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杏花天影

　　这个世界是存在修行者的，修行者似乎古已有之，从有史记载便是统治者，能者多劳的同时也理所当然应该享有更高的地位，王朝的更迭历史的潮流都无法改变这一客观规律。就算近代以来工业的发展使得修行者的地位不及往昔，但他们对比普通人仍有极大优势。一直到了现代，修行者早已被纳入社会管理体系。大部分修行者为获取修行资源投靠各国官方，接受官方的能力评测和任务安排。但也有不服从体系的修行者，有人为走捷径修习血祭之法，以普通人的生命为代价提高修行速度，这样的人，西方的法皇厅称其为异端，而东方的夏国官方则称之为邪道。
　　邪道毫无疑问是扰乱社会伤害民众的恶人。今晚，建章市的执法局便要围捕盘踞于市内的邪道修行者。
　　“尊敬的各位市民，建章市执法局提醒您注意安全，请配合执法局抓捕邪道修行者的工作。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尽量不要在晚上外出，无故不要前往执法局标注的危险区域。建章市执法局祝您生活安康！”
　　“各位尊敬的市民，近日有邪道修行者当街袭击无辜民众，已对市民的安全和财产造成重大损失，请您配合执法局的检查工作，若有拒不配合者将被认为有协助邪道的嫌疑，执法局将按照规定处理，望市民理解。建章市执法局祝您生活安康！”
　　“尊敬的各位市民，若遭遇邪道请不要慌张，保持冷静沉着应对，按照执法局发放的《应对邪道修行者手册》的具体办法逃脱邪道的追踪并立即通知执法局，等待我们的救援。若您发现有关在逃邪道修行者的线索也请立即联系执法局，若提供信息对执法局的工作起到帮助，执法局将根据悬赏令向您提供现金奖励。建章市执法局祝您生活安康！”
　　“尊敬的各位市民......”
　　“建章市执法局祝您生活安康，安康个屁啊！”黎萱一拳捶在方向盘上，气急败坏地望着车窗外闪烁的红灯，“这破广播就不能关了吗？这么招摇过市怎么可能抓得住邪道修行者！”
　　学府路到市政厅的大道上，车灯的红光旋转闪烁，每一辆警车车顶的露天广播一路播送，市区的大屏幕上是执法局局长王正丰严肃的脸，讲话的内容与广播大同小异。天刚刚黑，满街的执法局车辆和嘈杂的广播将市区夜晚的寂静彻底打破。站在门口和窗口观望的市民们惊奇地发现因案件无法继续的夜生活竟然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眼前。
　　真是奇妙！如果黎安然在这里他多半会这么感叹一句。
　　“队长，广播过市是局长的主意，为的就是故意打草惊蛇，让那些逃犯离开市区，市区高楼林立，人多眼杂，处理起来麻烦死了。”坐在副驾驶座的执法员小徐提醒黎萱。
　　“你给我闭嘴！”黎萱没好气说道，“真当邪道都是白痴，你让他滚出市区他就滚？我要是邪道就分散行动。反正他们藏匿在暗，稍微有点风吹草动我们就得被牵着走，还不如化整为零让我们疲于奔命。”
　　小徐摇着手劝导黎萱：“队长，这些局长都知道，他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局长是有苦衷的。”
　　“苦衷？呵！”黎萱冷笑，“明眼人都知道他是故意把事情搞得人尽皆知，他这个执法局长怕是坐不稳了！”
　　小徐摇头叹气：“唉，市政厅那些人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掣肘我们的工作，在这么下去执法局都要名存实亡了，窝囊死了！这次发生这么严重的案子，局长当然要大张旗鼓地查。”
　　听到掣肘二字，黎萱想到黎安然对待自己的态度，心中的郁闷无处发泄，疲惫地泄气道：“要是这次行动失败，老王就要被迫退休了。”
　　“市政厅这群阴阳人到现在还在找麻烦，根本不管市民的安全！”小徐咬牙切齿，“局长就是因为太正直才总是吃亏的。”
　　“你这么维护王正丰，他是你爹？”黎萱白了一眼小徐。
　　“我倒巴不得，局长的那个女儿现在正叛逆，经常给他添麻烦。我们能体谅的就多体谅吧。”小徐说着看向黎萱，“队长，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好，潘旭阳老师的事儿......”
