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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二 离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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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之内,一名中年儒衫文士低着头,泼墨挥毫,正专心写一副狂草。字迹龙飞凤舞,缭乱之至,与其说是一副字,毋宁说是更像一套剑法。
  这时,房门“砰”的一声就被踢开,一个红发黑脸的女人从门外闯了进来,正是赤发黑龙武嚼铁。
  儒衫文士却如没看见一般,连头也不抬一下,只是专心写他的字。
  武嚼铁大步流星来到文士面前,大手在书案一拍。
  “老头子,我要嫁人!”
  儒衫文士手中的笔倏然一顿,原本如走龙蛇的笔势登时一滞,再没了原本如虹的气势。他摇了摇头,把这张写到一半的帖随手丢到一旁,在那里,还堆着厚厚一沓的字帖,每一张帖上都用同样的草书写着同样的字。
  干翻白宕迭!
  原来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家家主,武嚼铁的父亲,威震低疏武从文。
  武从文抬起头,看着满脸坚决的武嚼铁,微笑道:“女大不中留啊,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铁儿,你想嫁给谁?”
  “白石!”
  “白石是哪个?”
  “白家老三。”
  武从文眉头一皱。
  “为什么是白家?”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反正是他就对了。”
  武从文站起身,抚了抚武嚼铁锅盖大的脑袋,柔声道:“还记得你是凭什么才打出这赤发黑龙的名头么?”
  武嚼铁晃了晃饭钵大的拳头,“自然是我的龙象之力。”
  “那你知道你的龙象之力是哪来的么?”
  “废话。”武嚼铁一脸不耐,“是传自我爷爷,烟海龙王武大彪。”
  “不错。”武从文点点头,“那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爷爷与孟离鸿的大战?”
  “孟离鸿?”武嚼铁大吃一惊,“天下八王之首,人间第一高手,剑神孟离鸿?”
  “正是。”武从文眼带忧伤,悠悠诉说起当年往事。
  “那是在三十年前,你爷爷与孟离鸿决战于霜冷城中。那一场大战整整打了三天三夜,只打得天昏地暗,云飞风散,可谓是古来第一恶战。
  “最后,孟离鸿仗着天下十大混沌至宝之一的凌霄剑,破了你爷爷的烟海明月刀,这才胜了你爷爷半招。”
  武嚼铁忙问道:“那后来怎样?”
  “这一战后,你爷爷被孟离鸿的孤雁剑气侵体,受了暗伤,不到三个月便走了。”
  “孟离鸿要是没有凌霄剑,和爷爷谁更厉害?”
  “五五开吧。”
  武嚼铁只恨得顿足捶胸,大骂道:“该死!”
  “你身具龙象之力,本该重震你爷爷烟海龙王当年神威,光大我武家门楣,甚至有朝一日,该去给你爷爷报仇才是,如何竟能嫁给白家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
  “光大门楣和报仇固然重要,不过嫁给白石更重要。”
  “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等日后爹给你找个上门女婿,包管比这个白什么石的强上百倍。”
  “呸!”武嚼铁冷笑一声,“全低疏县我都看遍了,还没见哪个比白石好的,更何况,就是真有,那我也不要!”
  武从文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但凡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可能让你嫁到白家!”
  “贼老头子!”武嚼铁指着武从文鼻子破口大骂,“你敢!!!”
  武从文毕竟也是一方霸主,威名远播低疏,多少年来哪有人敢顶撞他半句。他虽一向对女儿宠爱有加,但此时听了她如此忤逆之言,也禁不住怒火上冲,一个耳光打在武嚼铁脸上。
  “你看我敢不敢!”
  武嚼铁哪里受过如此委屈,连眼前之人是她亲爹也不顾了,大喝一声:“贼老头子,你要死!”
