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风水河

　　白天祈福，晚上祭祀。
　　白天为了人，晚上为了鬼。
　　如果人活着时亏欠的多，那就等人死了之后多烧点纸吧……
　　仲夏之夜，月光透着黑云时隐时现，漆黑的河水像是一摊烂泥，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味。一个男人背着麻袋，踉跄地来到河边。麻袋很重，他费了很大力气才搬运过来，只不过里面装的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是满满一麻袋崭新的冥币。
　　午夜时分，寂静阴森的河边，时不时传来微风扫过芦苇的沙沙声。这个时间路上早就不见行人，但男人还是不放心地四处眺望，反复确认着没有人发现自己，这才长出一口气。
　　他跪在河边，很是虔诚。
　　“那天真的是意外，你是知道的……”喃喃过后，他颤巍巍地掏出打火机。
　　“咔”
　　“咔咔”
　　“咔咔咔”
　　男人疯狂地按着，终于是点着了火。
　　月色下，满满一麻袋的冥币燃起了火。
　　“你别怪我，千万别怪我，如果有来世，我一定补偿你……”男人颤声祈求着，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不知道哪刮来的一阵妖风，火焰发出呼呼的声音。
　　突然一声尖叫，厉声刺耳：“我要你陪葬！”
　　男人定了定神，猛然发现。
　　在火焰中，浮现出一张湿漉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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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北，白山黑水。
　　广袤的黑土地素有“棒打狍子瓢舀鱼”的美称，这绝对不是夸大其词。
　　但并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捕猎。
　　比如——风水河。
　　风水河就在大柳村的北面，是松花江的一条支流，绵延数十里。很多村子都是依风水河而建，因为面山背水，风水比较好。
　　其实这条河最早并不叫风水河，而叫黑水河。
　　早些年间黑水河经常决堤，淹没周围的庄稼，冲走村民的牲畜。老人们说这是河神在惩罚作恶的村民。
　　后来几个村子的村民自发在岸边修建了一座龙王庙，希望能借助龙王爷的法力保佑风调雨顺不再涨水。
　　说来也巧，从龙王庙建好以后就再也没涨过水，黑水河从此改名为风水河……只不过这些都是半个世纪以前的事情了。
　　“那后来呢？”
　　“后来啊，村民每年都会去风水河放生一些鱼类，祈求风调雨顺，所以永远不要去风水河钓鱼，那样会受到河神惩罚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风水河水流湍急得很，经常会打翻渔船，淹死游泳的人，所以一定不要去那里！你们记住了吗？”
　　“记住了！”孩子们异口同声说道。
　　“嗯，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完了，大家都回家吧！”
　　村口一个老人在给孩子们讲故事。
　　老人白头发白胡须，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一看就是个老学究。
　　他不是本地人，只是常年游走各个村子，讲一些奇闻逸事和历史故事，靠村民的打赏为生，慢慢就成了大家口中的说书先生。
　　他很受孩子们欢迎，但在大人们的眼里他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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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父，风水河真的那么吓人吗？”
　　说书先生的风水河故事把我迷得神魂颠倒，风水河虽然离村子不远，但我还从来没有去过，往年的龙王庙祭祀也没有赶上，这一直是内心的一大遗憾。
　　艾民师父看着我笑了笑：“有些故事一传十十传百，到最后已经不是最初的故事了，不过万物有灵，水泽被万物而不争名利，这就是上善若水。世界上有各种奇闻逸事，姑且听之姑且信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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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的夜晚总是那么醉人，一轮明月高悬苍穹，暗淡了点点繁星。月光透过淡淡的云彩，就像一层缥缥缈缈的薄纱，笼罩着风水河。
　　已经是深夜，村子里不见灯火，一派祥和。只不过赵家，今晚注定无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赵旭昊白天沉迷《西游记》，晚上正梦见自己变成孙悟空在和妖怪战斗。眼看妖怪就要被自己降服，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碎了他的梦境。
　　“放我走！”
　　仔细听着，这是一声孩子的呼救。这个声音在赵旭昊的耳边不断地重复着，挥之不去。
　　“快让我离开！我要死了！”声音异常清晰。
　　赵旭昊睁开眼，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子。
　　他颤巍巍地问着：“你……你是谁？”
　　“让我走！我不想死！”那声音突然变成哀求，还带着哽咽声。
　　赵旭昊不敢再说话，用被子蒙住头，蜷缩着一动也不敢动。但声音并没有因为一层被子而变小，反而更加清晰。
　　小屋里，月光下现着一个人影，那人慢慢伸出一双绿色的手，悄悄抓住赵旭昊被子的一角，突然猛地掀开……
　　赵旭昊被吓得哇哇大哭，引得院子里的土狗狂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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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大柳村笼罩着薄薄的微雾，太阳刚刚升起，风水河送来暖风，带着一丝潮湿的凉意。
　　自从拜艾民萨满为师之后，我每天都早早来到艾民师父家，给神堂上香摆供。
　　说句实在话，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道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迷迷糊糊的就成为了艾民萨满的徒弟，不过这也算是一个大喜事。要知道她可是远近闻名的大萨满，能成为她的徒弟就偷着乐去吧！
　　今天照旧来到师父家，刚一进门，看见一个男人急匆匆地往外走，他是艾民师父的丈夫，现在应该叫师公了。
　　“师公早！”我恭恭敬敬地问了声早安。
　　艾民的丈夫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汉，虽然对鬼神之事半信半疑但也带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对于萨满的事情也从不过问，任凭艾民一个人操持。他急匆匆地回了一句“早”就赶去地里伺候庄稼了。
　　“师父早！”我看见了艾民萨满，也恭恭敬敬地问了声早安。
　　艾民师父家的神堂上面供奉着诸多神灵，各教各派都有。萨满的红布堂口、佛教的菩萨塑像、道教的太上老君塑像，文武财神塑像等，感觉要比一些寺庙都齐全。
　　师父常说：在如今的萨满教里，融入了很多佛教道教的元素。
　　我依次供了香火，虔诚地拜着。
　　这几天师父一直在给我讲萨满教的道理，听得我云里雾里。相比这些，我还是更喜欢听灵异故事，特别是村口说书先生讲的风水河故事。
　　“过几天有一场祭天仪式，就在风水河边，你和我一起去吧。”
　　艾民师父的眼神很深邃，什么心事也瞒不过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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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民回想起昨晚梦中胡仙给自己的指引，说石大良这孩子好像和风水河有什么渊源，叫自己不要插手。
　　因为这是命数……
　　每年的雨季，大柳村的村民都会自发去风水河边的龙王庙祭天祈福，渐渐成为了一个传统，再后来就成为了固定的祭祀活动，规模越来越大，形式也越来越正规，近几年都是艾民萨满带着大家做祈福仪式。
　　“什么嘛……不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河嘛……”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风水河边，这里远没有想象中的凶险，河的两岸是混凝土浇筑的大坝。眼前的景象和老人故事里的形象有很大出入，没什么意思。
　　只不过，岸边真得有一座龙王庙。庙院红墙红柱，灰砖灰瓦巍峨壮观。庙门左右挂有近年艾民萨满亲题的一副对联：“惟德动天，龙之为灵昭昭也。其功在水，神之格思洋洋平。”
　　阳光下，庙宇好像散着七色神光。
　　阳光刺眼，令我一时有些眼花。
　　恍惚间，我发现龙王庙外的红墙上，隐约浮现着一张脸。
　　黑色的头发，白色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