　　“闭嘴！”
　　“队长，你真的应该相信潘哥，他不是那样的人。那些谣言捕风捉影，说他跟女学生......那怎么可能嘛！”
　　“这些还用你说，我从来就没相信过那些传言。”黎萱手肘撑着方向盘，双手覆盖在脸上，疲态尽显。
　　“那你......”小徐忽然闭嘴，他看到黎萱的眼眶泛红，仰着头让将要溢出的泪水倒回去。
　　“一个大男人，不主动来跟我姐解释，还玩失踪。”黎萱的情绪突然崩溃，两行泪水夺眶而出，趴在方向盘上啜泣，“都一个半月了，一点消息都没有，谁知道他是不是死了！”
　　小徐一时语塞，递出去的纸巾又放回座位，对于这位平时干练飒爽的上司，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是对讲机里传来呼叫，小徐的立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队长，一队传来消息，邪道在河岸附近现身，请求我们协助围捕！”
　　“那就出发！”黎萱快速整理好仪容，就要发动油门。
　　“等等，你看！”
　　一道黑影在车灯红光的扫射下隐约可见，正以极其诡异的速度和姿势向他们这边移动。一声巨响传来，黎萱亲眼看到黑影猛然降落在前方一亮警车上，车身瞬间粉碎，两名同事甚至没来得及呼救......
　　“跳下去！”危机关头黎萱立刻恢复冷静，与小徐推开两侧的车门向外跳出。
　　嗙！又是一声巨响，黎萱在地上翻滚两圈后迅速稳住身形，果断拔出腰间的手枪向后射击。
　　……
　　黑影身如妖魅，在阴云密布的黑夜中穿梭飞掠，摩托车急速行驶在河岸公路上，猛轰的油门声是这片黑暗中的惊雷，就要冲破看似无边的黑暗！
　　蓝色的焰火旋转着刺破夜色，冲出枪膛的光芒面对黑影急速突刺，在弹道的飞行中与空气摩擦拖出长长的尾焰，化作一支凌厉的箭矢。箭矢未能击中它的目标，但轻而易举地洞穿成排的树林，树立在河边的电线杆也在它经过时被融化，光焰笔直冲入河中，爆炸随即发生。三丈高的水浪如绽放的节日梨花在静谧的河间盛开，混合着烧焦的木屑和水泥石块，幽兰闪耀的毁灭之光让夜空都为之一震。
　　“抱歉阿姐，打偏了！”冉冬烨遗憾道，这个平日里阳关纯真的少年此刻异常专注，黑影是他务必要击杀的对象。
　　“下次瞄准就行，但你要注意，只带了三发子弹，现在只剩两发了，找准时机！”
　　“了然！”
　　“需要我帮忙吗？”坐在最前面把控方向盘的黎安然问道。
　　“你专心开车，不用担心安全，只管往市区走！一切有我！”庄净的声音坚定明亮，身影却突然消失。
　　黑影并未对他们发动大规模攻击，只在黑暗中伺机而动，庄净一跃而上，身体出现在黑影一侧。她让冉冬烨在未摸清对方行动轨迹的情况下就开第一枪的决定看似贸然轻率，其实是故意打草惊蛇，想要用巨大破坏力威慑对方的同时发起试探性攻击一窥究竟。
　　夜空中划过一道雪亮的刀光，两道影子碰撞后迅速分离，低空中响剧烈的起兵器碰撞声，横刀的斩击落在一团黑雾上，略过摩托车上方在公路左侧坚硬的山石上留下光滑的切口，两截布料掉落在摩托车后方，紧接着响起两道突兀地枪声。庄净落在右侧的围栏上，皱着眉头注视着被划破的袖口，眼色为寒，心中燃起更强的斗志。
　　方才的碰撞她落了绝对的下风。对方似乎算准了她的想法，她一跃而上斩落的只是一件黑色的斗篷，迎接她的则是背后在破风声中投掷过来的四把飞刀。情急之下，庄净偏转身体躲过最外侧的两柄飞刀，又挥舞手中横刀挡下另外两柄。但黑影已经近在咫尺，这段间隙足够他发起新的攻势。庄净的身体开始下坠，上方黑影显露出身形，骨节分明的手握着一柄飞刀朝她的面部刺来。虽然上半张脸戴着面具，但从身材来看，庄净判断袭击者明显是男性。穿着黑色紧身衣的袭击者身形高大美型，像是西方雕塑家刀下的美男子人体雕像，此刻却化身择人而噬的夜鬼。
