敌分心，是看不起贫僧功夫吗？”
　　蒋大富身体一颤，瞬间意识到自己在前一刻迷失了心神，如若面前不是这个疯和尚而换成随便另外一个杀手，甚至是不入流的杀手，此刻也已经取了他的性命。想到此处不由得后背直冒冷汗。
　　“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蒋大富咬着牙愤恨的提醒自己说道。
　　他本想在和这疯和尚的对峙中谋出一条生路，但此刻已不敢再多做思考。此时此刻，已是死地，唯有奋力一搏。
　　右手是刀，左手也是刀。右手的刀长二寸，是飞刀，左手的刀长三尺，是砍刀。刹那间火星交错，右手飞刀发出的同时，左手举刀便是迎面朝着飞刀路线向对手劈砍，大刀小刀在空中碰撞火星四射。对方既要躲避或格挡迎面而来的大刀，还要防备齐射而出的小刀。但这招的绝妙之处在于两刀相互碰撞，瞬间又会改变飞刀的轨迹，火花迸射之间飞刀会向哪个方向去，连施招者自己也不知道，更何况是对手。
　　这是李应当年传给蒋大富的杀招，叫做“雾里看花”。擅使飞刀暗器者，最怕对手临近贴身，唯有出其不意一招制敌才能扭转局面，这招就是让人看是非是，捉摸不透，犹如雾里看花一般朦朦胧胧。
　　只听得一声闷雷炸响，疯和尚大喝一声，右脚跺地，左手护胸，右手抬举至额头部位挡住迎面而来的刀，一套“金刚伏魔功”赫然展现了出来。
　　在这如雷声炸裂的瞬间，蒋大富只感觉自己左手的大刀像挥劈到石壁上一般，而右手发出的飞刀也是如泥牛入海不知所踪，一股强大的气流从疯和尚身边迸射而出，把蒋大富弹离几个身位开外。
　　“金刚伏魔”本就是一套硬功夫，但也是佛家入门的基本功，源于河南少林，后随禅宗佛法传递至各处佛家门派寺院。此功本意在于让入门者强健体格，因此功法刚猛，招式大开大合且义气凛然，如金刚力士降服恶鬼一般。但能练到刀枪不入，已可称为“神通”，可数当世此功第一人。
　　蒋大富更是吓了一跳，但也顾不得惊魂未定，眼看这一来拉开了身位，急忙全力施展开了“凌云渡”的轻功，身法飘然优雅，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疯和尚若有所思的看着蒋大富身影远去，轻语着：“真像，真像。”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追不上了，便气沉丹田，向蒋大富方向吼去：“你和燕青是什么关系？”声若洪钟回荡山林，却再也得不到蒋大富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