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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萱很生气，越想越气，气得想吐血。她从未有过这样被戏弄的感觉。
那个叫庄净的小姑娘正用一本书挡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对戏谑的眼睛在角落里偷偷望着她。黎萱感觉智商受到了侮辱，狠狠地瞪了回去，但对方的竟然翻起了白眼。黎萱的额头上冒起了青筋，如果不是坐在对面的年轻医生实在是谦逊随和她早就转身走人了。
“对不起，黎警官，我家的小公主确实太调皮了，给您添麻烦了，真是抱歉，我没有尽到监护人的职责。”
眼前的青年医生特意站起身来，微微弯腰鞠躬，用语斯文又充满歉意。如此谦逊的姿态让黎萱也不好再将不爽表形于色。
黎萱撇了撇嘴：“算了，我不跟小孩子计较，不过冉医生你可要好好管管自己家的孩子。她在走廊大呼小叫，说执法员欺负中学生，弄得不少病人都跑出来看热闹。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要是被有心人恶意传播，那可是关系到执法局声誉的。”
医生赶紧道歉：“是是是，我一定加强教育。阿净！”
医生说着走到躲在墙角单人沙发里的庄净，使了个眼色，右手放在嘴边郑重地咳嗽两声。
“阿净，快去向黎警官道歉，态度要好一点！”
对于医生这副严厉家长的模样庄净才不买账，冷哼一声往沙发里侧缩了缩，扭头继续翻书。
医生的嘴角扯了扯，吸了口气又喊到：“咳咳！小净，要听长辈的话！”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庄净干脆拿书捂着脸。
医生一拍额头无奈叹气，扯着头发苦笑着拨开书本，看到庄净正鼓着腮帮瞪着自己。
医生双手合十，挤眉弄眼小声恳求：“大小姐，给个面子嘛！对方毕竟是安然同学的亲属。”
听到医生这么说，庄净才勉为其难从沙发上下来，穿上小皮鞋，踢了踢鞋尖，昂首阔步走到黎萱面前。
哗！庄净从桌上提起医生准备好的装有礼物的纸袋，举到黎萱面前。
“美丽飒爽的执法员小姐姐，请宽恕我的鲁莽和唐突，接受我最真挚的歉意，收下这份薄礼，跟我交个朋友吧！”
少女的表情十分认真，却故意用棒读般僵硬的语气念着剧本一样的道歉词，营造出一种尴尬的滑稽感。黎萱紧锁眉头，她知道女孩在故意恶心她，而且对方也达到了目的。
“请收回去吧，我作为执法局的公务人员，是不能收礼的。”黎萱没有理会庄净，而是直接对医生说话。
医生微笑道：“请收下吧，执法人员工作辛苦，最近又发生了那样的案子，市内的治安全靠你们维持，这点东西对你们有用。”
还不等黎萱拒绝，庄净忽然上前一步撞到黎萱怀里，黎萱意外之余又再次对上了庄净的眼睛。
“请一定要收下，礼物不是医生送的而是我送的，我是真的想跟小安子的姐姐做朋友呢！”
熟悉的精神压迫再次来临，黎萱惊讶地发现庄净的双眸变为了瑰丽的红色，宛如宝石一样，眼底还有她看不懂的复杂纹理。
不收下就收拾你哦！黎萱从这个眼神中读出了这样的意思。她鬼使神差地接住了礼物，少女满意地笑了，看上去与普通女孩没什么不同。
“您愿意收下就好，给您添了麻烦实在不好意思。”医生上前说道。
“我那个只会给人添麻烦的弟弟能有庄净同学这样愿意护着他的朋友也是难得，你是叫庄净这个名字吧？”
庄净点点头，双眸清澈，语气平淡：“我护着他自有道理。”
黎萱点点头，又问道：“庄净同学是修行者吧，有没有按照规定到执法局登记呢？”
庄净呵呵一笑：“没有哦！”
医生赶紧上前将庄净拉到身后，对黎萱解释道：“这个您不用担心，阿净小姐虽然没登记但程序上没有问题。”
“按规定，每一个修行者都应该在常住地的执法局登记。”
医生说道：“大小姐家里的长辈在裁决机关工作，所以她的档案信息是由裁决机关保密的。关于这一点黎警官可以询问执法局的王局长。”
黎萱看了看庄净，吃惊地对医生说道：“裁决机关？那你是她的委托监护人，为什么把这些信息告诉我。”
