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3天

　　【第５４３天】
　　这天天刚发白，我调的闹钟就响了。我赶紧爬起来。收拾好东西以后，趁着天光就出去了。
　　清晨的空气冰冷沁骨，羽绒服都挡不住深深的寒意。最早的转山人都还没有出来。只有一户藏民家门口的狮子狗，拖着长长的铁链，看见我一顿吼。这些狗体型巨大，冰天雪地的时候都是卧在室外的。这条狗每次都对我吼，因为它闻得出我是外地来的。我远远地看着它。突然想起龙父，于是我从胸腔深处发出一声怒吼。这么远，我想狗应该听不见。但是它真的就呜呜了两下，不吼了。我大为得意。龙父说得没错，千万年前，我曾为龙身。
　　我忽忽忙忙跑到寺庙，大殿的门还没开。我在门外大礼拜，就开始念诵大悲咒。
　　寺僧见我这么早，冲我笑笑。我把香给他，请他替我供上。他虽听不懂我讲什么，却明白我的意思，频频点头。
　　我顺着转山的路往山上爬。有一丝天光要从东方透露出来。但我知道很快就会被龙父的云团遮住。也不知道它遮住的范围会有多大。反正整片可以目视的山坡都看不见阳光。
　　哥哥每天都在父亲的指导下锻炼。这是一条非生即死的路。
　　化角龙而不成，就魂飞魄散，湮灭龙识，从此不知去向。
　　天书中说化角龙时，蛟龙感觉困顿委缩，这时候就应找一隐藏处，在其中锻炼自己的心意识力。形体不强壮或心意识力不坚强的龙，都化不成角龙。化身时，要忍受难于忍受的痛苦。
　　哥哥每天飞腾数万里，上下翻滚，或和我演练相斗。又在父亲的指导下学习镇定心意识，以便迎接极度痛苦的来临。
　　父亲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又过了一段时间，哥哥的蛟龙身显现出疲倦相，龙纹都皱起来了，无精打采搭在嘴上。按传统是哥哥悄悄找个隐蔽处，不能被知道和打扰。我偷偷地跟着它，哥哥隐身在一个云山洞里。
　　我正在外面悄悄张望的时候，被父亲带回去了。父亲怒而严肃地将我赶开。
　　如果我在哥哥化身的时候惊扰到它，很可能就会让它化身不成。
　　为了避免其它的惊扰。我和父亲都远远地守在一边。
　　哥哥化身的那几天，声音惊天动地。它的嘶吼声像闷雷一样，使我心里惊慌得砰砰乱跳。夹杂着飞沙走石的巨响。一片天界都知道有一条龙正在化身。
　　有时候声音暗下去了，我以为完成了，看看父亲，它还满脸严肃地微微游动在云雾上。我不敢造次，也跟着屏息静气。
　　有很多次，那嘶嚎声都快让我崩溃了。很想冲进去看看哥哥怎么样了。
　　云山洞里呼啸连片，狂风带雨，还有炸雷一般的巨响。有时候周围的云气都旋转起来。父亲却在这时候略有舒缓眉头。有时候又杳然无声。父亲的脸就紧缩起来。
　　终于有一天，云山洞里生起一片呼啦啦的风，那不是天风。周围的云团都随气流流转起来。父亲的脸上瞬间充满喜色。
　　一只钢背铜身，每一块鳞片都散发着青铜光芒，龙首上的龙角狰然冒出，脚爪如金钢利器，身子又长大了好多的成年龙，赫然出现在我和父亲面前。
　　父亲压抑着喜极而来的眼泪。我却对哥哥头上的小角饶有兴趣，绕着它盘旋转个不停，这个角好神奇啊。历经生死才有这么个角，是神龙的标志。父亲却说这角是没什么功用的。
　　哥哥成年后，就去天龙战队。天界也有许多岗岗班班、各司各职。哥哥成年后，就在天龙队里列阵，它也要参加阿修罗的战争。自此我就很少见到它。
　　没有哥哥的陪伴，我虽然没那么顽皮了，还是不怎么谨慎。有一次我孤身跑到下一层天，玩得正欢，远处一大团阴影迅疾掩来，我还来不及惊讶，很远很远就看见了大鹏金翅鸟划过风云的尖喙。
　　以前虽然有大鹏金翅鸟，但父亲掌管库仓，是忉任天主的属所，周围也有神仙。大鹏金翅鸟基本上不会到达。
　　这一只大鹏金翅鸟向我直飞而来，速度快得像流星，我一个激灵腾身向下猛钻，一边拼命逃一边心中呼唤父亲。等我回头看时，它已经遮天蔽日地赶过来了，我吓得身子都软了。这时候一条龙尾卷住我，我们一起往下连滚带跌。金翅鸟扇动着风雷，已经就到了面前。我们跌到一名菩萨面前，连滚带爬躲在菩萨身后。菩萨看我还是一条蛟龙，随即长起身子，像云山一样高，挡在金翅鸟前面，微微向金翅鸟挥了挥手。金翅鸟一看菩萨挡在路上，盘旋了一会，无奈飞去了。对金翅鸟来说，龙在它眼里就是大虫，特别是我这种还未成年的小蛟龙。
　　菩萨摸了摸我的龙头，念了一句护身咒，就不见了。我要拉起俯伏的父亲，这时才发现，父亲颤颤巍巍，比我还要软瘫，瞬间像条老龙一样。
　　回去以后，我被绑在紫金柱上，父亲狠狠抽了我一顿。
　　很快就过了天界三百年。成年的时候，我也成功化身角龙。历经了难于形容的痛苦。身体如被闪电劈开。头顶遭受天雷轰击。每一片鳞甲都剧痛难忍，每一片刻我都想把全身鳞甲撕下来，把自己撕成齑粉。终于我长出了龙角。我成年了。
　　我和哥哥一样龙身更威武，鳞甲如金钢铜铁，甲背在云层上闪光，肚腹金黄色，尾巴粗壮有力，能扫云卷雨。一呼一吸，都能狂风骤雨。最重要的是，我也长出了那个没有功用的龙角，神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