　　如此近的距离，手中横刀难以施展，庄净只得拔出腰间隐藏的左轮手枪。迎面两枪让对方措手不及，趁着对方躲闪之际她才安然落在护栏上。看着前面盘踞在摩托车正上方的黑影，庄净露出了愉悦的笑容，略一思索后身体像子弹一样飞出，速度奇快却轻如白羽，只在栏杆落脚处留下深深的凹陷。
　　“加速！加速！天马踢踏！”庄净突然大喝，身形飘忽，行进速度瞬间便超过了摩托车，保持这样的速度，追上黑影只是时间问题，但她还在不断加速。
　　加速！加速！
　　冉冬烨的整只右手都被枪管尾部的固定器扣住，丝毫不敢放松。他看着手中坚冷的枪体，回忆起刚才的一击之威，强压下心中的紧张。
　　对修行者破阵型枪械，其发射出的“道元弹”击中修行者时可引爆修行者体内的元能量，因枪体较大，前端较重，因此枪托后装有手部固定架，显得有些臃肿。冉冬烨抬头仰望头上的黑影，手中的枪械已经打开保险栓，他做好了让对方尸骨无存的准备。
　　庄净奔跑着追赶疾驰的摩托车，这一瞬间她迸发出了惊人的速度，急促的脚步声在公路上节奏明快，横刀平举，锋芒无匹，仿佛远古战场上长枪大戟冲锋的骑士。
　　他们仍未能突破黑影的领域，星月与灯光都无法照进他们身侧，只有摩托车的探照灯照着前方几仗远的路况，除此之外尽是死寂的黑暗。黎安然的双目一直保持咒术状态的血红色，精神力量刺激着他始终保持头脑清醒，外放的念力能够感受到周围区域存在的屏障。黎安然第一次真正看到高阶修行者施展的领域，以往书上得来的知识让他沉着分析现在的处境，他知道现在的他们就像一座恶鬼笼罩下的孤岛，外界感受不到他们的生机和气息，在道路上鲜有行人的情况下，要怎么才能引起执法局的注意呢？
　　他计算着时间，回忆这场追杀开始以来的每个细节，用最开始被砍到的路灯，震动夜空的道元弹，盘旋于头顶的黑影，闺蜜莫测的袭击者一直试图隔绝他们与外界的联系，但又极有耐心地与他们打消耗战，明明占有绝对的优势却又刻意与他们周旋。对方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对的信心，现在这种看似焦灼的形势只是对方放水戏耍他们的结果。
　　袭击者并非为嗜血而追杀他们，他更欣赏他们逃亡的表现。黎安然猜想观看猎物逃亡时凄惨挣扎的绝望姿态便是这人的乐趣，袭击者是个疯子，是个变态。
　　“真是奇妙。”今夜，黎安然第三次感叹奇妙，他惊奇与这世上竟然真有如此低级趣味的人。不过明显对方打错了算盘，比起生命，他们三人都更在意体验。
　　咻！飞刀自脑后左侧刺来，黎安然清楚地感知到危险，但没有回头。冉冬烨手中的对修行者破阵火枪对准后方，扳机就要扣动。
　　“等一下，不要在这里浪费子弹。”黎安然阻止道。
　　“好。”背后传来安静的回复。黎安然有些意外，这个平时有点傻气的乐天大男孩在这种时刻如此乖巧，虽说外表毫无疑问是十五六岁的阳光美少年，但内心实在单纯得可以，就像一张白纸，六岁小孩的称呼看来并不只是开玩笑。
　　“十二，不用慌张，什么都不用做，如果害怕就把头别过去。”黎安然嘱咐道。
　　刀尖已经逼近黎安然的太阳穴，冉冬烨听话地没有大喊也没有反击更没有看头顶上覆盖下来的苍白手掌，只是沉默地低着头，双臂在微微颤抖。黎安然还是没有回头，连目光都没有闪烁。
　　“天马踢踏！大威天龙！”庄净身影追上了摩托车的尾气，在距离后座两米的地方猛蹬地面，水泥地面裂开细密的缝隙。旋转起舞的少女周身是圆形的刀芒，挡开飞刀，也驱除冉冬烨心中的恐惧。
　　嘭！嘭！左轮手枪贴着黎安然的耳边射出两颗子弹，扣动扳机的巨响给黎安然带来悠长恍惚的耳鸣。没有任何预兆，庄净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车头上，就这么优雅地站在黎安然的面前。纤瘦的身姿笔挺，风衣飘飘，右手的长刀反握横举，凛然如风。
　　“妙妙，之前给你的那把匕首呢？”