“因为您的职务级别刚好有权限知道这些信息。”
黎萱眼神一滞，注视着医生谦逊的笑脸，良久不语。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她眼前医生的谦逊笑容只是一种伪装，表面斯文的人往往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
“我明白了，再见。”
看着黎萱离开客厅，身影逐渐消失在院子外的大树后，庄净露出一丝玩味的表情。
“医生，你的假笑有些恶心。”
医生不置可否地摇摇头，继续谦逊地笑着：“大小姐才是，为什么非要戏弄黎警官。”
“因为她是黎安然的亲属啊。真是有意思，虽然她跟小安子关系不好，但都意外地正经。可惜她不像小安子那么聪明，做事一根筋，我实在控制不住捉弄她的想法。”
医生无奈道：“去看看安然同学吧，他在帮十二辅导功课。”
“哦，对了......”医生犹豫片刻，面带疑惑，但马上又恢复了谦逊的笑容，“安然同学的身体暂时没事了，明天就可以去上学。他恢复得真快，简直是医学奇迹……”
冬夏医院是一家小型的私人外科医院，一旁的竹林掩映着医院的主人冉秋霞医生一家居住的小别墅。医生和职业是美容师的妻子住在一楼客厅旁的卧室，家里两个中学生的房间都在二楼。
庄净手肘撑在栏杆上揉着额头，房间里传出两个少年的对话。
首先是冉冬烨稚嫩的少年音：“哇！安然你看，我的语文又又又挂科了耶！这阅读题简直是我的梦魇，草鱼眼中诡异的光到底是什么鬼哦？”
然后是黎安然沙哑的声音：“阅读理解都是有套路的，只要结合上下文，理解出题者的意图，再模仿一下表达句式扣题就很简单了。”
“好高深哦......”
“没什么高深的，都是套路而已。比如这道大阅读就很典型。我稍微研究了一下近两年的升学真题，发现文章的语言特点是一个热门考点。你看这道题问词语的含义就很基础，只要联系上下文，回答出为什么和表达的情感就可以拿满分了。了解一下命题人的出题习惯和命题思路比一昧刷题更有用。”
“唔，安然还研究出题老师吗？话说对文章的理解为什么要有标准答案呢，阿姐说文章发表后读者怎么赏析与作者本人无关的。”
“话是没错，但应试必须要有标准。试题考察的不是考生个人的赏析角度，而是对套路的揣摩。像这道5分的句子赏析，起码要找到3个赏析点，人物的动作、强调的神态和场景的描写都是很容易就得分的。重要的是表达规范，不注意的话会吃亏的。”
“可是安然，这也太费脑子了，有这经历还还不如用来修行呢。”
庄净听到黎安然嗤笑一声，知道他又要开始塞私货了。
“呵呵，十二啊！揣摩各种人交流的套路也是修行的一种哦！你不是也想学心灵炼金术和厉害的咒术吗，多观察和揣摩他人的表情和动作甚至熟练运用冷读术都对咒术的修炼很有好处。”
冉冬烨的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反驳道：“和别人交往最重要的是真诚哦！事事都要揣摩也太累了。”
黎安然后仰笑道：“十二，修行最重要的就是忍耐呀！”
冉冬烨撇撇嘴：“安然，你说话的语气怎么跟阿姐一样，总是把我当六岁小孩。”
“因为十二你太天真了，对于人际的复杂和险恶缺乏了解。大多数人都是戴着面具示人的。”
“安然你也是么？”
“我不是，所以在学校显得格格不入，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面对真正的自己。”
冉冬烨坐在板凳上，隔着课桌看着黎安然，好奇问道：“安然都经历了什么呀，总是把人心想的那么复杂。”
“郭佳的遭遇还不足以让你明白吗？人与人之间掠夺和利用才是主调。在历史的进程中，小到个人大到社会与文明都是依靠不断掠夺发展起来的，像衔尾蛇一样不断以自我毁灭的方式革新，进而再生和进化！”
冉冬烨还是不同意：“可是也有很多以普度世人为己任的圣人。”
黎安然淡然一笑：“因为他们在有限的生命中发现了普通人的极限，越是在小格局内精于算计就越会感到普通人类的脆弱和无力。只有成为所有人的参照才能超越人类，开创夏国共和时代的贤者们就是凭借这个才得以......”