  运起龙象之力,一招碎心掌,势挟开碑裂石之威,就向武从文胸口打来。
  武从文胸前浮现出一层闪烁着青色光芒的壁障,如一层淡淡缭绕的青烟,不闪不避,把胸一挺,正面迎向武嚼铁的碎心掌。
  武嚼铁这一掌打在青芒上,劲力登时如泥牛入海一般,顷刻就卸了个罄尽。
  她见一击不中,立即变招,一连五掌打出。
  这一招本名沧海七叠掌,共有连环七掌,一掌接着一掌,一掌胜过一掌。这一招若能练到极致,七道掌力叠加,威力足可撼天动地。武嚼铁虽然年纪尚小,却也练到了第五掌,单凭这五掌之力,便足以傲视大半个低疏县了。
  武从文冷哼一声,“你以为这就能破了我的碧烟诀吗?”他身为一代名家,到底不同凡响,纵是在此对敌之际,依旧能谈笑风生,且气息没有丝毫紊乱。
  只见他不移不动,身前青光却猛地一炽,登时盛了数倍。武嚼铁五道掌力落在上面,就只激起了几道淡淡觳纹,如一层水波在湖面微微荡漾,转眼即消散无踪。
  武嚼铁早知自己这招奈何不得武从文,但她生来便有一股不服输的韧性,纵然对手再强,也从没有过丝毫退缩。当下一咬牙,铆足全力,使出一套天罡拳,连出三十六拳,拳中带出滚滚风雷之声,仅凭拳风,已将书房中的桌椅板凳摧得粉碎。
  天罡拳乃是拳法中最刚猛的一路,每一拳皆是倾力而出,丝毫不计后果,打在敌人身上的同时,反震回自身的力道也同样刚猛,端的是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也唯有武嚼铁这种强横的体魄才能撑得住这套拳法的反震。
  但武嚼铁这一套拳法打在武从文护身的碧烟真气上,却像打在棉花上一般,丝毫没有受力点。
  一套拳法打罢,武从文安然无恙。
  武从文点点头,“不错,这天罡拳已有七分火候了,等你练到十分时,便能碰到我了。”
  其实,碧烟真气外柔内刚,内蕴无数碧烟神针,反击之力犹胜防守,又岂会任人如此肆意攻击?只因他心系爱女,怕她受伤,这才隐去锋芒,只守不攻,若不是如此,武嚼铁双拳早已被他的碧烟神针扎出几千个针孔了。
  武嚼铁毫不气馁,一抬右手,拇指上一枚墨玉指环青光暴涨,手中赫然多了一把玉色九环大刀。
  此戒名唤玄灵,内含一个独立天地,有芥子纳须弥之力,乃是世间罕有的顶级灵宝,在整个武家也不过只有两枚而已,一枚在武嚼铁指上,另一枚则在武从文自己手中。
  而武嚼铁手中出现的玉色大刀,更是比玄青指环还要珍贵百倍的至宝,就是当年烟海神龙武大彪的烟海明月刀。
  当年烟海明月刀被孟离鸿以凌霄剑斩断后,武从文以万金巨资将断刀重铸,重铸后此刀品级虽从神品跌至仙品,但威力仍是世间少有。
  武嚼铁双手握住刀柄,高高举起,玉色刀身上散发出皎洁清辉,有如一弯勾月,照耀得整个书房染上了一层白霜。
  她将烟海明月刀对准武从文缓缓劈下,刀身下落极慢,每下落一分都要耗去她极大力气。她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止不住地颤抖,仿佛每一刻都有可能因耗尽力气而倒下,但她一双手却始终稳稳握着刀身,坚定地下劈。
  “霜天白月?”武从文大惊,“铁儿,你疯了?你修为太浅,强行催动这招,还要不要命了?”
  武嚼铁没有说话,她已分不出半点力气回答,但她坚定的双眼已回答了一切。
  武从文站在刀下,如果他想,只要向左或是向右跨上一小步,就可以从刀下脱身。但他没有走,他知道,就是他躲开了,女儿这一刀仍然还会劈下。这招霜天白月若是伤不到他,反噬之力就会要了他女儿的命。
  无论是天罡地煞拳,还是霜天白月,武嚼铁一开始就不是想要伤他,她要的,只是以自己的性命来逼他同意这门亲事。
  “罢了,你要嫁他,那便嫁吧。”武从文颓然叹气。
  烟海明月刀骤然止住,紧贴着武从文头顶,一缕灰色的发丝顺着刀锋飘落。
  “老头子,我赢了。”武嚼铁眉花眼笑。
  “是谁教你的?”武从文面沉似水,他知道凭他女儿的智力,是想不出这种馊主意的。
  武嚼铁嘻嘻一笑。
  “白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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