　　黎安然抖了抖左手，庄净便接住了从袖口甩出的白玉握柄的匕首。庄净回头眨了眨眼睛，然后微微一笑，黎安然从笑容中读出一丝歉意。
　　“阿姐......”冉冬烨带着哭腔。
　　“六岁小孩子真麻烦，还哭鼻子。”庄净摇摇头，“遇到个宗师级别的高手耶，姐姐我现在心花怒放！高兴得想跳舞！”
　　“前方不远拐弯就到市区中心花园了。”黎安然说道。
　　“不愧是妙妙，这段路我都记得不清楚。”庄净赞叹道。他们被袭击者的领域包围，失去了对领域外情况的探查，普通人早就慌乱不堪，而黎安然竟在来时便计算好了路程和世间。
　　“习惯而已。”黎安然淡淡说道，“到中心花园后沿大道直行就是商业街，执法队应该在那里。”
　　“了然。”庄净身形侧倒，身体自然向下半转，反握的匕首和横刀回旋斩翩翩起舞。身姿优雅的少女高兴地跳起了舞，刀光和剑芒随之荡漾。又有几柄飞刀袭来，被清丽的剑光绞杀成碎片。周身的黑暗更加浓郁了几分，气息也更加凝滞，但庄净起舞的两米范围确是一片独立的净土。
　　“我的名字叫庄净，庄家的庄，家家干净的净！虽然我现在想做安静地美少女，但我小时候喜欢修行，因为可以跟人打架，我喜欢这种刺激的东西，愉悦万分！”庄净旋转着大声说道，“我喜欢在跟人比试的过程中变得更强，普通的人类只有如此才能成为超人！”
　　“所以啊，妖孽，我要你助我修行！”
　　庄净旋转的速度越来也快，她的身影越发模糊，在黎安然眼里变成缥缈的幻影，她似乎就在眼前，也似乎站在后座，刀芒与飞刀碰撞的声音在各个方位杂乱地叮当响，擦出点点火花。
　　虽然仍身处危险之中，但黎安然却觉得眼前的一切很美。黑云聚拢的夜晚，疾驰呼啸的机车，寂静的河岸以及刀剑起舞的少女，一切都是梦境般的迷幻和危险。这些都符合黎安然的审美，他不因危险而紧张，只愿此刻的梦幻永恒。如果庄净没有开口的话......
　　“准备捉妖——”庄净大喝一声，出现在后座上，面对收缩的领域，她感知到了空气中骤然提升的压力。她知道袭击者终于不耐烦了，如果坐等领域不断压缩，他们将被狂暴的元能量墙壁碾成粉末。
　　后座突然迸发出强大的能量风暴，黎安然忍不住往后看了一眼。
　　前举的横刀如一杆破阵的霸王枪，少女的体内散发耀眼的金光，如身披甲胄的黄金战神，冷峻的横刀在璀璨神圣光华中显露真身。
　　通体狭直，刀身似剑，小镡长柄，仞长二尺三寸，看上去是东洋武士刀的制式。刀刃剔透如寒冰，似有清光流转，以优美的弧度延伸到刀尖。黎安然不知如何形容，即便对兵器知之甚少以至于一眼认成了东洋刀，但细看之下黎安然却发现这样古朴端直的样式乃是夏国古代最强盛王朝的宫廷仪刀，虽有滔天杀伐之气但却华贵威仪，正大光明。
　　庄净双手举刀，横直前冲，金色的光华化作耀眼的闪电，隐约间似有雷霆怒吼！风的流向变了，摩托车的前段形成两米高的弧形风障，摩托车好似野兽奔行向前，元能量积聚而成的浓密黑云在风障势如破竹的冲锋下逐渐稀薄。
　　蓄势已成，只待冲锋。庄净闭上双眼，感受着气流涌动的方向，即便对方是宗师级别的修行者，但在施展领域的情况下，不可能不为她的风障结界所感知。她对准前方黑云中的一点，露出期待的眼神。
　　“大威天龙，大罗法咒，世尊地藏，般若诸佛，金山法寺，妖孽禁地，般若巴嘛哄，淦！”
　　“大威天龙，飞龙在天，逆天而行，死路一条，诱惑众生，应得惩罚，般若巴嘛哄，淦！”
　　庄净大喊着其实没什么用的咒语冲了出去，带着万军之势的威力，裁决之枪没入黑色的云墙中。
　　“哟！哟！十二，唱起来！”冲入云墙之前，庄净的声音传到他们耳中。
　　“啊？好的阿姐！”冉冬烨答应着，左手便在腿上打出了节拍。
　　“艳阳天那么风光好，红的花儿是绿的草，我乐乐呵呵向前跑，踏遍青山人未老！”
　　“春眠不觉晓，我看你往哪跑！嗨！夜来风雨声，这样的法术还死撑？春城花飞飞，蛇虫四处追，不怕妖孽来，我道显神威！你家中必有千年的蛇精，一条白，一条青，嘿！沉迷女色我愿意......”
