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假象

　　“难怪她让我重点分析中国老龄化的趋势和北京居民的人均GDP，还有完全租赁和半租半售两种模式下的投资回收测算。”
　　阿芯不由得想起最近和石总监来回碰，来回修改融资方案的情景。Lisa在她停顿的片刻间又发来了一条微信。
　　“石总监最近考察了好多养老地产项目，她昨晚都没回家，就是熬夜修改你写的商业计划书，快天亮了才回去洗了个澡。”
　　阿芯听了有些震惊，一向她认为最轻松的领导还会熬夜加班，看来一切都是假象。
　　小助理刚悄声汇报完，就看到人事部管家婆伟昕进了财务室，她赶紧一溜烟地就坐回到她的工位上。
　　“阿芯，你们部门的月度考评，最后一天了，下班前赶紧交给我。”
　　伟昕说完，看了一眼刚才恰好起身拿走阿芯看完的养老案例打印纸，走在半道上不在工位上的小助理。她才转身，小助理就冲着她的背影捏着鼻子嘟着嘴做了一个大鬼脸。
　　“事妈，人事部天天闲得，真他妈干的都不是人事！”
　　不能怪小助理对人事部的管家婆伟昕爆粗口，天下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阿芯心里明白没好意思回应。自从她进了这家公司，就没少被人事部轮流盯梢。只要离开工位一会，或上午加班过了点吃午饭晚了赶回来，人事部的准会魅影一样及时飘过来，觅食的秃鹰一样盯上你，直到你落了座，也不管什么原因，超过半小时的就算半天缺勤，不超过半小时的，就直接扣了当天的午餐补助。这样的待遇跟级别没有关系，也跟员工老旧没关系，唯一有点关联的就是和她们人事部的关系近不近。还有每年的年终评优，如果财务部(不知道其他部门情况)选了她们不喜欢的，或不认可的，就会横加干涉。有一次居然绕过石总监，直接和主管财务的王副总就给否决和内定了，当时气得石总监一时没控制好，在高层领导工作交流会上就直接发飙。更不要说升个职、加点薪的小事，按理是要经过她们，但真要通过她们，就像拿得是她们的钱一样，争得是她们的名一样，那准会搞些小动作给弄没影了。诸如此类的事，还气走了好多踏实能干的忠诚老员工。这样可圈可点的恶心例子简直不胜枚举，阿芯偶尔闲暇了也会纳闷，恶人怎么还能存活这么久，自己在这样变态的人事制度环境里还能呆这么久，而且还经常是一种充满鸡血的状态，原理何在？
　　“算了，不提了，都过了年轻气盛的时候了，想多了不损人也不利己，谁让自己只是个小打工的，又弱又软。再说了，恐怕天下乌鸦都是一般黑，到哪里估计人事的都差不多吧！”
　　不平、气人的事经历多了，阿芯逐步学会了一种自我修复和调整的方法，那就是事后认怂地自嘲一下，然后再悲观地纵观天下一下，也就很快就能心平气和了，整一个现代版女阿Q。只是苦了刚来不久的小助理，她可能还有些不习惯，经常被惹得炸毛，像极了当初刚来的阿芯。
　　只是阿芯自个也没料到，今天她的自嘲法子也有失效的时候。
　　“阿芯，你的电话！”
　　刚从卫生间回来的阿芯才一进门就被邻座的同事提醒到。
　　“座机？”
　　“是的，响了好大一会了。”
　　阿芯查看了一下来电显示，是她最不愿意接的人事总监的分级号码。这是一个咄咄逼人的主，不管有理没理，一照面就会被她凶悍地气势碾压，一挨近就会被她尖锐的语言扎伤。尤其她的身边还老跟着一个阴晴不定的帮凶助理，那更是一个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的整人高手。
　　“晦气，我怎么又招惹她了？”
　　“谁的电话？”
　　“对面的。”
　　对面除了窗明几亮的会客厅之外，紧挨着的就是行政人事部阴总监的办公室。
　　同事咂了一下嘴，很是同情地说，“恭喜中大奖了，阿芯，你是不是好久都没去庙里烧香了。”
　　“上个月初一的时候刚陪来京出差的表姐去过雍和宫，不过自己确实没有烧香，光顾着帮表姐照看行李了。”
　　“阿弥陀佛，我现在就替你祈福祷告吧，希望还来得及。”
　　阿芯也没心思继续和同事贫下去了，只是自个先静下心来，仔细回想，才猛然记起昨天好像给各部门发了来年的预算表了，会不会跟做预算相关？表格都是常规的格式，只是根据各部门的不同业务，在内容上选了该部门经常会发生的费用项目，并对应有今年1-11月实际发生的数据，单列出需要预计的本年12月和来年1-12月，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除了预算，她再也想不出还能有什么事会惊动到这个主。
　　不愿意但也无奈地回拨了电话，“喂，阴总监，您找我？”
　　“阿芯，你给的预算表里，今年发生的一些数怎么没有？”
　　“都有了啊？哪个数没有？”
　　“体检费就没有，还有年终推优的也没有。”
　　“会不会是您们部门报销的时候用了别的发票？”
　　“没有。”
　　“这样吧，我把今年您们部门发生的明细帐导出来给您。”
　　“不要你们的帐，看不懂，你只要补充一下，填写清楚就行。”
　　说完阴总监就挂了电话。
　　沟通很是顺利，让阿芯都以为在做梦，她有些不置信地掐了自己手背一下，疼，锥心的疼。只是等她放了电话才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没有说清楚，给她邮件发过去的表，填写的都是明细帐里的数，一个都不差，自己已经来来回回核对了好几次，还能怎么补充？怎么填写清楚？。
　　“反应慢，加嘴笨就是耽误事。”
　　阿芯对自己的沟通结果简直无语了，但电话里没有说清楚的事，还是需要做一些能让对方明白的工作，思来想去，还真只有把部门明细账导出来给她们了。谁知道才把数据发过去不到一分钟，她的座机马上又响了，声音又大又尖锐，让人一下子就胆战心惊。
　　“我说你们财务的帐真乱，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可亲眼见识到了。”
　　说完阴总监马上又挂了电话，只是她义愤填膺的叫嚷声还没停息，继续隔着两道门传过来，大家听得一清二楚，不，估计整层楼的人都听见了。
　　“这么乱的帐，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了，难怪好多人都说财务的帐乱……。”
　　阿芯脑袋一下子变得嗡嗡的，本来充足的底气在这种自信又带有权威性的宣判声冲击下，马上就完全瓦解了。整个财务部的人都有些吓傻了，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看向阿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