乓！房间门被人一掌拍开，庄净插着腰走进来，皮鞋后跟敲击在木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她走到黎安然的身边，一把拉过一根椅子坐下。黎安然赶紧由后仰的姿势起身坐直。
“臭小子，你又在给十二洗脑！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不做人啦！嘿嘿，我发现你还真有当邪道的潜质。”
“别把我跟那种低级恐怖分子相提并论。”
庄净露出滑稽的表情，开始阴阳怪气：“哎哟，小安子又开始了，搞得满身绷带多高级哦，不愧是年级第一哟！”
“你不是说阴阳怪气很恶心吗？”黎安然双臂抱着一只深色的小猫，在他的轻抚下小猫惬意地闭上双眼，“你们家什么时候养猫的？”
“只要不是我觉得恶心就行！”庄净嫌弃地盯着黎安然，随口一提，“这猫是邻居家母猫的幼崽，一直跑到十二房间来，邻居就送给我们了。”
“起名字了吗？”
“叫喵喵。”
“太随意了。”
这次轮到黎安然嫌弃了，他将小猫放在桌上，小东西打了个滚，挠了挠耳朵，又跳到黎安然肩上。
“咦——”庄净露出玩味的表情，“你竟然也跟个小女生一样喜欢这种毛茸茸的东西。”
黎安然将小猫双手举起，又重新放在桌上，开始撸它的肚子，愉悦的体验让小猫越发顺从和粘人，可爱的模样引得冉冬烨目不转睛。
“猫可是天生的狩猎者，人类觉得它可爱只是因为自己的力量远超过它，觉得它没有威胁。主人如果死在家里，它们会啃食主人的尸体充饥，你还觉得它们可爱？”
“天生的狩猎者......”庄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皱着眉头脑补家猫啃食主人尸体的都场景。
“以后这猫改名叫小安子，小安子换一个小名。”
冉冬烨逗着小猫说道：“阿姐又整什么花活呢......”
庄净用手肘顶了顶黎安然，恶趣味地问道：“怎么样，我看你跟猫一样危险，表面上人畜无害，暗地里把人当猎物。”
黎安然面色微变，但立刻恢复正常，看着庄净的眼睛说道：“郭佳的事里我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我是想帮她，没想让那两个人退学。”
庄净莫名冷笑，凑到黎安然的耳边，声音小到只有黎安然听得到。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你的病！”
黎安然低着头，将阴沉的脸色埋在桌下。
“怎......怎么了，你们吵架了吗？”冉冬烨注意到气氛的骤然变冷，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可能嘛，小安子那么可怜，我疼他还来不及呢！”庄净爽朗地笑道，“既然他那么像猫，以后就叫他喵喵，嗯……妙妙，这个好！”
“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明天就可以上学了。是不是很开心呐，妙妙？我提醒你一句哦，见到郭佳可别太惊讶。”
出乎意料的，黎安然没有反对妙妙这个小名，只在听到郭佳时略感意外。
“郭佳回学校了？”
“是啊，而且变化很大，简直跟换了个人一样。还有就是这两天学校里传出了一些关于你的流言，我怀疑跟她脱不了关系。”
“关于我？什么方面的？”
庄净沉默，黎安然转而看向冉冬烨。冉冬烨犹豫再三，转身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几份报纸摆到黎安然面前。
“很多方面的。安然你不知道，你昏迷的这两天，市里发生了很严重的邪道修行者作乱的案件。”
庄净撑着桌子站起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定。
“你们两个准备一下，今天晚上跟我出去。妙妙，你小子可能遇到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