　　“十二，你唱的什么？太吵了，能不能闭嘴。”黎安然嘴角微动，忍不住问道。
　　“哦，这个是阿姐最近爱看的鬼畜视频《最强武僧》，嘿嘿嘿，还挺有意思吧！”
　　“十二，继续唱，不要停下来！”黑云中传来庄净的呼叫。
　　“好的阿姐！”十二听话地答应，“般若巴嘛哄，淦！翻江倒海，巨浪滔天......啊呀呀！”
　　行至拐角处，摩托车突然急刹车，急促的摩擦声打断了冉冬烨的吟唱，短暂的踩地稳定住车身后黎安然立刻将油门轰到最大。冉冬烨摇晃着差点被甩出围栏，惊叫之下双手紧紧环抱住黎安然的腰。
　　“到中心花园了！”黎安然向黑云中喊道。
　　像是输入了正确的密码，厚重如铁门铜壁的黑云发生了异动。
　　即使身在地面也感觉得到黑云的剧烈震动，领域之内的元能量变得无比躁动，升空的同时连空气的温度都快速攀升。
　　黎安然呼吸急促，心脏好似被人紧紧捏住，传来一阵绞痛。豆大的汗水自眼角滑落，他第一次露出痛苦的表情。他快要窒息了，但咬紧牙关一言不发注视着前方。冉冬烨的情况则要好的多，脸上泛起些不正常的红晕但仍能正常呼吸。
　　紧紧环抱黎安然的腰，冉冬烨看到他痛苦的侧脸，颤抖着声音慌张又担心：“安然你怎么了？我该怎么办？”
　　“不用担心，做好准备，等下……我让你开枪你就开！”黎安然艰难说完这句话，黑云再次传开更大的异动。
　　夜掩盖着杀机，穿行着掠过河岸的树林，动如雷霆。然而此时无论是杀机还是氛围似乎都安静了下来，黑云厚重得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悄无声息地消失，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杀机前的平静。黎安然悠然抬头，一叶星光如箭矢刺破黑云，倒映在他的眼底。
　　云海在燃烧，从一叶星光的缺口处。燃烧的元能量化作炽烈的白光彻底将黑暗驱散，浓云在这一刹那急剧生化，闪耀得灼目。黎安然不得不按下刹车，双手捂着眼睛暂避辉芒。
　　这里是中心花园，是上届市政厅主政者留下的政绩，开发之初被舆情普遍贬斥为劳民伤财的面子工程，但在主政者的坚持下，城北面向河岸的分叉口多了一处观光盛景。民众不久便发觉此处的美好，纷纷怀着真香的心情来此赏花，约会以及度假消遣。
　　花瓣随着元能量风暴满空飘撒，舞会迎来高潮！炎无涯的身形穿过蔷薇花瓣点缀的小径，矫健的身姿以一个优美的后空翻到了大棚顶端。旋转落地，踮起的脚跟还未落地，炎无涯缓缓转身，遇见立于残云之端的姑娘。
　　“这是什么领域？”悦耳的男中音蕴含着对美的赞叹。灯光交错，姑娘的面孔清晰可见，她立于天边，半脸沾染鲜血像是雪中盛开的红花，惨白的月亮在背后映衬得她森然冷艳。她的升华燃烧了她的黑暗，这个夜晚的主角不是他而是她，这座中心花园是专属于她的城池，他是舞台剧中入戏的月之公主。
　　“杏花天影。”
　　“好名字。”炎无涯的上半张脸戴着面具，眸中泛起点点桃花，薄唇扬起渴望的笑容。
　　美丽的姑娘也在望着他，她的表情认真，脚下的黑色残云溃散，笔直向他本来。拨云见月，乘着一路锦绣繁花，长刀在月下高举，刀身明耀神辉，如出浴的美人。
　　“龙卷风摧毁停车场！”庄净豪迈地大喊着俯冲到袭击者的面前，横刀当头独劈向下！
　　“姑娘......”炎无涯轻轻呼唤，白玉般的右手伸向刀刃，黑暗再次凝聚，“我愿随你起舞。”
　　庄净看到黑影凝视着自己，那双桃花眼在她看来充满了挑逗之意。刀刃被袭击者单手接住，她奋力破开对方领域的一击似乎仅此而已。手指弹在刃上发出玉石一样的撞击声。袭击者观察着刀刃，又观察着她。
　　庄净的眸中第一次显露出真正的怒火。黑衣蒙面的袭击者肆无忌惮地戏谑挑让她感到恶心，没有比这更恶劣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